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因为在御前竞赛上举办立体机动装置公开发表会的事情已正式拍板定案，所以裘克洛等人也比先前更加认真地投入训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或许能让立体机动装置训练提升为正规课程，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轻易错过。

然而运用立体机动装置的技巧没有什么重大突破。就现状而言，要对付巨人简直形同痴人说梦，充其量也只能在逃命时派上用场罢了。

但由于花费不少时间反覆练习，因此技术也确实有所进步。儘管很难在毕业前达到有办法对付巨人的水準，不过他们已练就出一身技术，足以在御前竞赛展现出立体机动装置的真正实力。

其实本来就没有急着毕业的必要。半吊子的技术根本派不上用场，纵使赶赴战场也只会白白送命罢了，就算把技巧练至纯熟后再毕业也不迟。虽然留级无疑是学校创立以来的罕见状况，却非可耻之事，反而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实际上，就连教官赫尔费也这么认为。只要能在御前竞赛大肆宣传立体机动装置的性能，相信必定能以特例形式获准开设第二年的特训课程才对。

裘克洛等人结束白天的正规训练课程，在装备好立体机动装置之后，随即动身前往位于操场旁边那座天天都会去报到的森林。只是跟平常大不相同的地方，就是有其他训练兵来到现场观摩。

「感觉无法集中精神呢……」

罗莎不由自主地发起牢骚。

「每天都会多出一些人呢，我们还真受欢迎啊。」

卡迪那面露苦笑，转眼望向站在远处围观的训练兵。裘克洛也像是受到牵引似地转移目光察看，只见有将近三十名左右的训练兵围观，他们兴緻勃勃地注视着裘克洛等人的一举一动。大概是打着只要一逮到机会，就要窃取技术并佔为己有的如意算盘吧。

卡迪那等人似乎很在意围观者，表现出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裘克洛则因早已习惯受人注目而完全无感。由于对方并未散发出敌意或憎恶的负面情绪，因此就跟周遭丛生的草木同样无害。再怎么耿耿于怀也只是自费力气罢了。

裘克洛抽出收在枪套内的操作装置，转眼望向在前方扩展开来的森林。这片森林长满了杉树、赤松、桧木等各式各样超过二十公尺以上的树木，是能够彻底发挥出立体机动装置应有机能的场所。若想收拾巨人的话，大概就必须设法将他们引进类似的场所才行吧。儘管在墙外能利用的地方很有限，但绿洲附近都有相当茂盛的森林。

（好！）

鼓足干劲的裘克洛，定睛直视耸立于前方的一棵三十公尺高的桧木。接着他锁定十公尺高的位置做为目标，随即扳动操作装置的拉柄发射钩锚。儘管发生了稍微偏离目标的小小误差，不过钩锚依旧笔直地被打进大致符合期待的位置。

（差不多就这样吧。）

虽因失去右眼而导致精準度多少有点问题，但这是常有的事。反正只要边运用边进行微调即可，并没有拆解立体机动装置加以调整的必要。

裘克洛把操作装置的拉柄扳回原位并纵身跃起。铁丝迅速受到捲动，带着身体毫不费力地飞向天际。卡迪那、罗莎以及其他队友们也纷纷将钩锚钉入合适的树木并开始移动。不愧是经过反覆训练、撞得浑身布满瘀伤才获得的技术，这一连串动作均显得极其顺畅。

前来观摩的训练兵发出了「哦哦！」的惊叹声。那大概是因立体机动装置藏有十足的可能性，才使他们做出这样的反应吧。

裘克洛等人以近似慢跑的速度，缓缓穿越群树缝隙向前推进。

「只不过他们还真势利呢。」

训练兵的态度转变，似乎令卡迪那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要是没能在比试展现出成果的话，他们可能又会翻脸不认人了吧。」

罗莎发表这段既冷静又现实的感想。

「不过拜他们所赐，立体机动装置的风声应该已经传阅才对。我们也非得儘力展现给他们看不可啊。」

她再补上这句话，随即开始提升移动速度。

「现在就已经相当引人注目就是了。」

卡迪那则边打哈哈边跟在罗莎身后。

儘管不安及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们好像都对瞩目度与日俱增的立体机动装置感到引以为傲。只是立体机动装置的评价对裘克洛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我只要能击杀「食人魔」巨人就好。）

