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Binarytree
那份记忆的颜色是墨色的。虽然有浓淡之分,但却缺乏鲜艳的色彩。徐徐吹来的风,以及被风摇动的树叶摩擦产生的声音,都莫名地让人觉得像是完全无关的事情似的,有种像是隔了一层薄膜的感觉。已经接近天顶的太阳将光芒从树叶间倾泻下来,让人觉得非常耀眼。孩子眯起眼睛,眼皮一开一合眨巴了好几下。
眼前似乎有一张逆光的人脸。似乎是一名女性。她脸色惨白,但却是一副看着珍爱之物的表情。
她似乎非常痛苦,嘶嘶的呼吸声显得非常高亢。
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材质很高档,但或许是穿得时间长了的缘故,到处都有明显的污痕,显得很旧。她的脸上挂着泪痕。
「对不起……请一定要……」
女子像是祈祷似的自言自语,随后将似乎是用晒乾草药编成的东西放到孩子身上。
微风轻轻吹动孩子的头髮。女子轻轻地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似乎是有些依依不捨。
——怎么了?
孩子想要这么说,但嘴却不听使唤,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女子深呼吸了一次,环视周围。
「在被察觉到之前……」
她自言自语着将手放到胸前,但仍依依不捨地将视线停留在孩子身上。
「没事的……肯定会有人……会有好人来到你身边的……」
女子的身影如水波纹般摇晃起来,很快消失不见。突然又吹来一阵强风,让挂满红叶的树木不住地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
到底过了多久呢。阳光虽然很温暖,但风很冷。
或许是感觉到了被独自丢下的寂寞感,孩子皱起眉头,被涌出的悲伤所支配,放声大哭起来。
可以听到唰啦唰啦分开灌木丛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踩着落叶和枯草走了过来。
「……居然还真是」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孩子抱起。这让孩子感到非常安心。孩子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一头红髮和一张困惑的脸庞。
○ ○ ○ ○ ○
奥尔芬城也已进入深冬,连日的降雪将城里染成一片白色。清洁工每天要来回打扫好几回,但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于是这些就会交给冒险者公会挂出委託,低阶的冒险者们和一些想赚零花钱的孩子们便会为此拿起铲子四处奔波。
贫民窟的一角有一块空地。这里似乎曾经是有建筑物的,但或许是因年久失修等原因早已倒塌,瓦砾被清理掉之后也没有再建别的东西。
这里平常是流浪者和街头孤儿们聚集的场所,但今天却有很多人在这里排起了长队。教会今天要在这里向贫民窟的人免费发放救济餐。
在纷纷扬扬飘落的雪中,一口大锅里的炖菜已经準备就绪,旁边是切开的烤麵包。对于平时只能在破屋或是路边瑟瑟发抖的人们来说,如今这久违的热乎乎的饭菜让他们个个狼吞虎咽。
「来,排好不要插队!还有很多呢!」
罗塞塔呼出白气,高声喊道。僧服外套着围裙的修女们在忙着分装炖菜,想要取暖的人将火堆团团围住。到处都飘出呼吸所产生的白气,孩子们鼻头和脸蛋冻得红红的,他们呼呼地吹着炖菜,随后迫不及待地将其倒进嘴里。
贝尔格里夫穿过人群,抱着一束柴火走了过来。
「罗塞塔小姐,柴火放在这里可以吗?」
「啊,贝尔格里夫先生!谢谢你了!我看看,就放在这里就好!」
贝尔格里夫将柴火喀拉喀拉地放到罗塞塔指示的地方。大锅下的火还烧得很旺。虽然火苗蹿得并不是很高,但热度是足够了。
贝尔格里夫又往上面添了几根柴。柴火表面细小的木刺很快烧了起来,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为了让锅里的菜不会烧糊,夏洛特正在使劲搅拌着。她头上戴着蓬鬆的僧帽,帽檐拉得很低,一直盖到眉毛附近,将脸基本隐藏了起来。头髮也都束到一起藏到了帽子下面。
