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仲川未步和芦屋忍香没有回到教室。不是当事人的高町大概是被赶走了,第六节课开始后才回来,富松德子却在第六节课结束后一副做好心理準备的表情独自回来了。根据学校的通报,连环虐待动物致死事件通报给了警察局,三个人当中最冷静的她作为代表说明了发现时的状况。
富松德子理所当然地遭到同学们的提问,虽然对重複同样的说明感到厌烦,但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準备,按顺序认真地回答。
仲川未步最先注意到放着一个「类似篮子的东西」。篮子在支撑停车场铁皮屋顶的白色柱子下,混入了自行车列中,正在谈论几天后即将到来的田径部例行记录会的富松德子和芦屋忍香没有注意到。被仲川未步的惨叫声吓到的两人急忙跑到她身边,看到了她所目睹的东西。篮子——库芬的基本色是偏粉红的浅米色,上面竖着带褶边的花褶。那个东西在铁制摇篮顶和圆形篷布之间的阴影下,虽然很暗但探进去就发现里面也铺着同样花纹的靠垫,上面仰面躺着一只白猫的尸体,并非婴儿。猫的眼角沾着灰色的眼屎,半张的嘴巴里露出尖牙,牙龈鲜红如血。前腿像是「骨头被剔了,还是被粉碎了」似的弯弯曲曲地绑在一起,泛黄的毛上到处沾满了黑红色的血。
后来,三年级的学生和老师听到仲川未步的惨叫声纷纷从校舍里跑出来,引起了很大的骚动。遵照老师的指示,富松德子带着哭个不停的仲川未步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到了保健室,之后库芬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从提问中解放出来,富松德子穿过同学来到走廊一侧的皆藤留美的座位上,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皆藤留美点着头,然后坐着回头看着班上的同学,用不允反抗的强势声音对他们忠告道。
「虽然说不要成为话题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未步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芦屋也好,德子也好都是这样。所以,我虽然不会说不要谈这件事,但绝对不能问未步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取笑她。明白了吗?」
「不会的,那种事。对吧?」乃田诺艾尔意外地说道,和同伴互相点了点头。「基本上都听德子说了。」
「谢谢。」富松德子在绝妙的时机说道。「真的帮大忙了。」
「……没什么。」乃田诺艾尔似乎并不习惯良心被撩拨,一边把蓬鬆的波浪头髮卷在食指上,一边生硬地回答。
我很佩服富松德子能很好地利用皆藤留美和乃田诺艾尔这一点,她监视般地环视着仍在随心所欲地说个不停的同学,与高町四目相对时,一只手托在自己瘦削的腰上累了似的虚弱着微笑。
高町也报以同样的微笑。然而,当富松德子移开视线后高町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为朋友的可靠感到自豪,但那眼神里带有一丝阴郁,好像因为站在那个地方的不是自己而感到一丝寂寞。她似乎在羡慕富松德子为了仲川未步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勇敢的行为,就像在羡慕骑士被应该守护的公主眷顾的幸福一样……
放学后,高町和富松德子帮正在保健室休息的两人收拾行李,一起走出教室就再也没有回来。虽然并不期待,但那天高町并没有来图书室。
第二天,第三天,高町都来了学校,但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仲川未步的颓丧超乎想像,一到休息时间高町她们就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这样一来她就能避开同学们纠缠不休地谈论这次只有一只猫的疑问和寻找犯人的话题的视线。自行车停靠的地方也改在南校舍一侧,上下学的时候肯定有三个人中的一个陪着。
在三天后的星期四,我终于和高町说上话了。距离文化祭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放学后留在校舍做準备的学生越来越多。在我们的教室里,《化石燃料与替代能源》小组也开始利用彩色记号笔,放大複印的照片和图表,在印刷纸上总结研究成果。
高町的手指用不让专心工作的同学注意的方式敲了敲我的桌子,我们走不同的路在图书室会合。我到的时候高町已经来了,她站在阅览角的一角,从南窗俯瞰硬地球场的跑道。
「田径队在开记录会(译注:为了更新自己成绩,记录时间的比赛)。」虽然没有其他学生,高町还是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看,快轮到德德了。」
我没有走到高町旁边而是在阅览区和书架的交界处俯视跑道。跑道内侧的左半部分是手球场地,另一半是田径跳跃比赛的场地。跑道上计时的鸣枪响起,内侧也同时进行着撑桿跳、跳高以及跳远的记录会。
