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没想到能为玲做什么。
我一如往常,做饭、陪她一起看电视放鬆。
我做的事没任何变化,她却越来越紧张。
美亚和夏音也是一样。
演唱会让她们三人绷紧了神经,在她们身旁甚至都觉得身体发麻。
(就像是赛前的拳击手一样……)
玲在我的房间喝着我泡的咖啡,瞪大眼睛直直盯着电视看。
电视上播的应该是她们今天刚拍的綵排影像。
和给我看的那场不同,其间加入了换衣服的时间。
演唱会在后天。七月七号————七夕当天。
她们明天会为綵排进入会场,在附近的酒店度过明天晚上。
或许这是演唱会前的最后一面了。
「凛太郎,这个视频里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别问我啊……没有啊,我觉得和之前一样,都挺好」
「……是吗」
玲的手边有一个开着的笔记本。
她拿这个应该是为了从影像里找到可以改善的地方,写在上面,但到现在一笔没动。
这并不是因为玲偷懒,单纯只是找不到可以改善的地方,所以笔才会停着。
这即是说,演出就是这么完美,以至于再也找不到要下功夫的地方。
不过————。
「硬要说的话……就是表情吧」
「表情?」
「是啊。和我之前亲眼看到的那时相比,我感觉表情太僵硬了」
我不知是否该说成是紧张。
与之前的电视节目、演唱会的视频相比,她感觉稍微有些不自然。
但我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其中的区别,说成是我的错觉也不为过。
「凛太郎说的应该没错」
「……是吗。不过我觉得这也无可奈何」
「嗯……」
爸爸要来看————玲感受到的压力肯定远超我的想像。
这全看当事人怎么看待此事,旁人不应该插嘴。
「能做的全做了吗?」
「……嗯」
「是吗」
我一个普通人没什么能说的。
剩下只能看她这个专业人士,在正式上场的时候能集中到什么程度了。
「凛太郎……会一直看着吗?」
「你都给我準备了特别席,我会一直看着的」
我说完这句话,玲站起身,来到了我面前。
「谢谢你。有你看着……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玲微微一笑,离开了客厅。
我坐在沙发上,关掉了电视。
「……笑得可真够假的」
她的笑容一点儿都不像偶像,分明就是在逞强。
玲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刻进身体的动作不会轻易忘记,无论正式上场的时候多紧张,她的身体也会自己动起来才是。
只是,这样真的能当顶级偶像吗?
我还是有些不安。
(我慌张个什么劲儿啊……)
我止住不知何时晃起来的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虽然有些晚,但那家伙应该还醒着。
我打开聊天软体,给我唯一的好友打了电话。
『————喂?这么晚怎么了?』
「抱歉,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欸!?怎、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手机对面传来了稻叶雪绪慌张的声音。
真不可思议。
我每天都会在学校听见雪绪的声音,但是透过机器不知为何给我一种新鲜感。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想?」
『凛太郎会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有面对面张不开口的事。你要是有烦恼,我尽量陪你商量一下』
「和我有关的事你全能看出来。我都迷上你了」
『是、是吗?欸嘿嘿』
男人「欸嘿嘿」可能会让人觉得噁心,不过雪绪这么做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一点————。
「是有烦恼,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就不是我的事」
『是吗?』
「是啊。朋友……?嗯,是我朋友的烦恼,我想帮忙,但一点儿方法都想不到」
『你会把对方叫成朋友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在你心里,大部分人都是熟人或者同学吧』
我确实不怎么把别人当成朋友。
「这就睁只眼闭只眼吧。有个人我实在没法放着不管」
『嗯……是什么烦恼啊?』
「我想想……那家伙想出名,然后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成了一个很有名的人」
『嗯嗯』
「但那家伙的爸爸不怎么看好这件事,想让那家伙节制一下」
『毕竟出名也有危险呢。我能明白父亲的想法』
「然后,这次要在爸爸面前展示为此学习的所有艺能,这让那家伙比平时还要紧张,正式上场可能会出问题」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凛太郎想让那个人在父亲面前发挥出本来的实力吧?』
「就是这么回事。但我想不到方法」
雪绪在我认识的人里是最擅长倾听的。
只需要把我想说的话听上一遍,他就能了解几乎所有的内容,也不会产生误解。
他也明白我这里有些隐情,不能说得太详细。
这一点让他成了一个非常可靠的谈话对象。
『嗯,这件事只能让本人去努力吧』
「……没错。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明白。你的结论也一样对吧?凛太郎是想知道旁人能做什么』
就是这样。但我想不到。
『……抱歉,我也想不出来。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以建议你一下』
「能说来听听吗?」
『嗯。那就是————你千万不要把担心写在脸上』
担心写在脸上?
『这没什么根据,只是我自己觉得不安的情绪会传染。那个人没有表演好的时候,你如果在身边,他一定会想去依靠你。如果你到时也一脸不安,他肯定会绝望』
「……原来如此」
就比如教练在高中的棒球比赛上一脸担心,学生们到时候肯定会不知道自己该依靠谁。
无论在那之前努力多少,只要教练这个指示其努力方向的标誌有可能错,积累下来的东西就会尽数崩塌。
这种状态下,还能战得酣畅淋漓吗————我没有亲身投身运动,对此无法理解。
这个想法可能是错的,而追根究底,我并不是玲的教练。
但有一点我能确信,我一脸不安确实有害无益。
「雪绪,谢谢你。帮大忙了」
『能帮上你就好。你找我商量事情,我还觉得挺新鲜的,很开心』
「能诉苦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真是帮大忙了」
『————是吗。说的也是』
「嗯?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凛太郎担心的那个人要是一切顺利就好了』
「嗯,是啊」
『那,凛太郎,晚安』
「嗯,晚安」
我从耳边拿开手机,挂断了电话。
最后一刻,雪绪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明亮了起来。不过,没给他添麻烦就好。
不要把担心写在脸上。
虽然不值一提,但我感觉这很重要。
就算玲没有余力看我,我也要相信玲,注视着她。
告诉她〝你一定能行〟————。
◇◆◇
时间来到演唱会当天。
千层酥组合这次使用的会场比日本武道馆稍小一些,但规模在国内也是排得上号的。
观众席分成上下两段。
离舞台较远的观众可以从设置在上方的巨大显示器中看到她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弥补视野上的障碍。
「真大啊……」
我坐在比二段席更高的位置上,能够俯视整个会场。
这里是玲为我準备的特别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