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到举办文化祭的周末了,校内的气氛开始被兴奋和期待所感染。1 - A也不例外,但还是不像準备咖啡馆和鬼屋的班级那样团结一致。即便如此放在教室后面的纸板箱也越来越多,插在上面的印刷纸也越来越少,那些已经接近完成贴上了照片和图表的纸板箱已经不能叠成可以用橡皮筋绑起来的细纸板箱了,只好把一整箱纸圈起来,满满装着的纸箱像圆柱一样垂直地竖着。
在最后的準备期间高町一天也没休息。白色的大波斯菊发卡换成了平时的藏青色发卡,换上了袖子稍长的制服外套,比穿便服时更加玲珑精明,看起来像个大人。在知道了小夏帆的事之后,就连和那三个人开心地聊天的时候,那微笑也不像是无心之举,就像经常把手指放在情绪的剎车桿上一样,她一定是在严格约束自己除了夏帆以外绝不能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而慌乱或高兴。
在四个研究发表课题中,高町她们的《亚马逊的森林採伐问题》是继丸冈小组的《稀有金属国际争夺战》之后準备较晚的,她们从周一开始每天放学后都留下来做準备。不时地盯着带来的资料,融洽地交换意见,确定方针后就用五颜六色的记号笔把发表内容誊写在铺在地板上的浅绿色印刷纸上。让我有点意外的是,四个人中富松德子的字写得最漂亮。忠于基础,稜角分明、容易读懂的字。高町倒也不差,但可能是没有耐性,一个句子越到后半部分就越潦草,仲川未步习惯用圆圆的文字,不适合这样的任务。芦屋忍香的字写得像小学生,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写得很差。写到中途,仲川未步和芦屋忍香充当辅助,用尺子从图表往另一个图表上画线,粘贴亚马逊河照片的放大影印,用其他颜色的马克笔把富松德子写的字框起来。
教室前方,《稀有金属》的作业也在进行。但放学后留下来做这项工作的总是只有两个人。那里既没有丸冈,也没有以乃田诺艾尔为首的原丸冈小组成员。站在粉色印刷纸前的是丸冈小组的承包商,和往常一样的新闻部和围棋部的搭档。他们在喧闹的教室角落里小声商量着乐此不疲地工作。
我有时会随心所欲地在这些工作小组之间来回走动,检查工作的进度和成果的好坏。「稀有金属」的颜色很朴素,和印刷纸上的粉红色完全不匹配。表示埋藏量的世界地图和饼状图也全部是黑白複印件,下方的说明文字八成也用黑色记号笔。高町她们的成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基本使用蓝色马克笔,排版也很乾凈,在不过分华美的程度上以女孩子的品位区分使用了多种颜色。关于印第安人高町调查的情况中只使用了最基本的数据。现在有多少印第安人,与百年前相比减少了多少,白人带来的货币经济体系和病菌,偷猎和挖掘,粗暴的牧场建设给他们带来了多少痛苦。没有被水银污染得只剩皮包骨头的女性照片,也没有「亚马逊」的词源是「无乳」或摘除子宫等故.事。
高町正忙着準备发表,所以那一周我们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儘管如此,我所目睹的景色也因她在与不在教室而变得完全不同。星期四我们在图书室里聊天,听说小夏帆因为检查结束终于在前一天出院了。但高町却显得有些不高兴。我担心检查结果不理想,但她摇了摇头说结果还没出来。
「那么是身体还不太好吗?」
「不,很好。感冒也完全痊癒了,在家高兴地把未步她们送的指挥棒来迴旋转。我也不好意思劝她不要太得意忘形了。」高町露出苦笑。「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在住院期间还收到了录有指挥棒视频的DVD,她看着DVD一直拚命练习。」
我想,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担心的表情呢?这么指出后,高町仅仅摇了摇头回答:「只是。」
那个理由是在星期六文化祭的当天知道的。
文化祭当天,1 - A教室的全体学生全都坐立不安。这也难怪,周五下午的準备时间里讲桌和课桌全部集中在窗沿和墙边,菱山宣读当天的注意事项时三十名同学坐在在地上或靠墙的课桌上。我则是倚着,被接下来的最后準备工作和解散后的行动路线消磨着心情。
「嗯,正式开始之后基本上都是自由活动,不过之前我也说过了,既然是学业的一环,十二点四十分之前都不要离开学校,如果在那之前离开学校的话就会被当作缺席来处理,请注意。」
