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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率直的喜欢。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花费时间在后悔上。能够毫不犹豫的保持这种自意识过剩的想法,是因为这样才能在对自己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吧。
回到那一天,能够再重来一次的话。怀揣着所有记忆,重新回到那个点的话。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
心脏如被提起一般的恳愿,只是这样一个愿望,在十七岁的今天连实现的契机都没有看到。
心的囚笼里饲养着準备至死的后悔,期待和希望都已经失去的一天又一天。
这种不可救药的每一天,发端于五年前。
小学六年级,十二岁时即将来临的令人憧憬的暑假里,后悔的大幕揭开。
我所住的街道,每年八月八日会举行名为【八津代祭】的庆典。
开港纪念祭,工商祭,开川,有历史沿袭的三大庆典合而为一,昭和中期第一次召开,举街庆祝的大规模夏日庆典。
除了日本最大级别的【民谣流】(穿着和服和法袍唱着民谣的同时列队行进的日本传统活动,译者注),每年,最大的高潮是在河岸的花火表演。作为小学生最后的暑假前,一场议论在男生间风起云涌。
【发射上天的烟花从正面和侧面看都是圆形的吗?】
散学典礼后不知从谁嘴里迸出的疑问,立即划分出两个阵营。
我毫不犹豫的断言肯定是圆形。在电视上见过球体一样的炮弹被发射到天上的场景。发射上天的烟花,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是一样的形状。
然而,彻底的反对派也出现了。对于在班级中处于君临位置的我,每每发出挑战的山中深志,正是其急先锋。
去年的花火大会上,发射了人脸图案一样的烟花。如果所有角度都一样的话,这应该是不可能的,这正是他的主张。
山中的意见也有几分道理,【侧面也是圆形派】一时落了下风。但百闻不如一见。为了挽回这个劣势,我决定拍下照片,一举击溃反对派。
夏日庆典当天晚上,乘坐电车前往白鹰高中。
八津代町的中心的可以俯瞰全街道的山丘上,矗立着白鹰高中。离花火大会的会场也不算近,所以从学校里面,就能拍到最好角度的照片吧。
因为街道最高的地方建造的原因吗。白鹰高中的中央,有个类似纪念物的钟塔。
到达正门,抬头看向钟塔,一对指针指着晚上七点半。
传统的夏日庆典召开的夜晚。学生还有教职员都已经离校了吧。校园里没有一点灯火的痕迹。
穿过正门,到达教学楼入口时,烟花的发射开始了。
一瞬间五彩缤纷的夜空,让人几乎屏息。
操场就已经有足够的高度。虽然从这里也能拍照,但还是可以的话希望从侧面来,去不了屋顶的话,四楼总不会也去不了吧。
教学楼虽然被上了锁,转一圈之后,发现教职员办公室有一扇门开着。
只有这扇门忘记锁上了吗。还是说,有人还在呢。先不论真相如何,我的警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可疑。并没有开灯。
教学楼漆黑中中的想像让腿不由自主的颤抖。依靠着花火的声音和闪光,以及带来的手电筒,走上台阶。
到达四楼,窗外花火的轮廓果真是美妙的圆形。
背对教室,抓住走廊上的窗欞,望着花火一时痴了。
炫彩夜空的优雅残光。虽然想就这样陶醉下去,也不能忘了来这儿的任务。手摸向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
对于小学生来说是奢侈品的单反相机。这是小学三年级的夏天,和母亲离婚,出走家庭的父亲让渡的东西。对摄影抱有兴趣的父亲,拥有数台高价相机和镜头,平常基本碰都不让碰,只在旅行或者出远门的时候会借给自己。
拍摄烟花的技巧,父亲曾经也叫过自己。以走廊的扶手代替作为三脚架,调节好感光,光圈和快门速度。然后以眼皮下的街道为背景,按下快门。
对于断言从侧面看烟花也是圆形的我,反对的比任何人都激烈的正是山中。
五年级的时候也是,六年级了还是,那家伙在选班长的时候,一直都对我反对到底。去年为止都是班级里领袖一样的人物,现在班级里又是最耀眼的人物当然会让某些人心里不舒服吧。
六年级二班里成绩最好的男生是我。运动能力最好的也是我。山中虽然也不算差,到底跟我不是一个等级。这次凭藉这张照片,我要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和我的差距。
照片已经完美的拍好了。
毛骨悚然的学校,直让人坐立针毡。
