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話

山野间的花骨朵一齐绽放开来，到处都是盛开的花朵。众人也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田间的农活中。报春祭马上就要到了。

积雪融化后露出斑驳的地面，麦田里绿油油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努力成长。平原融化的雪水汇成几条小溪，之后全都汇入河流，浑浊的河水翻滚着朝下游奔流而去。

贝尔格里夫和丹肯两人走在村外嫩草萌生的平原上。除了西侧的天空中有一朵很大的云彩外，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湛蓝的好天气。

「离村子太近也不太好呢」

「是啊……但是要太远了又不方便管理。如果离村子太远的话，就至少得在那附近建个执勤室啊」

「嗯。话说回来，居然真的能建造地城啊。在下还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我也是啊。不过说是建造，其实也只不过是以那个魔导球为中心散发魔力来改变周边环境而已，算是一种人为的积蓄魔力吧……就像是放置诱饵等猎物上钩一样，还是不要期待太细节的调整为好」

地城会形成于魔力浓度非常高的地方。因某种契机而形成了聚集的魔力块之后，周围的环境会以此为中心产生异变，空间发生扭曲，也会产生或吸引魔兽，逐渐形成一个地城。

地城的核心有时是一团魔力的结块，有时是有着强大魔力的魔兽。有Boss的地城多数属于后者，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讨伐了Boss魔力就会散开，地城也会相应被摧毁。

而那些从很早开始就存在，至今仍有冒险者前往探索的地城则几乎都是没有Boss的。对于这样的地城，需要定期对其核心进行监视管理，採集受魔力影响而发生变化的草药和矿石，当魔兽过多时还要组织人员前往讨伐。从那些魔兽的身上也能获得毛皮、骨头、肉、牙、爪子等多种素材。

以前人们对地城了解还不够多的时候，地城对于人们来说只是单纯的威胁，会让大家害怕到浑身打哆嗦。

然而后来大家研究出了许多的对抗手段，在众多本领高强的冒险者的带领下，地城不再是单纯的威胁，而是变得如矿山一般，只要还有魔力就能产生出资源。

不过到目前为止，人们还是只能等待其自然产生。

包括许多大魔导之内的众多魔法师都曾尝试过建立人造地城。但说到底地城是靠魔力作为原动力来维持的，因此如何确保魔力就成为了他们一直难以攻克的课题。

有人使用龙种或是其它高阶魔兽的魔力结晶作为核心做出了类似地城的东西，但远未达到能稳定运行的程度。

而托内拉则是有着米托这个魔力生成装置。不过米托不用一直呆在地城最深处，只要使用格雷厄姆製造的魔导球为核心，通过米托随身携带的吊坠将魔力输送至核心即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为地城的Boss却身处地城之外对其进行管理，想想让人感觉有些好笑。

这还真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呢，贝尔格里夫捻着鬍鬚这样想道。短短几年前这还都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村子里最近变得非常活跃。因为需要建造新的建筑，樵夫们干劲十足地前往森林，木材加工厂从早到晚都能听到有人工作的声音。木工们也沉迷于思考新建筑的设计方案，不断有人提出各种建议，要不要建个酒吧，要不要建个旅馆之类的。

对于地城这个新事物，大部分人都是秉持善意接受的。年轻人们兴緻勃勃，而凯利等管事的大人们也对于村子的发展很是满意。

但是更老一辈的人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脸色。好坏姑且不论，对于那些从未离开过托内拉的人而言，对外部世界的憧憬和恐惧是同时存在的。年轻人的憧憬更胜一筹，而老年人的恐怖更多几分。

想到持续了几十年的生活突然要发生变化，会感到有所不安也是难免的事情。而且大概是因为去年那场森林骚动的后遗症，有些人对于魔兽抱有超出必要的恐惧感。要说的话，冒险者这种既不稳定又时常伴随生命危险的职业原本就被很多人所看不起。

即使如此也没有出现强烈反对的人，或许是因为那些抱有不安的人在内心也还怀有着对于外部世界的憧憬吧。

「就算是要发生变化……最好还是能尽量平缓一点啊」

贝尔格里夫自言自语道。托内拉也在不停地发生变化。但太过激烈的变化会让很多人无法跟上形势。能够顺应变化的人当然没问题，但对于那些被甩下的人，贝尔格里夫并不希望就这样简单地将他们抛弃。

咔嗒一声，假腿踢到了一块小石头。

说实话，他现在仍在迷茫。那个时候虽然表示了赞成，但到了现在需要考虑实际行动的阶段，到处都是需要烦恼的事情。

经济支柱这个词听着很不错。但地城是性命攸关的地方，虽说要尽量确保安全，但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安全。只是受轻伤的话倒还好说，如果有人死掉了又会怎么样呢。就算能躲过死神勉强捡回一条命，受过重伤的人也很难再回去干农活了。

在基本上依靠自给自足的托内拉，身体的残疾会成为很大的障碍。贝尔格里夫如今虽然已经克服了这一点，但当初他也有过非常困难的时期。不能只因为自己可以克服就觉得别人也一定能做到，那是太过轻率的想法。

「……我毕竟还有安洁啊」

贝尔格里夫深深叹了一口气，使劲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车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如果要思考这些负面的事情的话想找多少都能找得到，但这些并非是生活的全部。面对新事物时不安与期待总是会交织在一起。

