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了拍掌祭祀的声音,让他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北信介似乎受到这种清脆的声音催促,毫无留恋地从温暖的被窝起床了。他拉开和室的窗帘凝望朝阳,脸上已经连一丝睡意也没有了。从他刚起床的瞬间,情绪就跟平时一样冷静且安稳。
北信介打开窗户,把还有余温的棉被拿到冬天的阳光底下晒,之后就踩着叽嘎作响的地板走下了阶梯。
「早安啊,阿信。」
北信介走进客厅,穿着围裙的祖母就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祖母手上拿着一碗水和刚煮好的白饭,準备要拿到佛坛供奉。刚才传来的拍掌声,就是她拿白饭和水供奉神坛时的祭祀声音。这是她每天早上的功课,每一天都不会改变。
「早安。」
北信介回道早安后,就把厨房里準备好的早餐端到了客厅茶几并开口:
「妈妈她们呢?」
「还在睡觉。她们每天工作很辛苦啊。」
「说得也是。我先开动了。」
北信介静静地合掌感谢后,拿起了装着味噌汤的碗。早餐是一整天体力的来源,要慢慢地、仔细地咀嚼,让能量传递到大脑与全身。看到孙子动筷吃个不停,祖母也四处忙个不停,她带着微笑愉快地继续说道。
「之前挂在外面风乾的柿子,差不多可以吃了。」
「哦~」
「果然在途中※揉一揉还是会比较快好呢。」
「哦~」
「富田太太说要每天揉,但没有每天揉应该也没关係吧。」
「……富田太太?」
「就是烫髮店的富田太太啊,你应该也认识吧。」
「啊啊,嗯。」
「阿信,你喜欢吃柿子干吗?」
「嗯。」
「啊,要不要再添一碗饭?」
祖母笑着伸出双手,北信介说了声「谢谢」并把空的饭碗交给了她,之后往墙上的时钟看去。原本这个时间应该距离晨练还有一小时,整理一下再去搭公车,就能在不早不晚的时刻抵达体育馆。
不过,今天不一样。
稻荷崎高中目前进入了期末考周,一切的社团活动都暂时停止。
北信介坐在祖母身边,陪她一起看着不熟悉的晨间新闻谈话节目。看完之后,他就回二楼把之前拿出去晒的棉被收下来。他平常都是穿运动服上学,因为今天换上了早上不常穿的制服,出门的时间就比平常来得要晚了一点。
「我出门了。」
由于考试的缘故,他没办法过着平常的生活,这让他的心情有一丁点烦躁。北信介一路走到公车站,吐出白色气息。进入12月之后,早上变得更冷,让他体会到冬天真的来了。
公车不久之后就来了,上面的乘客也不是以往的熟面孔,这让北信介的心情有点不太好。之后他搭着摇晃的公车,在离学校最近的公车站下车。他正要走向行人穿越道时,就看到排球队的二年级学弟角名伦太郎与银岛结走在前方。
两人的脚步有点虚浮无力,北信介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你们看起来很想睡觉呢。」
突然听到主将的声音,让两名穿着制服的二年级生连忙打直身体,异口同声地说「早安!」,然后开始找借口解释。
「不好意思,昨天稍微熬夜了一下……」
「我也是,因为要準备考试……」
绿灯亮了,三人踏出了步伐。
北信介瞥了一眼学弟们睡眼惺忪的脸,之后再次面向前方,并以教训的口气说:
「考试是从上课的内容出题吧?只要平常有认真听课,不需要特地熬夜念书,出现的考题应该都会写才对吧?」
冬天的空气原本就冰冷,现在变得更加紧绷了。
两人睡眠不足的迷糊脑袋,受到主将尖锐的大道理攻击,让两名二年级生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看到学弟身心都显出退缩的态度,北信介继续乘胜追击。
「像你们这样睡眠不足,就连平常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出来吧。以这种状态去考试,有意义吗?」
「啊……」
「不……」
北信介压倒性的正确言论,让两名学弟完全没有找借口的余地,最后陷入了沉默。他们通过行人穿越道后,前方的公车站牌——跟北信介搭过来的公车呈反方向的公车上,接连有熟面孔走了下来。
「哦——!」
挥手出声向他们打招呼的是三年级的王牌尾白亚朗,走在他身后的是宫侑、宫治这对二年级的兄弟。
三人下车后,公车再次发车。角名与银岛在排气管泄出的废气中往前奔跑,开口向王牌打招呼。
「早、早安!」
看到两人紧张的表情,以及在他们身后板着一张脸的北信介,尾白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以半笑不笑的表情望着学弟问:
「你们的表情怎么这么恐怖啊,又被信介骂了吗?」
「不、不是……」
看到学弟因为害怕而沉默的样子,北信介就代替他们解释:
「我并没有骂他们,只是跟他们说不需要熬夜準备考试,只要平常上课认真听讲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尾白有气无力地笑了。
「这就是在骂他们啊。」
「我才没有骂他们。」
北认为自己只是单纯点出事实,绝不是要责骂他们。虽然他也觉得那两个学弟应该要改善这个问题比较好。
两名三年级生走在前头,二年级生则是跟在后面。稻荷崎高中排球队的队员们排成一列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往学校前进。虽然是没有晨练的上学时间,但由于北信介在场,使得气氛笼罩着一股紧张感。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尾白开口说:
「不过,就算认真上课,有时候还是会忘记呢。」
听完北信介关于準备考试的正确言论后,尾白为了替可怜的学弟缓颊,便说了这句话。
