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第二天午后到达的约翰和真砂子的反应真是值得一看。
「阿恋被不同寻常的灵所附身而无法行动。」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两人的那个表情啊。真砂子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现在怎么样了?」
「在沉睡哦。被林先生施与了禁咒还是什么的,让他无法清醒过来。」
「可以去看吗?」
真砂子看着林先生。林先生点点头。
「如果只是看一眼的话,请绝对不要进入房间。」
真砂子非常认真地点点头,一幅好像真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果然这家伙也真心喜欢阿恋啊。
「这边。」
我拉开隔扇。昨天晚上我们把阿恋移到了作为基地来使用的房间里面的那八叠大空间内。因为我们一致认为要是把他一个人留在隔壁房间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安。
真砂子窥视里面的情形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很难过。
房间内只铺着一床被褥。被褥四方都用树枝在榻榻米上固定了咒符。阿恋一动也不动。要是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会想他到底还有没有呼吸。洁白的额头上写上了小小的文字,那也是林先生写上去的,不过看上去总觉得很像是印度女人在额上写的红印。
「知道是被什么样的灵附身的吗?」
我这么一问,真砂子就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得——不是很清楚。虽然能感觉到有灵附身上了应该称为空虚的灵吧。」
林先生像是责问般地回过头来。
「什么意思?」
「无色透明,没有发散出任何的感情。但存在感却异常强烈可能有什么东西在阻碍我捕捉到灵的真面目也说不定呢」
林先生像是陷入沉思般地垂下了头。
「可以关上了吗?」
我一问,真砂子立刻点头。那副样子实在太值得钦佩了,我都觉得有点可怜了。
「那么。」
和尚向真砂子和约翰说明了一下大致经过。途中彰文先生给我们端来了咖啡。
「那、那个,松崎小姐还真是辛苦了呢。」
绫子被约翰这么一说,立马高声笑了起来。
「没事啦。我会以这个为把柄尽情地敲诈的。呵~呵呵」
这家伙又做那种事。
和尚把视线投向林先生。
「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主屋和海湾旁的房间。请问要观看吗?」
「当然要。」
无力。总觉得一切都乱套了。果然要是林先生询问「请问要观看吗?」,是没办法爱理不理地回句「快给我放」的啊。我发着牢骚。
屏幕上显现出画像。有拍到奇妙光景的是叶月小妹妹的房间和主屋的走廊,然后是海湾旁的房间。主屋的画面上,两者都映现出奇怪的光亮,像是模模糊糊的暗淡光线。叶月小妹妹的房间中映现出的光亮是围绕着被褥摇曳般地消逝而去。而走廊上的光亮则仅仅是快速地横切过画面而已。
「声音呢?」
「无声无息,也毫无震动。其他的计数器也均在正常值的範围内。不过气温有降五度左右。」
「海湾旁边的房间呢?」
「让我把它投射到显示屏上。」
海湾旁的房间中的摄像机直直地朝着窗户的方向。窗户外有时能看见微微的白光从下往上移动着
从下往上。
「那是灵吗?」
「不清楚。这里也是除了温度就没有其他变化。」
「温度差是?」
「果然也差不多是五度呢。」
我悄声地询问彰文先生。
「关于下面的洞窟」
「怎么了吗?」
「难道说洞窟的旁边有路通过去?像是在悬崖上挖出来的道路一样而且石阶是直升到店面旁的」
彰文先生愣了一下。
「你去看过了?」
果然有啊。
「而且洞窟还曲成く字形,里面有一座祠堂?」
「你下去过了?不行啊,那个石阶太危险了。」
和尚看向我。
「怎么了,小姐?」
「我好像又离体了。」
「离体?又灵魂出窍了?」
「好像是」
我吞吞吐吐地去掉了阿恋的部分,把梦的后半截说了出来。前半截怎么也不是能对人说的内容啊。彰文先生獃獃地看着我。
「那么,灵魂从海中被聚集到洞窟里。连鱼之类的灵被聚集而来。」
「鱼灵?」
没什么,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鱼也是生物,有妖猫的话,有妖鱼也很正常。
「那个洞窟正是如此。」
彰文先生以很认真的语气说道。
「因为海潮的关係,总有尸体漂流进去。」
——咦?