然而就在要回去的时候,【那个】发生了。
身体的最内部好像都被震颤着,一下失去平衡倒在走廊上。
突然发生的,是从未体验过的高强度大地震。
来不及去想是纵摇还是横摇,只是蹲在那里。恐怖下能做的只是双手抱头,紧闭眼睛等待摇动的收束。
未曾有的大地震,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能够全身而退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程度的大地震,终于停止了摇动,抬起头,周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没有窗户玻璃打碎,看看背后的教室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大地震之后据说会有余震。
现在我想做的只是儘快离开这里。
飞下楼梯,穿过唯一开着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学楼。
就在飞出正门之前,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脚下是钝重的声音。
是不是应该看下是什么,脑中闪过这样念头的一瞬间,背后好像听到谁的声音,我飞也似的继续跑下去。
刚才就说有人可能还在。要是被大人看到事情就麻烦了,所以绝对不能被抓住。
直通向车站的坡道,一口气冲下去。
脚下好像还有摇晃的感觉的同时,我搭上了回家的电车。
在北河口站下车的时候想要看看时间,背上一阵冷汗。本应在口袋里的怀錶不见了。
那是三年前,父亲从家出走之前和单反相机一起留下的,WALTHAM(华生)典藏怀錶,背面刻着【SOUSHI KIJOU】(综士 杵城的罗马音,译者注),是蕴含着对父亲情意的物品。
难道,是那时候,掉下来了吗……
慌忙冲出正门之前,确实听到脚下钝重的声音。也许那不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而是怀錶掉地上的声音。
抬头看向LED大屏幕,刚过晚上九点。在学校里应该呆了不过二十分钟,怎么就到九点了。
那个怀錶是重要的宝物。但要现在返回白鹰高中的话,回家不知要几点了。
最近,也许是因为出现了可疑人物吧,学校发布的通知书上写明,即使和家长一起,参加庆典后也务必在九点前回家。即使没有这茬,这个时间一个小学生被人看到走在街上,也确实不太好应对。
看来只能先回家的样子。
丢了的怀錶一直萦绕在脑里。
烦闷的情绪支配下,踏上了回家的路。
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没碰上熟人,但最后的最后竟然和最不想见到的人碰上了。
转角的时候,隔着一条街道,就和我家住对门的同级生,织原芹爱从对面走了过来。
芹爱的母亲,在她上小学之前因病去世了。织原家现在,有父亲,姐姐和芹爱三个人。穿着和服的样子看来,是和朋友去了夏季庆典吧。
五年级的时候成为同班的芹爱,现在是我最不喜欢的人。虽然不想走进,放慢步调又好像显得自己是个逃兵一样。
尽量不接触视线朝家里走去,但不巧的是正好同时到达各自的家门口前。淅淅沥沥开始播撒的小雨,打湿肩膀和头髮。
意识到自己和我之间龃龉的关係了还是没有呢。
芹爱停下脚步,品评一样的视线打量着我。
【……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没问题吗?】
冷静想来,本来不会关心别人的我,只是抑制不住想说什么的冲动,语言就自然从嘴里零落出来。
一瞬不可思议的表情后,芹爱看向自己的手錶。然后,
【也,没什么问题吧】
有些冷淡的一句话后,她走进自己家。
仅从表面上的事实上看,杵城综士和织原芹爱是青梅竹马。
当然,关係这种东西不是仅靠环境形成的。和芹爱不是一个幼儿园,小学也是去年为止都不是一个班。
两家间也不存在类似家族亲慕的东西。我母亲常常会给织原家送吃的东西是事实不错,但也仅限于此,没有更深的交流。
不同的性别决定我们没有成为朋友的契机,一直以来,对我来说芹爱只是住在对门的邻居而已。
但在成为同班同学之后,芹爱的一举一动向不受防的我袭来。
小学开始的四年间,教室里从没出现过比我更优秀的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最先被老师委以重任的是我,所谓的同级生,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衬托我能力的配角而已。
然而五年级后,成恰恰是成为同学的织原芹爱成为生来第一个,威胁到我地位的人。
