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要买什么?」
「……应该会买豆沙饼吧。」
「那就买那个『我们参加了春高』吧?算是安全牌。」
「那算是安全牌吗?」
春高的纪念品贩卖处挤满了出场选手、加油团以及许多观众,刚刚才从第一轮比赛胜出的枭谷学园高中球员正在那里閑聊。那些人以先发球员为中心,一、二、三年级的球员都在。练习结束后,他们聊得很开心,正往汉堡店走去,其中却看不到王牌的身影。
这时,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哦!找到了找到了!你们不要丢下我先走啦!!」
一个在球衣外穿着运动外套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那是实力足以进入全国前五名的超级王牌木兔光太郎。
「你们为什么要先走啊?」
「我们为什么要等你上完厕所啊?」
开口反驳王牌的,是在队上有着「样样通样样松」之称的木叶秋纪。但木兔并未在意,而是探头往卖场看去。
「那么,还有吗!?」
「……你是在问什么啦!每次你讲话都不讲主词耶。你还是幼儿吗!?」
面对不停批评的木叶,木兔则是说「唉,真是的!」,并烦躁地回过头。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人在讲话时,你不要每次都开口反驳啦!我问的当然是『主攻手的心法』那件T恤啊!」
木兔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显得十分愤慨。但其他队员都冷冷地对他说「你已经有了吧?」「你不是有那件了吗?」。
「呃,我是已经有了没错。」
在这里说明一下吧。
「主攻手的心法」T恤——木兔以前参加春高时买过,他很喜欢那件T恤。
一:应该用背影鼓舞同伴
二:不管面对任何阻挡,都应该加以击破
三:所有的球都应该扣球得分
那件T恤印着主攻手的心法,每个主攻手、每个以主攻手为目标的球员,以及曾是主攻手的人——都想要穿上它,将T恤那段话放在背后进行练习,全国的主攻手都对这件T恤垂涎三尺。至于它是否只能在春高买到,或是其他地方也能买到,那就不是普通高中生能知道的事了。
「我确实已经有了……现在也穿在身上啊。」
超级王牌木兔往自己穿着运动外套的胸前拍了拍,开口告诉那些一脸诧异的队友。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吧?这件等我长大就穿不下了,为了替未来做準备,我需要再买一件。」
围着木兔的排球队员面面相觑、接连说道:
「你是妈妈吗?」
「你还想要再长高?真是不要脸啊。」
「我反而想看你穿着紧绷绷T恤的样子呢。」
「我不是说了吗!你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开口反驳啊!我每次一说话,你总是……嗯?」
木兔的眼睛发出光芒。那是看到猎物的眼神。
「阿月!」
他在人群中发现的是乌野高中一年级的拦网员月岛萤。乌野高中比枭谷更早从第一轮比赛胜出,他们的排球社成员目前正在享受短暂的自由时间。
「阿月!喂!你不要不理我啦!喂!」
木兔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跟队友抱怨,他开心地露出微笑跟月岛招手。然而,一直装作没听见的月岛也装不下去了,他稍微皱了皱眉头,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声「……你好」回应。
不过,木兔毫不在意月岛筑起的高墙,而是不断朝他靠近。
「阿月,你该不会是来买主攻手的心法那件T恤吧!?」
「不是。」
「没关係没关係,不要害羞嘛!」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出月岛的扑克脸有任何害羞的要素,虽然队友们都说「他没害羞吧。」「他明显是不高兴吧。」「这是职权骚扰、职权骚扰。」「月岛,你不用理他啦。」,但木兔完全不在乎那些声音,他用一副自诩为亲切学长的姿态,对着纪念品贩卖处的店员说:
「啊,不好意思!请给我一件主攻手的心法T恤,我要L的……不,给我一件XL的和一件……阿月还满瘦的,穿L应该可以吧?」
「…………」
木兔的脸靠得很近,声音也很大,再加上鲁莽冒犯的态度,让月岛皱着眉头拒绝了。
「我不需要。」
「啊,你该不会打算要买那一件吧?」
木兔说话时指的是挂在贩卖处上方,印着毛笔字「嘲笑毅力的人将在毅力面前哭泣」的T恤。
「…………」
月岛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讨厌的虫子,他将眼神从「嘲毅」T恤上移开。
「我没有要买T恤,就算要买也不会买那件。」
「哦~那你要买枭谷钥匙圈吗?买回去做纪念。」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想买那个啊?」
「那你到底是来买什么的啊?阿月。」
月岛一瞬间陷入了迷惘。
他心想,为什么我非得跟他说这种事不可呢?同时他也觉得,如果这时候把答案告诉木兔,或许就能从他的纠缠追问中逃脱。两种想法在他的脑内展开拉锯战,最后是后者以些微的差距获胜。
「……我来买伴手礼回去给家人。」
木兔付钱买了一件主攻手的心法T恤,同时发出了「喔~」的声音点头回应。看来他对这个回答没什么兴趣。
「阿月毕竟也是有父母的嘛。」
「这话是什么意思?先不说这个了,可以请你不要叫我阿月吗?」
「嗯。对了,阿月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
——沟通到底是什么?