「德德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练跳高,据说在县级比赛上也得过.很好的成绩,是个被寄予厚望的选手。」
在那之前我不知道富松德子在做什么比赛。在高町的帮助下我在排队跳高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短髮女子,她穿着短裤扭动着修长的手脚。还剩两个人就轮到她跳了。
「未步她们大概也在什么地方参观吧。」高町把头抵在玻璃上,低头看着正下方,寻找了一会儿仲川未步的身影最后放弃了「从这里看不见吗?」
「今天不陪她也可以吗?」我问。
看着我,高町的表情微微缓和下来。「未步的话已经没问题了。她自己说过已经没事了。嘛……大概是觉得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德德可能会向记录会请假吧。而且今天她会和忍香一起回家。」
说话间,一个人的跳跃以失败告终,离富松德子的顺序只剩下一个人了。记录员调整了一下高度,掉在厚厚的绿色垫子上的横杆又被摆了回来。高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着高町。说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不仅是虐待动物致死事件,更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丸冈之前的告发。「丸冈说的是真的吗?」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我有好几次都想好好地问她,但是,不可能做到。怀疑就像剃刀一样,如果放在嘴唇上会伤害对方,自己的嘴唇也会同样受伤。在高町看向我之前我移开了视线。即使不说出来表现在脸上也是一样的。别想了。我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低头看着跑道。但是脑子里有一句话在不停地环绕迴旋——因为她没有否认。
在跑道外侧,有几个测量时间的男队员正在跑道上为了降温走着。其中一名男队员一边走一边将金属接力棒一圈一圈地往上扔,然后单手接住。第三次扔出去的时候,可能是落下的接力棒转得不太对吧,差点掉到地面上,他慌忙开始用双手玩起了手球。
这时我想起来了,高町曾经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句子。
「短接力棒不能掉下。」
回过神来,我自言自语道。当我意识到糟了的时候为时已晚。高町突然转过头来,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偶然看到的。」我慌忙地寻找辩解的话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没打算偷看——」
高町哧哧地笑了起来。「没关係,要是让人看了会为难的话我就不会写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又笑了。「说起来,那也不是田径的接力棒,而是指挥棒。」
「指挥棒?」
「对,我妹妹喜欢——啊,你看,轮到德德了。」高町打断话题指着跑道。仔细一看,富松德子站在队伍最前面,等待着横杆的调节结束在那里轻快地蹦蹦跳跳。「从这里看就不知道设定成多少厘米了。」高町遗憾地说。
笛声短暂地响起,富松德子举起右手。她像画一道缓缓的弧线一样慢慢地开始助跑。修长的双腿跳跃般有节奏地踢着地面,速度慢慢加快,幅度越来越大,从横杆的侧面以一个急角度绕过去,然后一口气腾空,将浮在空中的身体后仰,以鲜明的后仰跳轻鬆地——从我们的角度看是这样——飞过横杆,肩膀着地在绿色垫子上,顺势向后翻了个身猛地站了起来。到这里为止的过程,彷彿在助跑之前就分毫不差地将后续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似的,既顺畅又灵活。
「太好了!」高町发出无声的欢呼,无声地拍手。「好厉害好厉害!」
富松德子站起身从垫子上走下,朝着校舍的方向轻轻摆出握拳的姿势。视线的前方大概是正在为她鼓掌的仲川未步。富松德子绕到垫子后面再次向校舍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小跑着再次加入排队队伍的最后。
「我妹妹。」高町的目光依然追随着富松德子的身影,又开始了中断的话题。「我记得之前说过,我有个上小学的妹妹,她最近迷上了指挥棒。你知道吗?在体育比赛的啦啦队和游行时会随着音乐旋转指挥杖的角色。」
「我的小学也有社团。」我说。
「是吗?那你知道根据身高的不同,指挥棒的长度也有好几种吗?因为要用手肘和手腕转动,太长的话会很重,打到身体和上臂会掉下来。所以太长的指挥棒掉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
「短接力棒不能掉下吗?」
