day 2

1

凌晨零点，日期更迭之时。

接获报告的芙萝蕾缇雅•卡彼斯特拉诺深感头痛。

她搭乘满载天线的指挥官用巡视艇，走水路离开第二威尼斯，平安回到第二威尼斯「停泊」中的马尔他岛上的维修基地区。

「……所以你们动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民众开火了？」

『明莉遭到枪击！对方持有明显非民生用品的重火器。如果任由他扣下榴弹发射器扳机，现场早就陷入一片血海了！』

贺维亚的判断很合理，但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意义。

这次事件的开端来自「正统王国」与「情报同盟」冲突，使得停泊在马尔他岛上的第二威尼斯防卫功能低落。

就在此时，同为「正统王国」製造的超新星大量落下。

不仅如此，还追加阿贝泰沙小行星此一超豪华特典。假如「贝比麦格农」没破坏小行星的话，全世界恐怕已经进入冰河时期了。但对「情报同盟」色彩浓厚的第二威尼斯人而言，又有何感想？恐怕不仅不会感谢，还会反过来指责敌国「正统王国」迎击小行星不力吧。

最后还发生了那场枪战。

在认为「正统王国」拯救自己本是理所当然的「情报同盟」群众中，有一群「正统王国」士兵对市民开火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如果该名暴徒使用榴弹发射器的话，将会带来重大伤亡。当场做出此一判断的贺维亚他们完全没有可非议之处。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公正地认同他们的正义。

（……可恶，一切状况都对我们不利。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十三万名VIP们会全面化为暴徒！）

实际上，已逐渐往这方向发展。

儘管尚未有人翻过围栏，整备基地四周已被人山人海所包围。

当然，只要跨越围栏，就算是一般市民，正统王国军也不会留情。若无法安全地拘束暴徒，视情况也不会吝惜动用枪械。

但是，那意味着将导向最糟的情况。

「屠杀十三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上流阶层……这必然会引发世界级的超级大战啊。」

不禁让人怀疑这一切是否有人在背后策动。喃喃自语后，芙萝蕾缇雅又摇摇头。

现在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有回收暴徒使用的半自动榴弹发射器吗？」

『有！形状与「正统王国」制式武器非常类似，但这是仿製品。也许有人想让事件看似一切都是我们自导自演！』

从无线电的另一端传来喀嚓喀嚓声。

似乎在分解枪械，调查内部细节。

『内部有一部分金属零件换成塑胶材质。这是「资本企业」的常见设计，甚至比我们的更好用。』

「『资本企业』？不是『情报同盟』吗？」

倘若对手是「情报同盟」，应该会用正规的OBJECT战打游击，好夺回第二威尼斯，因此先煽动群众暴动……会编出这种剧本在意料範围内。

『这很难说，也有可能是伪装成「资本企业」的「情报同盟」，毕竟这里是间谍天堂。也可能单纯因为这里有四大势力的VIP齐聚一堂，所以「资本企业」前来搅局，让「正统王国」和「情报同盟」相争，坐收渔夫之利。』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思考的。」

芙萝蕾缇雅缓缓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既然是我军榴弹枪的仿製品，附属的手枪应该是点四五口径的吧？现在明莉的伤势如何？」

『她的侧腹被打伤，穿防弹背心造成反效果。子弹没贯穿，反而留在体内！所以请儘快派出救护小组，儘可能快一点！』

「……」

芙萝蕾缇雅也想这么做。

但当今状况彷彿注满水的杯子的表面张力一般，如果随便出动部队，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不能为了营救一个士兵，让全世界陷入火海。

「贺维亚，你那边有多少人？」

『基本上只有我和豆芽菜学生。请别把明莉算进战力里！另外，那个比基尼小恶魔该怎么办？老实说，我们当中最强的就是她！』

「好吧，明莉以外的你们三个去查清楚榴弹发射器的出处。在目前三六○度被包围的状况下，我们无法出动。不管做出什么行动，一旦被视为含有负面意义，都可能会刺激群众。因此，去找出能让我们出兵的大义名分吧。只要能明白持有榴弹发射器的暴徒背后有哪一方在搞鬼，就能将这个事件从警方手中移交给军队。换句话说，我们就拥有能光明正大出兵的名义了。」

