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都没怎么看进去嘛——」
一从大厅出来,雏美马上一副不满的神情嘟囔道。
她所拿的托盘上,是焦糖味和黄油酱味的爆米花,还有甜甜圈和西班牙油条的套装,包装袋还有大杯可乐。
对食物来者不拒的雏美,在两个小时上映的过程中,把这些全部扫平。
「那是,吃这么多东西,当然没有精力去看电影了」
「放预告的时候,就基本吃完了说」
一边大声反驳,一边把垃圾扔进大垃圾箱中。
「我的人生,可是算上今天只有六天了诶。这时候不应该来看电影什么的才对吧,想到这个的时候就提不起劲看电影了」
怎么是个这么本末倒置的家伙。
「说想看电影的不是你吗?」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跟朋友去过电影院的经历啊。总之对于爱情电影没有兴趣这点,就是今天的收穫!」
这个收穫,对于现在的雏美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昨天晚上,回家之后马上,我就给织原家打电话了。
听到雏美悲壮的决意的芹爱,既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
「如之前说的一样,我尊重你们两个决定的未来」
从听筒那边传来的芹爱的心声,我果然,还是不明白。
「我说,晚饭,要在哪里吃?」
「……你吃了那么多,还有食慾嘛?」
「点心和正餐用的胃可是不一样的嘛。反正还有六天人生就结束了,不吃点想吃的,大把的花钱,让社会经济周转起来可不行」
「以你的财力只怕还做不到让社会经济周转的程度吧。说起来,我TIME LEAP的话,做的努力都还原了不是吗」
「哦。这个世界是连让我为经济做些贡献都不允许了吗」
一副很妙的表情,连带着滑稽的语言。
那副【不用担心我】的雏美的侧脸让人心痛。
「啊,想起来了。我还有梦想呢。那就是买全家桶和盒装冰淇淋,夜宵就这么办吧。不用在意体重什么的,真是太棒了」
「这样可是会吃坏肚子的」
「家长不在了完全就停不下来嘴了。最近,绪美那家伙也是半夜的时候,听到在厨房那里偷偷的吃着什么,食慾的剋制可真是件难事吶」
「要说我的话就是正好相反吧。母亲不在了之后,都几乎没有心情吃饭,不管是什么速食泡麵,或者是去便利店买点什么,都觉得很麻烦。就是肚子饿了,往往也是就那样空腹睡觉了」
「难以理解。睡眠的慾望竟然战胜了食慾?」
「嘛,也可以这样理解了」
「还有这种人那。但是……这样的话,你母亲以前不是很辛苦吗?每天要做好几个菜,去考虑做什么也费了不少心神吧。综士的母亲,也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吧。你有好好感谢吗?」
真是戳到痛处了。
「不,感谢什么的真的没有。反而,一直是给她找麻烦」
「这样啊。那我这里有一个愿望。千岁前辈的假说是正确的,如果那些消失的人全部都回来的话」
一边浮现出恶作剧一般的笑脸雏美眼神从我转开。
「这次,要对妈妈好一点哦。吵架,生闷气什么的当然也会是有,但还是一家人不是吗。妈妈,一定是特别特别喜欢综士的,所以下次一定要对妈妈温柔点哦」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别人的事情呢。
大概,不论什么时候,雏美想的都只是怎么守护我吧。撒下拙劣的谎言,这样子宁可伤害自己的内心,还拚命的想要守护我。
明明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时候还……
「恩,你的拜託的话我会努力的」
几不可闻的回答,让雏美露出满足的笑容。
2
翌日,十月六日,火曜日(周二)。
和雏美一同连续翘了两天课,前往临区的滑冰场。
自从在冬奥会上看了花样滑冰以来,自己就也想试试的雏美在穿溜冰鞋之前表现出强烈的兴奋感。
但再怎么说也不是初学者马上就可以有板有眼起来的运动项目。雏美一进滑冰场地马上大摔了一通,还没到十分钟就灰头土脸起来。
「真奇怪。在脑子里练习的时候明明很完美的说……如果只摔两次的话本来是要练习跳起来的说……」
「你还想挑战跳起来啊!」
「说起来,综士你怎么滑的这么顺利啊?你不是说只是小学的时候滑过一次吗?」
那应该是小学四年级时候的事情吧。
和已经离开家里的父亲久别重逢之际,带我去了溜冰场。所以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都只有那一次,但是,
「我本来就对运动比较拿手嘛。一般的运动项目的话,大致上做什么都还能够像样吧」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整天就在跟蹤别人的阴暗者为什么……已经够了。溜冰是怎么回事我大体上也明白了这就回去吧。就算我选择溜冰,溜冰也没有选择我。」
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境之下,才能说出长年打磨的职业运动员才会说出的这番话。
「这离进场还不到十五分钟呢」
「我可没有时间。因为这种事情受伤的话,就太不值了不是吗。我可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好吧,既然你说了那就回去吧」