「死在这附近海中的话,就会漂流进那个洞窟,特别是人之类的大型生物。所以才在那里供奉了祠堂。我家的狗也是漂进了那座洞窟。」
和尚皱紧了眉头。
「我想去看看。能请你带路吗?」
彰文先生点点头,看了看时钟。
「离落潮还有少许时间呢因为那边要是不通过石阶的话,直到落潮是过不去的。」
「那就顺便也看看那段石阶好了。」
「那么我就带你们去那附近。在这段时间内就会退潮了吧。」
2
只有林先生留下来看管器材和阿恋,我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店子,沿着海湾向庭院走去。正好在海湾最里面有着快崩坏的石阶。石阶在中途变成了仅仅是陡坡的斜面,几乎没可能让人使用了吧。
「为什么这里会有石阶呢?」
和尚一问,彰文先生立刻答道。
「虽然不太清楚,不过这个好像相当古老了。在这里开店的时候就有了的样子。祖母他们小时候好像有通过这条石阶去洞窟哦,虽然那时大概就已经坏掉快一半了。」
沿着海湾大致上围绕着一圈栏杆或者低矮栅栏,石阶的起点处还安装了铁栅栏的门。从门到石阶还有一点距离,所以从栅栏的这边无法看到海湾的水面。
「在这里开店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曾祖父的时代。之前原本是在金泽那边,然后移到这里的。」
「那么直到那时为止,都没有在这边住是吧。」
「嗯。不过这边好像原本就是本家所在之地。曾祖父因此好像来过这边好几次,然后就把店移到这边来了呢。」
「你知道本家是何时移居到这片土地的吗?」
彰文先生歪着头说道。
「呃,那个啊——供奉在祖祠中的人中最古老的是安政年间出生的人吧。再往前我就有点不清楚了,不过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去问祖母。」(译注:安政,江戸末期孝明天皇朝的年号,1854.11.27~1860.3.18)
「拜託了。我说安政年间是什么时候来着?」
彰文先生歪歪头道。
「只记得是江户时代,再详细就不清楚了。毕竟已经远离考试很长一段时间了」
「现役高中生。」
和尚突然转向我。
「我的学校才讲到源平合战。」(译注:源平合战,指日本平安时代末期,1180年至1185年源氏和平氏两大武士家族集团一系列争夺权力的战争的总称)
「真砂子呢?姑且还是有去学校吧?」
真砂子板起脸转向一边。
「姑且这个词是多余的呢。我这边光源氏还在大显身手。」
「真砂子有去上高中?!」
「可不可以不要擅自就把别人当成中退?当然有去啊。」
和尚得意地笑起来。
「是在演艺圈很有名的某私立高中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主流灵媒师果然很辛苦。
「基本上很忙对吧?真亏你来得了这里呢。」
真砂子听我这么一问,脸稍微有点变红。
「很忙啊。之前还在补习途中话先说在前面,是为了补足出席日数的补习哦。」
知道啦,知道啦。那么,就是为了见阿恋而飞过来的。真可爱啊——嗯?等等啊。
「真砂子,你穿什么去上学?」
真砂子一听就摆出一幅打从心底蔑视的表情。
「当然是制服啊。难道你认为我会穿和服去上学吗?」
我才没那么想。不过是有想过是不是穿裤裙之类的啦,咕哝咕哝。(译注:裤裙,大正时期女学生上学时所穿的和服)
「那是茶室。」
彰文先生举起手。我们走在宽广庭院的步道(之类的吧)上,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建筑物。
「从庭院中完全看不到海湾吗?」
彰文先生听和尚这么问,说道。
「从茶室的另一边可以到达尽头——海岬前端,从那边走的话。」
正如他所言,越过茶室仍继续走的话,就走出了雅緻的庭院,从那里就能看到海湾了。隔着低矮的栅栏,能看见对岸的断崖、突出于斜面上建筑物、以及支撑建筑物的支架。然后在支架下方有一条在岩石上挖出的细细道路。道路的右方是快崩坏的石阶,左方是裂开一条口子的洞窟。
「要再往前走一截吗?」
彰文先生说道。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栅栏上那道小门。从那里直到海岬前端是一片稀疏生长着低矮松树的草地。
「前面因为没有栅栏,所以请多加小心。」
提心弔胆地稍稍往前走了几步,离最前端还有十五步的距离。所谓的前端并不是陡峭的悬崖绝壁,而是大致上是一个缓坡,上面生长着灌木。斜面最前端是悬崖,再前方就是海了。在前端的右手边,海湾入海口的那道龟裂张着大口。
「从上面看感觉不太出来是悬崖呢。」
彰文先生听到和尚这么说,微笑了起来。突然绫子说道。
「喂,少爷。」
「说什么少爷我又不会继承家业。」
「不要拘泥于些末小事。那个是什么?」
绫子指的是排列在松树间的石头。五个一抱大的石头整齐地横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