北信介稍微思考了一下反问:
「你会忘记自己住哪里吗?」
「怎么可能会忘啊?」
尾白亚朗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看到他的表情后,北信介继续说:
「因为考试前一天才慌忙準备,所以才会记不住而忘掉,如果每天反覆练习就不会忘记了。说起来,考试就是为了测量自己现在了解多少的指针。要是为了考试而熬夜準备,我觉得就没有意义了。」
听到北信介斩钉截铁的这段话,他身边其他上学途中的稻高学生也都吃了一惊、脸色大变。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想睡。
「你说的是没错啦,不过……」
北信介散发出的气魄,让尾白说不出话。正当此时——
「对啊!」
宫侑突然插了一句话。
直到刚才,他都还在跟宫治閑聊一些完全无关的话题,像是「起司Tak-galbi?起司Dak-galbi?哪个才是正确的?」「我不知道。说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根本没有意义嘛!」
他又说了一次,宫侑确认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便挺起了胸膛。
「所以我才不会特地为了準备考试而念书呢!!」
与宫侑霸道的气势不同,宫治则是懒散地回答:
「对啊,你上课时一直在睡觉,希望你在考试时也能发挥实力,好好睡着呢。」
「不用你说我也会睡的!!」
宫侑回答的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得意。尾白反射性地开口吐嘈「你不要嚣张啦!」,但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对了……」之后就垂下了肩膀,开始喃喃自语。
「侑,你秋天的期中考不是考得很差吗?当时老师说不及格的人就不能参加比赛,你知道我低头跟老师拜託了多久吗……为什么每次都刚好在大型比赛前举办考试呢……真是麻烦……」
看来上次的考试似乎发生了一些麻烦。
然而,这位全国第一的举球员却完全不在意学长的辛苦,他以毫无一丝谦虚的表情说:
「没关係,我靠排球就能上大学了,不受考试的成绩影响。」
「你好好听人讲话啦!要是考不及格就不能参加比赛了!没有在比赛中打出成绩,怎么可能有机会受到推荐上大学呢?你这个笨蛋!」
「真的假的!」
看到宫侑这么吃惊,尾白也带着怒气对他吐嘈。
「什么,你现在才用这么新鲜的表情感到吃惊吗!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吧!」
然而,宫侑没有道歉也没有反驳,而是向生气的学长露出微笑。
「谢啦,亚朗!」
「……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直率……」
预料之外的反应,似乎让尾白感到了动摇。
「你这样……会让我想要原谅你啊!!」
尾白大声喊完就推开其他学生,往校门沖了过去。
宫侑追在王牌的身后。
「你为什么要逃啊!?」
大家从一大早就很有精神。
主将北信介默默地看着那两个人以惊人的气势冲出去,背影变得愈来愈小。他跟其他学弟说:
「那么,我们走吧。」
北信介在正面玄关跟二年级生道别,接着打开了通往三年级鞋柜的门。他平常早上会直接前往社团教室,很少一大早就先进入这个玄关。
「…………」
他拿着陈旧的室内鞋,心想:
步调都被打乱了。
段考是一个不错的分隔点,他也觉得有段考会比较好。然而,暂停社团活动真的会打乱自己的步调。明明只要跟平常一样就好了啊——
即使考试期间暂停了社团活动,那对双胞胎也不会突然开始念书。平常会念书的人就会念书,不会念书的人还是不会念书吧。这样一来,晨练和放学后的练习还是照以往继续进行比较好——
正当他打算走向教室时,体育馆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排球弹跳的声音,还有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
他默默听着这些声音时,就看到宫治从二年级鞋柜后方沖了出来,口中说着「只有侑偷跑也太奸诈了!」,并往体育馆沖了过去。
看到他飞奔而去的样子,北信介喃喃自语:
「为什么大家都不遵守规定啊?」
北信介不得已只好跟在他后面前往体育馆。
他站在体育馆敞开的大门前方望向里面。正如他所预测,站在空蕩蕩的体育馆里的就是尾白亚朗与宫氏兄弟三个人。三个人穿着制服裤传着球,与其说是练习,更像是年长的小孩子正在自由玩耍。
「……好冷。」
看到那三个人在寒冷的体育馆里跳来跳去,北信介不禁心想:
能在这看到全国顶尖等级的选手开开心心、天真无邪地玩球,或许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于是,他开口向他们说:
「穿着制服不好活动吧?」
听到这道声音,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往门口望去。
尾白察觉到北信介站在那里后,即使他跟对方一样是三年级,还是连忙开始找借口说「不是!这是侑……!」。当事人宫侑就站在尾白身边,他则是说「说得也是,脱掉制服比较好活动!」,然后缓缓开始脱裤子。
「你为什么要乖乖把裤子脱掉啊!」
尾白认真地对宫侑吐嘈,宫治则是低声说「其实不用理他也没关係啦……」
「怎么会没关係!明明就很有关係!!」
看到那三个人吵个不停的北信介静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