既然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就要牢记自己是接待校外客人的一方,要有节制地享受,班会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就是抓紧进行展示的準备,这并不是一件特别紧急困难的事,即使推迟了也不会有客人为了看这么无聊的研究发表一溜烟地跑到三楼最里面的教室。同学们难得地团结一致,行动麻利,一心只想着快点解放。
各班的发表内容都贴在保健室的高高的灰隔板上,集中在教室的前方。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把这些东西排列好,让从入口进来的客人按顺序游览。
「喂,已经够了吧?」
Z字形的通道大概排列完成时,已经不耐烦的乃田诺艾尔一边用手机确认时间,一边催促皆藤留美。
「什么?」
「这么多人留下来,也没什么可做的。」
在社团活动中有演齣节目的同学都已经去準备了,教室里只剩下二十人左右。工作的只有其中的一半左右,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窗玻璃上贴上画有箭头的纸,如果因为阳光的关係看不清楚的地方,就在部分地方拉上窗帘。
「是啊。」皆藤留美把手从窗帘上移开,冷静地接受了乃田的主张。「实际上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认可的声音中包含着虽然再过一会儿就能心情舒畅地解散,但连那个都等不了的微妙的意味。「没活儿的人解散就好了。」
「太好了,不愧是留美。」乃田诺艾尔似乎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挖苦,把手机塞进口袋称讚了班长的判断。「那就拜託了,走吧。」
乃田诺艾尔催促身旁的两个跟班从讲台上下来,正準备从门口走出去。但皆藤留美立刻叫住了她们。
「那里有点模糊,你去修一下吧。」
「什么?」乃田诺艾尔回过头,皱起眉头。
「粉笔。」皆藤留美指了指黑板的右端,然后朝乃田诺艾尔扬了扬下巴。「你看,就在肩上。」
乃田诺艾尔在讲台上閑来无事靠在黑板的边缘的时候,她的右肩后面沾着一点红白两色的粉笔粉。黑板在昨天变成了欢迎板,就像低年级学生给毕业生的教室施捨的演出一样用四色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了研究发表的课题。
乃田诺艾尔看到自己靠的地方的粉笔画模糊后,她歪着头,在发现粘在制服上的粉笔叫了起来。「讨厌,糟糕透顶!」
乃田诺艾尔骂骂咧咧地小心掸掉肩上的粉末,不情不愿地回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开始修改模糊的地方。结果在这期间几乎所有的工作都结束了。如果那么讨厌的话随便修改一下就可以走人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乃田诺艾尔表现出一丝不苟的样子,用变短的红色粉笔侧面仔细地上色,以消除与周围不均匀的浓淡。最后小心翼翼地描着渐渐变淡的白色轮廓,心满意足地放下粉笔,抹去指尖上的粉末,略带自豪地回过头来——当发现没有人看自己时,表情瞬间消失了。
皆藤留美瞅準时机宣布:「那我们就解散吧。我想这应该有几个人值班吧——不过大概谁也没想认真遵守吧,到了自己的时间至少回来看看情况,要是贴着发表的牌子被什么东西弄倒了,然后一整天都没人管,那就太难堪了。」
入口摆着两张桌椅,规定每一小时轮流值班。但就像她说的那样从决定值班生开始,似乎就没有人打算遵守。
「不是有一居士在吗?」
有人开玩笑地说。稀稀落落地传来乾笑,皆藤留美露出苦涩的表情叹了口气。已经走出教室的高町和芦屋忍香好像没听见。
没有噪音。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爽快地回答。
没有任何宣告文化祭开始的仪式或宣言。只是一到九点,装饰着手工製造的拱门的校门就打开了,拿着招待券的人陆陆续续涌入校内。我从冷清的三楼走廊眺望着不断涌向体育馆前和西门内侧的人流。除了学生的家长和亲戚之外还有不少穿着其他学校制服的高中生。马路对面河边的操场上人也开始增多,老师在指挥交通,防止行人被挤出河堤上的车道,运动部的学生们正在白色帐篷下忙着应对。