『慢着，明莉怎么办！』

「在我们三七部队的可爱优等生挂掉之前快点揪出敌人的尾巴吧！若办不到，就连你们一起切腹！这样懂了吗？贺维亚！」

2

「开什么玩笑……」

目前人在南区的贺维亚发出诅咒世界的呻吟。

他们先把受伤动弹不得的明莉搬进附近大楼里。不能让受重伤的她继续淋骯髒的雨水，而且让虚弱的军人暴露在民间人士面前也很危险。现在外头把油桶──虽然装的不是粗犷的石油，而是营业用高级按摩精油──纵向对剖，做成速成的烤肉台或披萨窑等的人士或许大部分都是善良无害的上流阶层，毕竟刚发生那种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库温瑟根据凯瑟琳的建议，小心翼翼地用破布按住伤口，明莉的出血总算止住了。

但是，根本问题在于子弹还留在体内。

如果体内的弹头尖锐变形，有可能伤到主要血管。而且铅对人体也有毒。长时间留在体内绝非好事。

「光第二威尼斯就有四○○平方公里，连同补给基地的马尔他岛也算进去的话，搜索範围究竟会有多大？只靠我们几个真的能找到吗？我们又不是推理小说的名侦探！」

「放心……」

经过几次急促而且令人不安的浅呼吸后，满面冷汗的明莉脸色苍白地这么说。

不……

「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军人……早有觉悟了。如果真的状况很不妙的话……请帮我把军籍牌……交给我的母亲……」

「别胡说了，明莉！不想当个弱者就闭嘴！」

恶友怒吼，库温瑟平静地说：

「贺维亚，来做我们该做的事吧。」

这果决的发言，立刻让「贵族」少年哑口无言。

他也希望抱持这么正面的心态，但现实问题并不是乐观就会消失。

「但这种状况下我们能怎么办？乾脆忽视爆乳的命令，去抢一艘船还比较简单。突破包围网，强行沖入马尔他岛上的修护基地……」

「不是说基地被三六○度包围吗？就算能前往马尔他岛，我们也突破不了暴徒的包围网，没有识别码随便接近的话，连我们也会遭到攻击。会被当成是抢走军服，伪装成正统王国军人的暴徒。更何况我和凯瑟琳还是穿便服。」

库温瑟握着明莉虚弱无力的手，让她自己按住用破布止血的伤口。

（插图）

「不管那个拿榴弹发射器的混蛋是谁，正常而言，突然取得这种强大火力的武器也只会困惑。什么好处也没有。就是在这种灾难累积不满的状况下，才会想拿武器发泄。换句话说，他不是在网路上偷偷地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收集，密谋枪击的恐怖分子，而是在几个小时前才刚从『交易对象』手中拿到完成品发射器。」

「那么，他的交易对象又是谁？是『资本企业』，还是『情报同盟』？」

「我也不知道，但某件事令我有点在意。」

库温瑟舔了舔嘴唇。

「第二威尼斯现在暂时由我们『正统王国』接管。换句话说，物资进出都受到我们管制……既然如此，那梃发射器是从哪流入的？走私的管道又是什么？正规港口与机场等门户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不管对方是谁，能利用的管道必然受到限制，肯定不会太多。只要能确定对方使用何种管道，说不定就能去埋伏逮人。」

笨蛋两人组和凯瑟琳•蓝天使用染血的手指操作携带式终端机，点出第二威尼斯的地图。

大大小小宛如蛛网的无数水路穿梭高层大楼之间。将「正统王国」监视下的出入口一一打叉。

「这不行啊，全都被我们封锁了嘛……真的有秘密后门吗？」

「等等。」

开口的是黑色比基尼小恶魔。

她用刚才帮忙紧急治疗而沾血的手指指着画面中某一角落。

「这里有货柜置放场。」

「啊，喔喔。可是凯瑟琳，北区港口一样受到『正统王国』管理，如果有人想从这里偷运非正规榴弹发射器，一定会被查到。」

「但在货柜置放场旁边有其他船只喔。我记得这间用渔船改装而成的水上餐厅有提供帮客人海钓上来的鱼调理成餐点的服务。换句话说，会出海航行。」

库温瑟立刻有所行动。

「快点联络爆乳，请她调查水上餐厅的老闆身分。」

「假如是『资本企业』的话……」

「……或许就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钓到潜水夫吧。然后将他带来的走私物资藏在餐厅旁的货柜中，再从正规途径流入第二威尼斯。」