村民们在热心地谈论着各种有趣的想像和理想，而为了将其变成现实需要做各种各样的工作。不过没有理想的话现实也无法行动。在干农活的间隙谈论远大的理想，并为此而表达意见商讨现实的问题，这也是非常令人兴奋且开心的时光。而且这也的确为田园生活的平淡日常增添了不少色彩。

总之，首先必须要确定地城的位置才行。

然而这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有人觉得为了防止意外并减少村民的不安，需要让地城离村子远一点；而有人则觉得为了发展新产业需要离村子近一点才方便，因此一直没有一个定论。

双方的说法都很有道理，而想要进行理性的判断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因此陷入了一种胶着状态。

于是贝尔格里夫决定暂时将问题搁置，进行过实地考察后再来考虑。因此他现在正和丹肯两个人像这样子在村庄周围巡视。

「……在正式开始前必须跟赫维缇卡小姐也商量一下才行呢」

「是说现任领主大人吧？」

「嗯。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如果地城能够建成的话，原本只是个边境村庄的托内拉说不定也能成为经济要地之一。所以还是有必要向领主大人进行请示呢」

「也是呢。万一先斩后奏闹僵了也不太好，而且她要是有什么好主意的话说不定也能有些帮助」

「雪也逐渐融化了，大概需要找个时间去趟波尔多呢……」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最终又回到了村口。

从去年开始的道路整修工作如今尚未完成，但至少村子前面这段路已经变得平整乾净了。

贝尔格里夫不禁感到佩服，在自己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工作似乎进行的相当迅速。此时他看到远方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是一台带车篷的双驾马车，握着缰绳的人朝他们使劲挥了挥手。

「贝尔格里夫先生——」

贝尔格里夫眯眼看去，原来是已经非常熟悉的蓝发女商人，她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他略有些惊讶地等待马车走近。

女商人还不等马车停稳就急忙跳下车来，握住贝尔格里夫的手。

「您已经回来了啊。还以为要在外面漂泊好几年呢……您见到要找的朋友了吗？」

「哦，托您的福，一切都搞定了。看您这也都很好」

贝尔格里夫说着笑了笑，看了一眼马车。大号的双驾马车里堆满了货物，中间蹲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冒险者，看样子像是护卫，他们也正带着有些诧异的表情看向这边。

「这就过来做生意了啊。还真是够早的」

「是啊。我个人觉得托内拉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呢。马上就是春天的祭典了吧？我在做生意的同时也想顺便放鬆一下」

这话还真是听着让人高兴呢，贝尔格里夫笑着捋了捋鬍鬚。女商人跟丹肯也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丹肯先生也好久不见了呢」

「哈哈哈，在下之前也承蒙照顾了」

「看您这么精神就比什么都强。难道说安洁琳小姐她们也都回来了吗？」

「是啊，大家都聚齐了。玛丽也在呢」

「哇，那肯定会非常热闹呢。嘻嘻，我也準备了许多好东西，请大家务必过来捧个场……啊，对了，波尔多的赫维缇卡大人拜託我带了口信……是要给村长的，跟贝尔格里夫先生说也没问题吧？」

「哦，我可以转告他……你刚才说是赫维缇卡小姐？」

「没错没错。她说近期会过来拜访，还请多多关照」

「哎呀，这还真是……」

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贝尔格里夫眯起眼睛。不过这倒也正好。可以藉此机会跟赫维缇卡商量一下地城的事情。

女商人将帽子重新戴好，重新跳上车夫席握住缰绳。

「那我先去广场了，还请您务必过来看看，我会多给您优惠的！」

「哈哈，谢谢了。过后我会前往拜访的」

马车驶入村内。眼尖的孩子们喊着「商人来了商人来了」吵嚷不停。可以听到马车中传来对话声。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是贝尔格里夫先生哦。说『赤鬼』你们应该就明白了吧？」

「……咦，就是那个『黑髮女武神』的父亲？」

「没错没错。那位安洁琳小姐好像也回来了呢，过后你们应有机会能见到」

「怎、怎么办。我之前听说他们出门旅行不在托内拉啊……好紧张」

他们大概是奥尔芬或者波尔多周边的冒险者吧。撞上原本以为不在家的知名人物似乎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确实应该没有人能想像得到，贝尔格里夫他们会用转移魔法直接回到托内拉。安洁琳她们回到奥尔芬以后，得让她们告诉公会的人才行吧，贝尔格里夫这样想着挠了挠头。

丹肯则是笑着说道。

「贝尔大哥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名人了啊」

「哈哈……」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对『赤鬼』这个名号有些习惯了，贝尔格里夫不禁露出苦笑，调整了一下腰间剑的位置。

「我们也回去吧」

「也是。在下还得去一趟樵夫们的值勤室那边」

「木材的需求增加了啊……会很忙吧？」

「哈哈哈，总比閑的发慌要好吧。日子很充实嘞」

于是他与丹肯分开回到家中。院子里安洁琳她们正在晾晒刚洗好的衣物。安奈莎和玛格丽特正在井边忙些什么，仔细一看是在清洗筐子和笸箩，以及研磨小刀。其他人或许是各自出门去了。

「啊，爸爸，你回来啦」

「哦，我回来了」

抱着洗衣筐的萨蒂有一点诧异。

「回来啦。怎么样？找到好地方了吗？」

「还不好说。而且就算定了地方，后面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原本是想过田园生活，结果到了这种地方还有冒险者的活计追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