我是这样享受文化祭的。随心所欲地去喜欢的地方,眺望,想像,品味那里的气氛。一开始去的地方已经定好了。走下南校舍的楼梯,楼下传来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南校舍也有很多摊位和展览,比如贴在楼梯墙上的海报,二楼有美术部的作品画廊,为了招揽顾客而传承着一个有趣的习俗,在人气投票中获得第一名的作品的作者会被强制内定为下任部长……
话虽如此,上楼的还是极少数,几乎都是往一楼最里面的烹饪练习室走去的脚步声。他们的目标是料理研究部和女子排球部共同开设的咖啡店里先到先得的手工曲奇饼。我下到一楼看见前面的两个理科实验室里开设围棋教室的围棋部成员的同学往走廊探出头来,茫然地望着路过的人们。
从南校舍的出入口走到外面,硬地球场的跑道上也摆着几顶白色帐篷,和河边一样。那个区域以地域交流为主题,学生会和文化祭执行委员在中央搭了一个大帐篷,在当地农协的帮助下準备了免费分发的水果拼盘,因此早早就变得人山人海。
我猜对了。在学生会帐篷对面南边的一排小帐篷里找到了高町的身影。芦屋忍香也在。两人为了不妨碍其他客人站在帐篷旁边,正和在从冷藏箱里取出两升瓶装水的富松德子开心地聊天。田径队的帐篷里出售着以燃烧脂肪和消除疲劳为目的的数种运动饮料,高町她们也已经拿起了纸杯。
高町她们不时喝着纸杯,和正在补充饮料的富松德子聊了五分钟左右。正在看向稍远的地方,富松德子好像要在帐篷里看店到十二点。美化委员会工作的仲川未步好像上午也要值班,高町她们喝完饮料后把纸杯扔进纸箱做成的垃圾桶里,和富松德子道别,约好中午再见。
我并不想整天跟在高町附近。正要离开跑道的高町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停下脚步,以一副和星期四那时一样阴郁的表情把电话贴在耳边。距离很远,周围又很吵。不知道在说什么,但高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带着芦屋忍香走出跑道,逆着人流向西门走去。
我犹豫了一下跟在两人后面。过了一会儿,从体育馆前面的人流中出现了两张熟悉的脸朝着高町她们走了过来。当完全脱离人潮时,在两张脸之间出现了第三张小脸。
前方没有任何遮挡的行人,小夏帆便离开父母加快脚步朝高町走去。高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但她的反应与其说是高兴地跑过去,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小夏帆跑起来而尽量缩短距离。从后面慢慢走过来的父母似乎早已习惯了高町的担心,微笑着守护她。
小夏帆身穿带帽的粉色上衣,头戴红色针织帽子。虽然戴着口罩,但从嘴角移开,皱巴巴地裹在细小的下巴上。原来高町担心的就是这个啊,高町一定是反对把小夏帆带到这么多人的地方来。她顺着妹妹的视线弯下腰,不顾小夏帆的讨厌把下巴上的口罩放回嘴边。与爱操心的高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父母平静地看着姐妹俩的对话,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不能太吵闹吗?今天早上。」高町责备道。「你忘了约定吗?」
「我才不没吵闹呢。」小夏帆摇了摇头,隔着口罩回答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好啊,小夏帆。」芦屋忍香在高町身后叫道。
「你好。」即使连鼻子都被遮住了,我还是知道夏帆露出了笑容。「感冒好了吗?我已经好了哦。」
「我也痊癒了,真是太好了,赶上了文化祭。」芦屋忍香笑着,用姐姐的口吻说着,这是在班里一直低调沉默的她难以想像的另一面。「您好。」
「你好。」高町的母亲微微歪着头笑了笑。「谢谢你和夏帆相处得这么好。」
「完全没做什么。」芦屋忍香谦虚地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我没看漏芦屋忍香旁边的高町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的眼角扭曲着,然后又马上消失了,这种感情看起来像是厌恶。