「是啊。那完全是自己的失误。没办法辩解。不过听我妹妹说,太短的话不是太轻就是旋转不稳,实际上很难把握。从那以后这句话就成了我和妹妹之间的口头禅,意思是要对自己能做的事情要儘力而为。」说到这里,高町呵呵地笑了。「我笨手笨脚的,无论妹妹教我多少次,我都完全无法理解手腕和手指的动作,连短的也无法正确转动。」
「高町没有参加什么运动吗?」
「像样的运动完全不行。」她寂寞地摇了摇头看向跑道。「所以我非常憧憬德德这样的孩子。也许你会觉得太夸张了,但至少像德德那样在空中仰面跳过横杆时看到的天空景色,我肯定一辈子都看不到。」
我觉得太夸张了,但没有言语。在那之后的一两分钟里我们默默地俯视着跑道。不久,手球部在跑道的左半部分开始了游戏形式的练习。高町好像还在注视着跳高。在手球场上身穿黄绿号码衣的进攻方开始华丽地传球,不久在守门员脚下跳起的黄球跃进了小小的球门。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有学生走进了图书室。是两个女生。虽然是陌生的面孔,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和高町保持一定距离,躲在书架后面。我想她们马上就会出去。高町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跑道。
可是过了三十分钟二人组还是没有离开。田径队的记录会结束了——高町终于站了起来。那是我们的时间要结束的信号。高町把放在大桌子上的书包搭在肩上,瞥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图书室。
从高町消失了的阅览区往窗下看,包括富松德子在内的一年级学生正把厚厚的垫子和横杆搬到跑道外的体育用具仓库。
富松德子在那之后两次成功越过,第三次失败了。碰倒横杆后,她在垫子上坐了一会儿,懊悔地仰望天空。我想此时她眼中的遥不可及的天空,一定和高町所知晓的景色一样吧。
第二天,高町也去上学了。但她的行动和昨天相比有些变化。陪伴仲川未步的工作就交给了富松德子和芦屋忍香,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就会离开教室。不知道在哪里做什么,一下课就不见了,下一节课快要开始的时候才回来。因为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举动,除了三人组以外的同学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午休时高町也不在教室里。我有一种想追上去看看的冲动,但当然没有勇气去做。话虽如此我也没有理由留在没有她的教室里,于是又决定像往常一样去屋顶避难。
现在,通往屋顶的楼梯上也堆满了文化祭的广告牌和满溢出小物件的纸箱。扶手一侧只剩下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的空间,这样一来光是把东西卸下来就很麻烦了。楼梯平台上堆着几个更大的纸箱,从最上面打开的盖子可以看到横幅的一角。到了那天一定会从屋顶上轰轰烈烈地甩下,或者沿着厚重的水泥栏杆横向铺开吧。
我来到了屋顶,走到储水箱旁,望着一级河川和铁路交错的景色消磨时间。午休时準备工作似乎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学生从西门出来,穿过马路,前面的河边操场上也有几个学生,可以看到杂木林和操场的交界处堆着很多帐篷桿和白色帐篷。
途中,鸽子停在比校舍屋顶稍低的走廊屋顶上,啄了啄脚下的水泥,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身体圆润,头部灰色较深,应该是雄性。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高町起的名字——应该是邪教。它为了寻找新的食物不一会儿就向东飞去了。我想起高町留下的作业,思考了一下新生的雏鸟的名字,但很快就厌倦了。
不一会儿铃响了,河岸上的学生也爬上河堤穿过马路朝这边跑过来。我也差不多该回学校了。
但是,问题来了。
刚要进去,门外就传来了学生的说话声。门旁有一扇紧闭的玻璃窗,平时可以从那里看到里面的情况。但现在被纸箱挡住了,几乎看不见。儘管如此,从边角细长的缝隙中还是能看出里面有人影。
这里也在为文化祭做準备,我并不感到惊讶。话虽如此,如果楼梯平台上有学生的话,又不能从禁止出入的楼顶厚着脸皮回去。不过他应该会在午休结束之前回到教室,所以等到那之前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直到我看到背对着我,站在昏暗的楼梯平台上的人影。特徵鲜明的长刘海,梳成一绺的金属发卡在微弱的光线下发出暗淡的光芒。
是高町。我再次仔细地往里面看。没错。然后——里面还有一个人。几乎都藏在高町的右肩上,看起来像个男生。两个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当然是为了避人耳目。我只知道这一点。