对于之前在贫民区发表所罗门教的演说并贩卖假赎罪符一事,夏洛特始终抱有一种负罪感,因此一直想以某种形式来赎罪。
她最开始是想将钱还回去,但一方面已经分不清当初是谁买了那些符纸,另一方面有很多人看到她只是个普通小女孩就会对她故意刁难,所以这条路行不通。所以最后她将剩余的钱全部捐赠给了教会,然后用这些资金髮放救济餐,她也参与其中帮忙做事,籍此达到多多少少赎罪的目的。
不过她的这幅白化病的外貌实在是太显眼。与银髮不同,那头全白的头髮实在是很明显的特徵。为防有人故意找茬,她才像这样做了简单的变装。
自从被赶出卢克雷西亚以来,夏洛特就一直对维也纳教抱有深深的厌恶感,但在和罗塞塔为首的众修女及孤儿院的孩子们进行过交流之后,那种厌恶感已被沖淡了。她原本就是虔诚的信徒,现在似乎也终于想通了,卢克雷西亚那种被高层人士当成政治道具的维也纳教姑且不论,至少像这样质朴单纯的信仰是不应该被否定的。
也正因为这样,贝尔格里夫也多次造访教会的孤儿院,帮忙干了许多杂活,有时也会陪孩子们一起玩。今天发放救济餐时他也来帮了忙。一方面他并不讨厌做这些事情,另一方面他也早已习惯了在寒冷的天气中到处活动。对于缺少男性劳动力的孤儿院来说当然是非常欢迎。
日头逐渐西斜,炖菜也终于全都发放完了。众人开始收拾,将雪放入大锅融化简单清洗一下,同时小心注意熄灭火堆。
「白,拿住那边」
白默默地抓住大锅的一侧,贝尔格里夫抓住另一侧,两人使劲将锅抬起。
厚重的大铁锅分量很沉。白一开始有点踉跄,但很快像是故意逞强似的努力站稳。贝尔格里夫看到他这个样子,微微一笑。
「……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你很努力呢。不过还是再稍微锻炼一下比较好呢」
「呿……」
白咂了一下舌头。随后使劲将锅重新拿好。
「喂喂,你那样子的话衣服要蹭上灰的」
「吵死了,臭老头,赶紧走吧」
白这样说着,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去。贝尔格里夫呵呵笑着跟上他的脚步。
在经历过一段短暂的同居生活后,这两人之间建立了一种非常微妙的信任感。白的态度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粗鲁,但行动上不再那么反抗性十足,称呼也从大叔变成了臭老头。乍一看似乎是有所恶化,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不再使用那种应对外人时的客套礼仪的表现。
对于贝尔格里夫来说,他像是多了一个叛逆期的儿子似的,这让他觉得很有趣。安洁琳再怎么说也是女儿,作为父亲来说他更多的还是抱有着一种细心呵护的态度。而面对白时他可以稍微粗鲁一点,可以以一种更轻鬆的感觉应对。这也算是只有男人之间才能明白的感觉。
不是撒娇与被撒娇的关係,而是像这样可以一边吵嘴一边协作,这让贝尔格里夫感觉很有意思。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看向白,白则是皱起眉头别开脸,结果一不小心绊了一下,很不高兴地又咂了一下舌。
将大锅搬进教会孤儿院的厨房里并彻底洗凈,再把各种东西都收拾妥当。冬天的日落来得非常早。天空还很明亮,但西斜的太阳已经躲到了高耸的建筑背后,教会的院子里已经照不到阳光了。
其他的修女各自散开,开始为了傍晚的礼拜等事情开始做準备。院子里可以听到孩子们玩雪嬉戏的声音。罗塞塔泡了一壶花茶,开心地笑着说道。
「哎呀,还真是谢谢您啊,贝尔格里夫先生。这次您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不不,一点小事不足挂齿。而且这也算是夏儿先提出来的事情」
夏洛特取下帽子,解开头髮,寒风和凉水让她的脸蛋、鼻子和指尖都红通通的。她一边揉搓着双手,一边有些略带犹豫地问道。
「那个……这样子算是有赎罪了吗?」
「那当然啊。夏儿的这份心情肯定也会传达到主神那里的」
「嗯……罗塞塔,谢谢你帮忙。也要谢谢父亲和白」
贝尔格里夫微笑着摸了摸夏洛特的头。白则是默默地伏下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