高町站起来看了看父母。「就算时间很短我也可以一起转转,你们怎么想?」
「是吗?」母亲那张像旧金币一样的圆脸闪闪发光,抬头看着身旁的父亲。「你怎么想呢?」
「你不是和朋友有要去的地方吗?」父亲问道,他的语气有些高压,是平时说话就很有腔调的大人说话方式。就像要求正确回答问题的教师一样。「勉强——」
「没事。」芦屋忍香插嘴道。「本来就打算只有我们二人转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
父母面面相觑,然后由父亲代表,看着小夏帆说:「那就这么办吧。夏帆,你有想去的地方吧?」
看着头顶上的对话的小夏帆虽然拘谨地点头,但还是扭捏地喃喃自语。
高町把手放在小夏帆的头上。「你想和大家一起去哪里?」
「大家?」
小夏帆的目光从高町依次转向母亲、父亲、芦屋忍香,之后又像在寻找谁似的环视四周——一瞬间,我觉得她和在附近树丛后面守护的我也对上了眼,猛地吓了一跳。当然,小夏帆要找的应该是仲川未步和富松德子。
「德德和未步要值日,待会儿去见她们吧。」高町开导道。「现在就去小夏帆想去的地方吧。」
「哪里都可以哦。」芦屋忍香推着她的后背补充道。
「我想吃蛋糕。」小夏帆终于开口了。「还有曲奇!」
「蛋糕(cake)和曲奇(cookie)?啊,是料理部和排球部的咖啡店。曲奇是先到先得,不过人太多了,现在还有吗?」高町拉起小夏帆的手。「总之去看看吧!」
配合着小夏帆的步伐五个人慢慢地向南校舍走去。芦屋忍香说自己在排球部有熟人,边走边掏出手机,好像在问还有没有剩下的饼乾。
我没有再跟过去。高町她们的身影消失后我随心所欲地在校内閑逛。在体育馆,看着轻音部的翻唱乐队用沙沙的嗓音和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分贝演奏谁都知道的流行歌曲,在旁边的武道场观摩了手持木刀的剑道部员的短剧表演,在武道场二楼的乒乓球场看着那些用拖鞋和锅盖笨拙地拍打乒乓球的人。我比想像中更享受文化祭的气氛。那些积极参与并乐在其中的人,他们的活力和兴奋感,光是看着就会被染透内心。
午后时分我又去了校舍那边。时值中午的北校舍一楼瀰漫着咖喱的味道。虽然面临考试的三年级学生没有表演节目,但二年级学生和几个社团借用了一楼三年级的教室开店。我参观了一楼深处的手工艺部展示。里面陈列着各种精緻的作品,以俄罗斯套娃的方式从背面不断冒出的小熊玩偶;使用和纸製作的首饰盒,由西式蜡烛架改造而成的金属文具架。其中还有应该放在库芬展示的布制婴儿人偶。可能是因为库芬被偷了所以让它躺在小被子上,里面好像埋了一个能对声音产生反应的感测器,就挂在它那张满是棉花的圆脸旁边,只要嘎啦嘎啦地摇一摇,就会播放出婴儿天真无邪的笑声。
出口处坐着两个手工部的女社员,如果猜拳获得两连胜就可以得到一个手工製作的毛绒小玩偶,很受孩子们的欢迎。看到这张桌子我突然想起1 - A那张从早上就一定没有人拜访的桌子。我对那个场面很感兴趣,也没有别的安排,便决定去教室看看情况。
回来一看,值班生果然不在。三楼没有其他引人注目的摊位,安静得与楼下的嘈杂无关。除了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的角度以外,和最后一次看到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在第一个箭头折回的地方有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在一张关于原子能的淡蓝色的印刷纸前停下了,上面是原子弹爆炸后广岛的废墟和切尔诺贝利事故现场的照片。他们就这么盯着黑白複印件。
难道是同班同学的家人吗?但老夫妇一边花时间慢慢地看其他班的展示一边慢慢地往前走。终于花了十五分钟走完一条路,从后面的出口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高町沖了进来。我回到门口的桌子前,正在思考这对夫妇到底是第几位客人。散乱着长发冲进来的高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那里,看到我时的表情就像多了一件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了?」我问。我最先想到的是小夏帆。难道是在人群中走散迷路了?