「真的吗?」隔着玻璃窗,隐约听到高町平静的声音。「可以相信我吧?」然后不耐烦地、催促般地大声呼唤。「仁?」
高町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像是移动了重心,我也看到了那个叫仁的男生的脸。他比高町矮小,像被父母训斥的孩子般微微低着头。剃过的光头一样的洁白皮肤,额头很宽,不平衡地搭在萎缩的肩膀上的大脑袋就像在河边捡到的石头一样歪斜。
他的嘴一动也不动。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他似乎轻轻点了点头——额头上的黑髮微微上下起伏,就像在海边飞翔的海鸥。
「好」,高町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声音很明朗,或许是在对他笑。「那么,这个话题结束,从今往后,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要多想些开心的事。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说到这里,高町变得吞吞吐吐「正好,文化祭马上就要来了。」像是故意提高了声调,用明快的声音说。
「不可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声音像鼻子在说话一样潮湿而柔和。「小高可以,但是我……」
「可以的。」高町用强有力的声音打断。「仁只是在自作主张罢了。之前也说过一次吧?不能因为最初的两人是那样的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如此。」
「可是,小高和我……」
「我不想听。」高町没有理睬。「我会生气的。」之后,她的头稍微动了一下——大概是看了看手錶——「该回教室了。」催促道。
他没有动。
「仁?」
「对不起。」他道歉道。「我——」
「够了。」高町打断他。「所以,不要忘记约定哦,刚才说的话也是。」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被称为仁的学生被高町送下了楼梯。过了一会儿,高町的身影也不见了,隐约传来慢慢下楼的脚步声。
我悄悄地回到楼里时,高町正好下到折返的平台。当走到靠在尽头墙壁上的挂着红白花饰的大招牌和可以摺叠的木製扶手之间的狭窄缝隙时,她很自然地抬头,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我。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我从来没见过高町那么震惊的表情。
「什么?」
高町张着嘴,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那时候,就像蒸汽火车的车轮发出咣当一声缓缓开动一样,我知道,在她忘记眨眼的瞳孔深处,脑海中正在飞快地计算运转。结果首先是表情上的动摇消失了,摇身一变为僵硬的笑容。
「什么?」她像是要掩盖最初毫无防备的反应似的说道。「你在哪里?」
「屋顶。」我回答。
「屋顶?」高町皱起眉头。然后好像很在意别人的目光似的往楼梯下面看,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是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
「刚才那个是谁?」我问。
「什么?」像最后的挣扎一样,她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我。
「你们在这种地方说什么?」
高町搜寻着话语——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她说。
「传闻?」
「听说有人看到屋顶上有架的幽灵。」
我想起换座位那天的午休时间,有个学生站在南校舍三楼的走廊上指着屋顶上的我。果然还是出现了传闻。
高町瞄了一眼左手上的手錶,然后避开楼下的视线,把身体转回栏杆边。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右手搭在扶手上,「然后呢?」用强硬的声音问道。「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什么可以相信之类的。」
「是吗?」高町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被人看到。」
「是认识的人吧?」
「嗯……」为了能更小声地说话,高町走上楼梯。「应该说是老朋友,或者说是青梅竹马吧。他叫末田仁,是二年级学生。」
「躲在这种地方说什么?」
高町为难地用左手摸了摸脖子。「我刚才答应过,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她苦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算了,是架的话应该没问题。」「也没有时间,简单地说……仁啊,那个阴郁的二年级学生就是兇手。」高町直截了当地说。「那起连环虐待动物致死的案子。」