月岛陷入了思考。对话的基本,不就是要听别人在说什么吗?然后在听完之后回答,或者有时候听完会刻意岔开话题。然而,竟然有人完全不听人讲话,而且还想继续把对话延续下去,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岛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由于对方的问题太过无关紧要,他不禁就随口回应了。
「……我有一个哥哥。」
「啊!确实感觉得出来!你很有老幺的感觉呢!阿月,你很有老幺的感觉!」
木兔拿着刚买的T恤喧闹,在他面前的月岛不禁感受到一股屈辱与自我厌恶。为什么我要回答他呢?不,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呢——
枭谷的社员们说:「木兔,不要去闹其他学校的一年级生啦。」「不过我可以理解,月岛的样子会让人不禁想要去跟他闹着玩吧。」「确实如此,他跟赤苇有点像呢。」「咦?」「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你别在意。」「我会在意。」,他们一边閑聊,一边以享用赛后甜点的心情在享受这个突发事件。另一方面,周围其他学校的学生注意到枭谷的王牌球员在这里,也开始吵杂了起来,说着「是木兔耶」、「木兔在这里」等话。
月岛感觉待在这里让自己非常难堪。
「…………」
不要买伴手礼了,先回去吧。要买明天也能买,甚至完全不买也行。总之就先回去吧。
月岛下定了决心。
他打算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之类的话敷衍过去就离开现场,但当他抬起头挤出笑脸时,却看到前方有一群红色集团停下了脚步。
音驹高中的成员就在他们附近。
金髮庞克头、日俄混血儿、鸡冠头。就算不想看也会注意到的显眼造型。
月岛迅速低头开始思考。
该怎么做呢——?
如果在这种麻烦的状况下,又让音驹的黑尾铁朗牵扯进来,就会重蹈夏季集训的覆辙了。木兔和黑尾这对东京主将搭档,去年的夏季集训就常来找他。他在排球技巧上确实有所进步,精神上却承受着更大的压力,让他每天的气力和体力都被这件事所磨耗。
天真无邪的麻烦人物,以及充满恶意的麻烦人物。想要同时应付这两种完全相反的麻烦人物,可说是远超乎一般的麻烦程度。月岛比赛后的身体无法抵御这么强大的麻烦。
已经走掉了吗?——
月岛往那边瞄了一眼。红运动外套集团依然在附近。不知他们是否被人群挡住了,或者是在远远地看着商品呢?月岛轻轻啧了一声时,感受到有视线在看着自己。
他轻轻抬起头,便与音驹的举球员孤爪研磨对上了眼神。
「…………!」
「…………!」
双方内心都传出了一阵紧张情绪。
于是,他们就连最低限度的低头打招呼都没做,瞬间就完成了沟通。
——请不要过来我这里。
——我不想过去你那里。
如此迅速的沟通速度,只有多次隔着球网对峙的两人才办得到,又或者是两个极度怕麻烦的人才办得到。双方利害关係一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移开了眼神。
幸好发现他的人是孤爪。月岛暂且鬆了一口气,接着打算迅速离开现场。然而,意料之外的伏兵发出的声音却传入了他耳中。
「啊!木兔在那边耶!啊,月岛也在!喂~!喂~!」
那个一边跳来跳去一边指着这里的家伙,正是音驹的一年级学生犬冈走。木兔发现他之后,就回了他一声「哦!」。音驹的主将黑尾则是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啊?」,并露出奸笑靠近。在他身后的孤爪彷彿露出「这可不是我的错喔」的表情,接着移开了眼神。
月岛被穿着红白外套的东京代表军团包围,完全错过了逃跑的时机。看到露出疲惫表情的月岛,音驹的主将黑尾似乎想闹闹他般问:
「你是来买什么才被人缠上的啊?乡巴佬乌鸦。」
黑尾满脸奸笑地散发出诡异的压力,月岛则是移开眼神回答「不,没什么……」,并开始寻找能离开这里的时机。这时,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木兔则是发出惊叫声沖了过来。
「咦?阿月,你不是要买伴手礼回去给哥哥吗!?」
月岛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为什么变成只限哥哥了?我说的是要买伴手礼回去给家人啊。月岛虽然感到烦躁,但就算开口解释恐怕也没用,所以保持沉默。
「…………」
然而,黑尾看到他保持沉默,就把头伸过来发出「哦~」的声音。
「阿月果然是老幺啊。难怪。」
月岛脸上的阴影更深了。
「果然」是什么意思?「难怪」又是怎样?请你们别随便乱讲话好吗?月岛虽然感到烦躁,但就算开口反驳也只会被对方的话语带着走,所以就继续保持沉默。
「…………」
然而,即使月岛保持沉默,或者说正因为月岛保持沉默,两个熟知他个性的东京主将便继续热烈地聊了下去。
「黑尾,你刚刚说『果然』,该不会早就知道阿月是老幺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观察眼。」
「真不简单。你光靠这招就能营生了吧?」
「啊?这能在什么工作派上用场啊?」
「什么工作呢……啊,你应该能够成为猜谜王吧?」
在这瞬间不禁失笑的人,就是刚才一直默默在角落听他们讲话的音驹二年级主攻手·福永招平。
「咦?什么?有什么有趣的吗?我刚刚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什么?」
木兔敏锐地察觉福永的反应,转而开始逼问福永。木兔身边三个不同学校也不同学年的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叹气。
「他只是感到很傻眼吧。」
「他应该是感到傻眼吧。」
「只是感到傻眼而已吧……」
由右至左分别是赤苇京治、月岛,以及半躲在灰羽利耶夫身后认真玩着手机游戏的孤爪所说的话。
「你、你们、你们……三个人竟然异口同声……」
包含自己学校的三个队伍,都对自己做出了无情的评价。木兔用夸张的动作抱着头跪倒在地。
看到木兔的后背正在颤抖,其他的枭谷成员心想「啊,不妙了」,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们不希望状况变得更加麻烦。不幸中的大幸是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但要应付木兔起伏不定的感情,依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成员之间立刻交换了眼神,正当他们决定要把责任推给赤苇时,当事人木兔似乎收到了天启,开始抬头仰望天花板。
「那么!也就是说!除非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否则就没办法打倒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