连体育课都是多少年没有认真参加过了。像这样好不容易一次认真活动起身体来的时候,难免有一种抓不住要领的感觉。
「还一直自以为很了解综士的说——」
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巴士上摇晃的同时,雏美小声道。右手握着果汁软糖。
「综士的运动细胞这么好以前都不知道呢」
说起来也是当然的吧。雏美从什么时候,在什么程度上对我认识的虽然不得而知,但在五年前的那个事件以后,至少在印象里没有认真进行运动的感觉。
「要是早点成为朋友的话也许就不一样了。铃鹿家和杵城家干嘛不是邻居呢」
「……怎么说呢。就算是邻居又怎么样。要说小学之前就认识了,现在还不是没有完全了解芹爱」
「总觉得,好悲伤啊」
进行着这种没有什么用的对话之间,来到了接下来的目的地某个科学博物馆。雏美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想来这里的天象仪看看了。
我虽然是小学时候有一次远足来这里的经历,但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对天象仪有什么特别感动的感觉。而到了十七岁的现在,更是不会有这样让自己的心思再动摇的东西了吧。
3
「和朋友一起玩,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
八津代町的归途,电车的摇晃中,雏美疲惫的声音小声道。
「或许是参加了不熟悉运动之后马上感到的劳累?」
进入天象仪之前还兴高采烈的近乎粘人的感觉,房间暗下来之后雏美又马上要睡着了。
电影,溜冰,天象仪。虽然从昨天开始就附和雏美的所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几乎全部都无疾而终。
「综士对刚才的天象仪还喜欢吗?」
「怎么说呢。仰望星空就会变得伤感那种风情恐怕我是不懂了」
「不诚实哦」
「你还有资格说别人」
「是吗,那我要开始说实话喽?」
露出一脸笑意的雏美。
「以后,再看到南十字星,就要想起我哦」
「……北半球哪能看到南十字星」
「波照间岛(日本最南端的有人岛,同时也是能在日本国内观测南十字星的少数岛屿,译者注)的话可以看到哦」
「本州哪能看到南十字星」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
「明明是看不见的东西有人对你说要去看并且回想起来也很困扰吧」
「所以,也许是不用再想起我的意思也说不定哦」
「不要再说这种试探性的话好吗」
对于我的批判,雏美只是微笑,什么也不再说。
还有一站,就到北河口了。
日已西沉,今天就到此解散吧。
夜景流过车窗,映照在雏美的眼中,
「明天稍稍休息一下吧」
这样的发言。
「连续两天都出来,果然还是累了吧?」
「是啊。要说累肯定是有,但一定要说的话,是还没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感觉吧。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去的地方,感觉上明明应该有很多才对,我,也许其实是那种很无聊的人吧。陪我了两天,谢谢你。综士也是该去学校了」
「昨天就打过招呼说发高烧,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上学。所以了,不去也没问题。而且已经是第四次的课程怎么也没有心思听」
「这点上是完全同意。对于现在还能认真出席课堂的芹爱,我真是理解不能」
「我也是同感」
对于芹爱来说,是第十次的一年。
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去上课呢。
「你不想那么快的话,就一切随你,想到什么的话,不要客气给我打电话。反正我多半也在家里没事做」
「唔嗯。明白了。想到要做的事情再联络你」
「其实,不用找到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这是自己真实的想法,然而雏美却不再回答。
北河口站抵达后,一个人从电车上下来。
在这宛如空白一样的时间内,站内空空蕩蕩。
「综士!等等!」
正準备往检票口走去,喊声就从后面传来。
回过头去,不知什么时候雏美也下到了站台上。
「怎么了?已经想到要做什么了?」
「不不,那个没那么快了。只是,有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雏美苦笑下抚着自己的脸。
「是想有必要在这跟综士道歉」
「道歉?我是被怎样了吗?」
会对我说什么呢。再次面对这家伙莫名的恐怖。
「抱歉。我撒了谎。从钟塔上落下来的不是古贺学长,而是综士」
「……这我已经知道了」
即使面对交代事情的神情,老实说,也并不感到吃惊。
不如说,是本来还打算继续瞒下去的心境,才真正让我吃惊。
「啊啊……但是想来,从你的嘴里亲口听到还是第一次吧。前天,在钟塔和你谈话的反应来看,好像还不準备承认的样子」
说出这番话后,马上从旁边射来凌厉的视线。
不会还真的认为这谎话没被人发现吧。
「……综士」
「什么?」
「真的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