明明连一句玩笑话都不会说,芹爱的优秀简直是让人费解的程度。对于不被当成世界中心就不甘心的我看来,芹爱确实是眼中钉一样的存在。
像山中一样因为嫉妒而反对我的家伙,之前也有。但要说,凡人就是凡人。就像花火那件事里也证明的一样,光说不做的假把式完全成为不了威胁。
问题是芹爱是那种光做不说的行动派。没有对他人的不逊,也没有陷入对自己的过高评价,芹爱只是用行动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还是十二岁的那个时候,教室那个狭小的空间,就是我的全部。
威胁自己存在的,应该予以敌视的少女。
对于当时的我,织原芹爱就是这样的存在。
2
小学生最后的暑假,被无数不堪的记忆涂抹封存。
八津代祭的第二天,翘掉广播体操,早晨去了一趟白鹰高中,没有找到丢的怀錶。
遭遇地震的时候,落在校园里了吗。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真没办法了。问校内职员的话,肯定会被反问什么时候来学校的。之后的发展真是不用想也知道多麻烦。
上学的时候,把照片给山中看了,那家伙就是嘴硬,说是什么照片可以作假。旁边的人也趁机起鬨。真是群无可救药的白痴。
不仅如此,除了我之外的人对这场论争好像都失去兴趣的样子,事情就这样自然地不了了之。
最后,我那天的努力,只换来了个怀錶丢了的结果。
还真是最最差劲的暑假。
长长的假期结束,学业再开之后,烦躁感只是加速。
织原芹爱依旧扮演我的眼中钉。
而随着体力测定的实施,她的存在渐渐不能再放任不管。
运动神经的天才,是说那些对于每片肌肉怎样运动可以最有效发挥出肉体机能这件事,本能就得以理解的人。身为小学生的我,已经知道怎样控制自己的身体。
跳高测定开始,斜眼看着一个个失败的同学,选了一个比任何人都高的高度并成功越过。今年肯定也是以我压倒性的胜利收场。
【为什么能跳那么高的?】
【让身体悬空那么久的秘诀教教我嘛】
面对涌过来连珠炮似的发问,我只自信满满的抛下一句【那是你们跟我不是一个等级的】,就在这时打破纪录的喧嚣让大家沸腾了。
芹爱就在不知不觉间打破了我的最高纪录。
确实这是女生髮育的时期。芹爱的身高也不算矮,但她毕竟是女生。身体构造应该和男生完全不同,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输给她了。
没可能芹爱跳的过去我跳不过去的。向老师恳求再挑战一次后,同学们的视线全部聚集在我身上,深吸一口气,对未曾有的高度发起挑战。
然而,跳起高度差太多了,腰部轻而易举的撞上了杆子。在此之上,彷彿是对我嘲笑一般,芹爱跳过了比这还要高十厘米的高度。
只是女生胜过男生这一点就足以成为新闻,她的记录,更好像打破了这所小学校的最高记录。
体育馆的入口处,张贴着这所学校的儿童达成的田径各项最好成绩。而芹爱成为七年来,首个更新记录的人。
以这天为境界线,班上主角的座位,已经完全成为芹爱的东西。
沉默寡言的她即使处于众人中心,自己几乎也不主动开口。然而很明显,大家言谈间把她当做班级骄傲一样的存在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之前,无论什么时候班上中心位置的都是我。人气,讚赏,本应该都是我一人专属的东西,却突然间被连句玩笑话都不会说的她渐渐夺走。只不过打破了校内田径记录而已,用得着受这么大的关注吗。
而且对她的讚赏,常常附加上【可是赢了那个杵城综士十厘米以上】之类的修饰语。输给女生已经够抬不起头了,背地下还要忍受这种羞辱的比较,真是快让我气疯了。
而从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开始吧。
【听说芹爱的父亲好像要再婚了诶】
连同这种风闻,不管我想不想听都一併灌入耳里。她家里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係,为什么休息时间一定要说这种话不可呢。对芹爱的讚赏,呆在以她为中心的教室里,对我来说都难以忍受。
不然就要爆发了。
如果再不对这个扭曲的世界,进行修正的话。
【老师,我带来的镜头不见了】
课后的班会上,看準老师说话的间隙举起手。
今天的第三节课,是用天平试着称量物体重量的理科授业。
物体有密度这样的存在,看上去的大小和实际重量是有差异的。发现实际重量和看上去相差最大的人获胜。在这样的课题前,今天大家从自己家里带来了种种东西。当然,宝石这种高价的东西是不允许带来的,但大家还是都费尽心思,寻找自己周围反差最大的东西带来。
【之前有放进包里但现在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