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天终于到了最热的时候,安洁琳寄来了一份很长很长的信。长到彷彿要将至今为止没能写进去的事情全部都写一遍一般。
贝尔格里夫花了很长的时间把这长长的信读了一遍,随后又花了很长时间从开头开始再次细细读过。
「……该多教教她读书写字的」
有很多拼写错误,而且就算是客套话也很难说是「字写得好看」。但是信里想要传达的感情却的的确确满溢而出。
「真的很努力呢……」
连续三次想要回来却都失败了,这让贝尔格里夫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也因为安洁琳久久未能归来搞得很狼狈,他轻轻皱了皱眉。
话说安洁琳的实力居然已经可以轻鬆讨伐双足飞龙和巨蚁群,自己教过的那些东西已经都用不上了吧。这让他稍稍感觉有些失落。孩子的成长所带来的快乐也伴随着寂寞呢。
不管怎么说,必须得写一封回信呢。
贝尔格里夫慢慢地认真地写着回信。
之前收到的信都很简洁,而且为了防止引起安洁琳不必要的乡愁,他尽量控制自己很少回信。但这次来了这么长的信,必须得认真回覆呢。
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想到的事情,鼓励的话语,诸如此类全都写了下来。写完之后,贝尔格里夫将信装入信封封好,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站起来走到屋外。
已经是晚上了。星光闪烁照到地面,但外面还是很暗。
屋后有片小树林,这些树上拴了若干绳子,每根绳子垂下来的一端都捆着若干木片,木片总数应该足有三十片以上。
贝尔格里夫踏入其中,举起未出鞘的剑,静静地将一片木片打飞。
木片朝对面飞出,但因为绳子拽着缘故,所以很快又飞回来了。
贝尔格里夫依次击打各木片。
木片四散飞开,但又全部朝向贝尔格里夫而来。然后他时而左躲右闪,时而用剑迎击,时而将其架开。
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中,完全无法依靠视力,但贝尔格里夫却避过了所有的不规则来袭的木片。有时候木片相互撞到一起改变动向,他也全都能準确处理。
终于木片慢慢慢下来,摇晃幅度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
「……变迟钝了呢」
贝尔格里夫抚摸着最后唯一被木片打到的肩头。
「可不能被安洁笑话啊」
贝尔格里夫再次开始击打木片。虽说今天他也做过了挥剑的每日练习,但像这样全身心地投入锻炼,让他有一种回到了刚当上冒险者那会儿的错觉。
第二天,作为干劲过头的代价,贝尔格里夫皱起眉头带着肌肉疼痛下田去了。
「该死,果然还是身体迟钝了……」
不过,第二天就出现肌肉痛的事实让他反倒有点安心。对于同年纪的农夫们来说,经常会出现到第三天才开始肌肉疼或者身体疼痛的情况,贝尔格里夫也曾以此嘲笑他们上了年纪。与之相比,自己的身体还算是足够健壮的。
必须要找回那种感觉。
实战是必要的。
已经年过四十,一把年纪的人,却还像年轻人一样追求刺激。明明都这个年纪了却还是被安洁琳的活跃刺激到了吗?贝尔格里夫这么想着,捻起鬍鬚。
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打理田地,这时候巴恩斯过来了。
「贝尔叔,我爸喊你」
「凯利吗?」
被巴恩斯带到凯利所在的地方,就看到凯利正一脸愁云地坐在那里。他身边坐着神父莫里斯,另外还有几个樵夫也在一起。
「怎么了?你们这都聚在一起」
「是这样的,贝尔。附近的森林里似乎有魔兽出没」
贝尔格里夫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前些日子带孩子们进山时候就隐隐约约有所感觉,但最近魔兽似乎又有增多的趋势。虽说那之后就禁止孩子们进山了,可如今魔兽居然已经到了村子附近,贝尔格里夫不禁皱起了眉头。
遇到魔兽的正是那几个樵夫。当时对面只有一只,于是这边几个人靠斧头仗势勉强将其赶跑,但从那之后他们就不太敢再去森林里了。
「那啥,之前不是想着为了秋日祭準备翻修教会么?还说要在旁边弄个学校。所以现在非常需要木材,这样下去的话工作都没法干了」
「我说贝尔,总是把这些事情都推给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我们对上魔兽实在是应付不来……」
贝尔格里夫打断了樵夫的话。
「不用说了。魔兽是什么样的?」
「是灰色的狼。我们只见到一匹,但说不定会有狼群」
是灰猎犬。虽然作为魔兽来说只是E级的程度,但对于并非冒险者的一般村民来说还是非常危险的。
贝尔格里夫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神父。
「莫里斯神父,保险起见可以麻烦你準备驱魔护符吗?」
「我知道了」
莫里斯神父静静地点了点头。
「各位也请帮神父在村庄周围布设驱魔护符」
「我说,贝尔,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虽说我们不习惯战斗,不过要凑人数的话……」
「是啊,森林里的情况我们也还算熟悉……」
虽然樵夫们如此提议,但贝尔格里夫还是笑着推辞了。如果是可靠的冒险者的话还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他们,但对于一帮不习惯战斗的樵夫来说,要保护他们反而会让自己更危险。
「没事的,大家把保护村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好。而且,」贝尔格里夫微微一笑。
「我也正好想要活动一下身子」
看到贝尔格里夫露出平常很少见的「冒险者」的一面,凯利等人不禁屏住呼吸。
贝尔格里夫回到家里,脱下干农活时的装束,换上便于行动的行头。带上剑,将各种各样的道具装进小袋子里挂在腰间的皮带上。
上一次像这样子专门去消灭魔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回到托内拉以来,虽然有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但并没有这么频繁。但他注意到,每次自己内心的某处都会莫名其妙地兴緻高昂起来。要以怎样的方式战斗、要尝试些什么之类,仍是十五六岁的自己似乎正在向已经超过四十的自己搭话。
贝尔格里夫苦笑着自言自语。
「这可不是去玩啊……?」
——知道啦。
那个少年时期的自己似乎闹彆扭似的说道。贝尔格里夫笑着抚摸自己的鬍鬚。
转动肩膀,用假腿敲敲地面,确认身体的状态。没问题,一切运转正常。
「好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