现在只是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立体机动装置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罢了。

之所以非得在御前竞赛中留下显着成果不可，也是因为那是击败巨人的必要条件。既非因为受到赫尔费的热情影响，也不是因为担忧人类的未来，纯粹只是出于「想斩断与巨人之间的这段孽缘」这种自私的理由罢了。然而无论裘克洛的动机为何，只要能够获得同样的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表示意见才对。毕竟他也付出了相对应的努力。

就在他边调整钩锚落点、边穿越树群缝隙往前推进之际，自右手发射器疾射而出的钩锚，居然大幅偏离目标扑了个空。

「咦！？」

裘克洛忍不住睁大双眼。

可能是机械发生故障了吧，只见失去目标的钩锚边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边往地表坠落。

「啧！」

裘克洛边咂舌边连忙试图收回铁丝，岂料本应相互连结的右侧操作装置竟毫无反应。他虽再三动手操作拉柄，结果却还是一样。

（不妙……）

既是移动手段又是保命绳的铁丝丧失原有机能，如今的状况就跟从树梢一跃而下没两样。

（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现在，裘克洛整个人正靠着捲动左侧铁丝之际所得的劲势飞向前方。平常的做法是以右侧钩锚捕捉目标，再藉由右侧铁丝的引导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状态——

裘克洛快速转眼扫视周遭环境，却找不到比较适合用来避难的树枝。

由于开始失速，造成身体的稳定平衡受到影响，只觉一股近似飘浮的奇特感觉迎面袭来。

（要掉下去了……）

才刚意识到这一点，裘克洛的身子已猛然朝向地表急速下坠。

他距离地表约十几公尺。虽能确认到地面铺着一层绿油油的青翠绒毯，但这块绒毯大概不会温柔地接住裘克洛的身体吧。飞溅的血液只会使花草化作深红色的供花罢了。

「裘克洛！」

卡迪那及罗莎同时放声大喊。

「可恶！！」

裘克洛脱口咒骂，随即紧紧握住左侧操作装置。

（我岂能死在这种地方！）

如果真被用来讨伐巨人的道具害死，裘克洛肯定会感到死不瞑目。

而其实也并非完全无计可施。右侧操作装置虽然丧失机能，不过幸好左侧还完好如初。只是无法立体移动，但上下移动仍旧不成问题。换句话说，只要当成《装置》看待即可。

问题在于因着坠落而导致方向感产生异常。可能是三半规管失灵了吧．裘克洛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哪边是上哪边是下。

再这样下去，势必难逃重重摔回地表的劫数，不过裘克洛的眼睛却自然而然地锁定了附近的树木。

（就是这里！）

裘克洛火速扳动操作装置的拉柄。钩锚自发射器飞射而出，夹带宛如利箭般的破风劲势刺中目标。

那并非藉由敏锐五感所达成的奇蹟，唯独透过反覆训练，方能领悟到这种类似条件反射的直觉反应。是靠格斗术学会身体的运用方式、利用训练机械培养平衡感，再加上先前藉由《装置》摸熟机械构造的结果，最后才推导出这个答案。绝非纯属偶然。

立体机动装置在离地表只剩一公尺远的地方发挥出紧急煞车效果，使裘克洛全身承受了相当强烈的负担。儘管绑带适度地分散了冲击力道，却不代表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就此烟消雾散。裘克洛的意识急速模糊散离。

虽说好不容易化解掉重重撞上地面的危机，但整起意外并未就此告一段落。因为钩锚也同样承受着强大负担，最后再也支撑不住裘克洛的体重，自树榦上应声脱落。

这次裘克洛就真的摔回地面，意识倏然宣告中断。

×　　×　　×

卡迪那神情茫然地凝视着裘克洛坠落的身影。

因为比其他人更有才华、也比其他人更加倍认真参与练习的裘克洛，绝不可能发生坠落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