「你……一直在这里?」高町调整着呼吸问道。
「不久前来的。」
「不久前?」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吧。」高町心神不宁地望着四周。「你在找谁吗?」
「……只是。」知道自己想错了的高町深深叹了口气。我想大概在某个时机之前她并不想说明情况。不过在调整呼吸的过程中她似乎改变了主意,似乎想要把任何微弱的可能性都消除。「仁,你没看见吗?」
「仁?你是说末田仁?」
「是的,你没看到吗?」
我想起高町在通往屋顶的地方上遇到的那个怯懦的高年级学生。高町说是他把猫的尸体装进仓库放在停车场的。但那之后并没有什么进展,没有下一次事件发生,也没听说他被警察带走或停学。
「不是这里也可以,今天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吗?」她又问。
「不,没看到。」
「是吗。对啊」高町轻轻地靠在桌子上,像是想要恢複体力,叹了口气。「那就好,别放在心上。我想应该没什么。」
「虽然没看到。」我感觉她似乎想要结束话题,咬住不放地问道「他怎么了?」
我注意到高町握着手机。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手机在她的手心里焦躁不安地划动着。片刻后她吐露了实情:「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到现在为止他一次都没有给我发过。但是,总觉得很奇怪……我跟他联繫他也没有反应。他好像来过这个教室一次,简直……」
「简直?」
但高町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知道是想迴避,还是已经下了结论跟我说也没用,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的屁股旁边。「先休息一会儿,我会再找找看。」
「你去过二年级的教室了吗?」
高町点点头。「刚刚去的,他好像从早上开始就没来教室。」果然她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过果然没人喜欢啊。」她下意识地换了个话题,环顾了一下安静的教室苦笑了一下。「虽然说和预想的一样就是了。」
「对了,小夏帆她们好像也来学校了吧?」我若无其事地开口。「早上看到了。」
高町露出不满的表情。「我说过不要来了,可是父亲他们的想法和我总是相反,只要夏帆说想做他们就会尽量去做。」
「现在也在一起转悠吗?」
「那里。」高町朝窗外的南校舍点了点头。「她在多媒体教室里和父亲他们一起看《伊势湾颱风物语》。这个我也反对过,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给我们播放的这个是非常悲伤的动画片,如果情绪波动太大又会对心脏造成负担。」
《伊势湾颱风物语》在母亲以前录的磁带里,我也看过。这是一个描写真实发生的颱风灾害的故事,以一个因风暴潮水泛滥而被淹没的小镇为舞台。整个城市都被浊流吞没,主人公的小女孩被一只无私的狗救了一命,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男孩却被发现捂着年幼的妹妹溺死在了被水淹没的家中。
多媒体教室的四方形採光窗被黑色窗帘关上,下面贴着一张「放映中」的告示。现在是十二点开始的场次,根据在南校舍走廊看到的海报来看,下午三点应该也在上映。
「别哭得太厉害了。」高町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快点找到仁——未步她们也」
桌上的手机响起了巨大的音量,高町吓了一跳闭上了嘴。事后回想起来——那时高町或许已经感到了不安。从桌子上站起来的姿势很僵硬,她短暂地盯着来电指示灯的闪烁,似乎在探寻其中的含义。然后纠结地拿起来,确认来电显示。
「末田仁打来的?」我问。
高町摇了摇头。「是未步。」她战战兢兢地按下通话键,把扩音器贴在耳边。
「喂……嗯。现在?在教室里。是吗……未步呢?不,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嗯……诶?怎么可能——」在旁人看来,高町显然语无伦次。「不会吧……嗯,没什么。嗯……嗯,你现在在哪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等着,我们会合。」
高町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又獃獃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半晌,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握着电话的左手耷拉下来,她用无力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
「可能来不及了。」高町喃喃地说。像是快要裂开消失的气泡一样,还无法接受现实,只是勉强保持着体面的软弱无力的声音。「听说有人在河边的杂木林里上吊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