「他?」
我回想起刚刚还在这里的二年级学生。我不知道这么想是否恰当,但他看起来很懦弱,不像有胆量做出这种事,但是一想起他把杀了的猫的前脚执拗地弄碎、绑成死结的情景——那种不寒而慄,似乎比之前想像的犯人形象还可怕好几倍
「真的吗?」
高町点点头。「因为刚才他本人也这么承认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应该说是前科吧,我只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小学的时候,仁……杀了蚂蚱和螳螂,好几只并排放在花坛的砖上。不过,我也觉得应该不是他……直到周一的事件发生之后,我才开始确信。」
我想起高町带着芦屋忍香去保健室时嘴唇的轻微动作。
「库芬。」我喃喃自语。
高町大吃一惊地看着我。「为什么说这个?」
「那时候你说过的。」我矇混过去。「踏进走廊的时候」
「……真的?」高町似乎无法接受。这时,校内响起了下午上课的铃声。「算了,什么都无所谓了。」高町冷静地说。「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如果是故意针对未步的话我是不会原谅的,但好像也并非如此。」
「他会被逮捕吗?」
「这个嘛,我不打算对任何人说。」高町像是根本不打算考虑已经结束的事情似地搪塞过去。「从手工艺部偷出库芬时,如果被人看到,不久就会被抓起来。」」
「手工艺部?」
「啊,架还没听说吗?那个库芬,好像是手工艺部为了文化祭展示而準备的。本来打算把部员做的婴儿人偶放进去展示但是不见了。早上去二年级教室的时候听他们说的。」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今天并没有被噪音所困扰,所以班上的同学可能还不知道。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事我不可能知道。而且,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把做过的事正当化。」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却觉得她的语气太冷淡了。不知道是感受到了我的想法,还是自己也意识到这句话太过无情,高町有些尴尬地打圆场。
「虽说是青梅竹马,但自从进了这里之后我们几乎没见过面。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一段孽缘。总之,他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做了,我只是相信这一点。」
于是,高町又开始下楼梯。左拳在木製扶手上砰砰地敲着,彷彿在对自己说能做的都做了。
「对了。」走下楼梯的高町回过头。「我还没有原谅你在屋顶偷窥。」
她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追问语气说道。但我并没有胆怯。因为是高町的事,她想要儘快恢複往常的状态,所以故意表现得很强硬。
老师的脚步声从南校舍沿着走廊走来。
「还不快回教室。」我说。
但是,高町抬头看着我,一动也不动。
我回视着她严厉的眼神——感觉有些奇怪。她并没有生气,但又不是因为尴尬而改口或敷衍,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决然。
「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发现比较好。」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差不多该明白了。」
我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猛地转过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
答案在放学后揭晓。
高町以前说过,自己是谁,是青春期遇到的第一道障碍。放学后,高町準备的正是这个话题。
我们像往常一样在图书室碰面。我晚到的时候周围还有一个学生,他看了一会儿文学书架的书脊,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柜檯上没有图书委员的身影。
「今天没什么时间。」高町很少见地没有放下肩上的书包,站在阅览角等着。「其实我今天根本没打算来这里。」
但我是因为桌子的信号才来到这里的。「有什么事吗?」
「只是。」高町含糊地说。「把文化祭的準备都推给德德她们了,要是被她们发现在这种地方偷懒肯定会被骂的。」
周一事件发生后就停止的《亚马逊的砍伐森林问题》任务今天又重新开始了。我离开教室的时候三人还聚在富松德子的座位上瞪着收集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