这个让四大势力的VIP们忘怀战争，流连于此的高级度假胜地，原本就被揶揄为间谍天堂，藏有这类秘密窗口，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不久，无线电传来答案：

『老闆的名字是威尔西•哈朋，如你所料，是「资本企业」的相关企业。但是在小行星于空中分裂时，这艘停泊中水上餐厅受到波及，沉入水中了。现在立刻赶往北区的货柜场，找到任何一点证据都行。只要有借口，我们就能浩浩蕩蕩派出大部队，併火速提着担架将明莉送到军医处诊疗了。你们务必努力，别让自己的人生留下憾恨。』

该做的事已经确定。

现在不是说不想将幼小的凯瑟琳推上战场之类高尚话的时候。

但是，将所有战力都派遣到深夜货柜场也意味着另一个事实。

他们必须让明莉单独留在这里。

「我一定……」

贺维亚咬紧牙关，坚定地说：

「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你绝对不能死喔，明莉。」

没有回应。

少女只虚弱地朝他露出微笑。

于是，染血的少年少女们再次回到地狱般的战场。

这次不是迫不得已，而是抱着坚定意志，为了拯救战友性命行动。

3

外头依然下着大雨。

身穿黑色比基尼的凯瑟琳将双手掌心朝上，举到腰际，洗凈替明莉紧急包扎时沾染的血污。小行星在空中分裂与大楼倒塌时产生的大量粉尘被卷到空中，应该是和上空水蒸气结合，化为滂沱大雨落下。

在大雨之中，三人小心别让外头的群众发现，由大楼后门外出。现在没有时间和满腔怒火纳税人们争论。他们撕裂衬衫，将布条塞在烈酒瓶口当成应急油灯，但这根本就是一种汽油弹。

「变压器没问题吗？如果踩到漏电的地方，我们的肉体瞬间就会爆掉耶。」

「附近一片黑暗，到处是断裂的电线。爆乳应该下令断电了，以防止有人勿踏，造成二次灾害。」

时间紧迫。

为了从南区前往北区，三人随便在水路上偷了两辆水上摩托车。因为这次没有边车，一辆由贺维亚，另一辆由凯瑟琳驾驶。当然，库温瑟照例是个包袱。

「大哥哥，坐我这边吧。」

「也不是不行……」

「如果说你宁可选择邋遢男人也不肯选我的话，小心我用水上摩托车撞你们喔。」

「就说我答应了嘛！」

行驶在全无街灯和电子标誌的深夜水路相当刺激。水路如蛛网般複杂，某些弯道的角度也很锐利。而且受到小行星在空中炸裂的影响，到处有沉船或瓦砾堆积。因此，不打开车头灯确认水面是否有突起物的话，瞬间就会触礁沉没，葬身水底。

「『和朋友尽享水上活动』……嘿嘿嘿，又能盖一个章了。」

「我到底是大哥哥还是好朋友？」

「都可以啦，大哥哥要懂得临机应变！」

库温瑟决定这次通融一下。担任教官的他仔细一想，这对从无菌设施突然要面对社会的ELITE而言，的确是门槛相当高的课题。

附带一提，儘管大人用的水上摩托车对十二岁的凯瑟琳而言过大了点，她的驾驶技术仍然远在贺维亚之上。若没有边哼唱歌曲，抓紧握把的她在前头左弯右拐地引路，贺维亚肯定已经走错路径，撞上「暗礁」了吧。

其实库温瑟对水上活动也有点心得，但他绝不想在这种充满障碍物的水路上驾驶。

「好厉害……就算即将退役，ELITE驾驶员不愧是ELITE驾驶员……」

双手环抱纤细又看似不可靠的凯瑟琳的腰部，坐在后座的库温瑟开口说：

「说到ELITE，不知道公主殿下现在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