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咱便回到了房间,一会读读书,一会玩玩手机,就这样消磨时光到了三点,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有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除了杀人事件和私奔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性。
那就是——这一切只是一个整人的把戏。
不,这个把戏并不有趣。就算重纪本人也参与了合谋,咱也觉得这种玩笑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不过,如果这就是真相,那总真正发生了杀人事件要更好接受一些。
当然,他们两个人也可能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而在岛上潜伏了起来。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么这两个人这样耍我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
咱想见见那两个人。
事实,也不过如此吧。
好,上吧。这回不要只去搜索码头,还要把整个岛都搜个遍。
不过什么时候出发都不晚,所以要做好充分的準备。咱在出发前先用薄荷油和医用酒精配成的自製杀虫剂喷雾喷遍全身,然后出发。
登上螺旋状的坡道,咱走出了洼地。
这座岛上没有咱不知道的地方。
开动脑筋想想,假如是咱的话,这种情况下会藏在哪里……
洞穴。
咱想起,在岛上的树林之中存在天然的洞穴。那些洞穴是绝佳的藏身之处。假如是咱的话,咱就会躲到那里。
天色已经不早了,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林子里去!
咱跑过了阳光暴晒着的丘陵地带,连滚带爬地逃进了林子中。林中的树荫遮挡着阳光,好似减轻了咱身体上的重担,背也能伸得直了。所以说阳光这种东西一定是有重量的——
不久,咱便抵达了目的地——那个洞穴。
咱学着间谍电影里的主角,把身体贴在洞穴的入口的侧面,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窥探着洞穴内部。
洞穴深约三米,内部没有转角,所以透过树叶的缝隙的阳光能够直接照射到洞穴的最深处。
里面没有人。
呼,咱喘了口气。
岛上还有哪些地方能够让人藏起来的来着……
海滩边上的仓库兼浴室、过去岛民挖的井里、丘陵地带无数的小洼地,岛上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咱走了个遍,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找到。考虑到或许对方也在随着咱的移动而改变藏身之处,所以咱一边走的时候也不忘偶尔回头看看,可是结果证明,这一切不过是咱在唱独角戏罢了。
果然他们真的私奔了吧……
咱在岛上搜索的这段时间里,天色逐渐变得不妙了起来。风越来越强,从地平线的那一头飘来的朵朵乌云慢慢聚集在了咱的头顶,显然是暴风雨的前兆。在夏季小笠原高压控制下的小笠原诸岛,这样的天气可不寻常。至少根据咱自身的经验来看是这样的。
为了在雨下起来之前回到穴熊馆,咱顺着山崖边上的小路迅速向穴熊馆方向跑去。
「沖先生——」
突然有人在背后呼喊着咱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渚。她正在顺着通向乱石堆的坡道向上爬。
「你去干什么了?」
「咱去找浅川和深景了,因为万一他们两个还藏在岛上的某处呢。渚呢?」
「我也是,正在岛上到处寻找那两个人。」
咱有点吃惊。
「也就是说,渚你也不相信那两个人私奔了?」
「不相信什么的,倒也没那么厉害啦,我就是想,这两个人会不会突然在岛上的某处出现,然后笑着告诉我,都是骗人的啦——这样,仅此而已。然后,你们出来的太晚啦,我们都已经开始着急在找你们了——到时候我就这样说。可是,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他们。果然,他们是真的私奔了吧……」
见咱毫无反应,她问道,
「沖先生是找到了什么确实的证据吗?」
问题直指核心。
「不,咱也跟渚一样,只是出于愿望罢了。」
咱搪塞道。不过实际上,咱也确实没啥证据,说自己一厢情愿也没什么错。
唯一可以称得上线索的只有昨天晚上的快艇引擎声,但咱不打算跟渚详细提这个,否则只会引起无谓的恐慌。
渚望向逐渐开始变得不平静的海面。
「现在,那两个人究竟身处何方呢……」
「估计他们要么正在父岛上某处潜伏着,要么就是在太平洋洋面上勇敢地和风浪斗争吧……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天气预报说,从傍晚开始直到夜里都会有暴风雨,好担心他们。」
「啊,说的是呢。咱们也赶快在雨下起来之前回去吧。」
我们踏上了回馆的路。
一路上,我们之间只进行了一次对话。
并非为了打破沉默的空气,而纯粹是为了询问她的意见。
「假如——咱是说假如,你现在站在深景的立场上。你被重纪先生做了很过分的事,感到很痛苦。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你喜欢的男人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你会选择跟他私奔吗?」
渚的回覆来得意外地快。
「我的话,不会的。」
「为什么呢?是因为怕给周围人添麻烦,或者类似的理由?」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是不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跟他私奔的地步的。」
渚的声音多少有些颤抖,但咱假装没有注意到,继续问着。
「什么意思?」
「所谓『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梦想还有热情,对我来说,都是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的情感。所以说,把自己的一切都抛下,去追求一个人、去与他一起与全世界为敌——内心中能够产生这样渴望的人,我真的很羡慕。」
「羡慕?」
「啊,说羡慕的话可能用词有些不谨慎,抱歉……」
咱明明什么都还没说,渚却自顾自地道起歉来。
咱不太能理解渚话中的真意。
而且本来,在咱的印象中,渚就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人。毕竟,参加这个线下聚会的各位,都是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才聚集到这里的。
可惜,不等咱继续追问下去,我们就已到达了穴熊馆。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咱又翻起了书,时不时玩玩手机,消磨接下来的时间。虽然还雨还没下起来,可是窗外风越发的强烈,吹得窗户玻璃发出「嘎嘎嘎嘎」的声音。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咚。
嗯,什么东西?
刚才那个声音,不是风,而好像是某个固体直接撞到玻璃上发出的。
难道说是山崖上的石头被风吹动滚到洼地里来了?好危险好危险,希望窗户没被打破。
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可是,三十秒之后——
咚。
又是这个声音。
简直就像是谁在往窗户上扔石头一样。
咱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外面没有人。以防万一咱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依然看不到一个人影。
于是咱关上了窗户,坐回到了桌边。之后,传入咱耳中的,就只剩玻璃「嘎嘎嘎嘎」的声音了。
到了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来人啊!不得了了!!」
荔枝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咱赶紧开门来到了走廊,只见一直以来都嬉皮笑脸的荔枝少见地摆出严肃的表情。
渚、重纪和法子也都纷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荔枝。
「发生什么了?」
咱代表大家问道。荔枝这样回答,
「小瞬瞬不见了!我在馆内怎么着也找不到他,而且餐厅和小瞬瞬的房间都有异常。」
「异常?什么意思?」
「我一时也说不太清楚,大家不如去现场看看。总之各位先跟我来吧。」
荔枝显得十分严肃,所以我们跟着她下到了一层。这回就连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法子也来了。她的神情显得很憔悴,那份「女巨人」的气场已经全然不见。希望她身体不要出什么状况。
「首先是餐厅。」
荔枝打开了餐厅门,我们跟着走了进去。
走着走着,一股焦臭味涌入咱的鼻腔。
儘管到阳台的落地窗开着,换气扇也在全速运转,这股焦臭味依然没雨消散的趋势。
「这股臭味是什么情况?是你做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故吗?」
「跟我没有关係。我刚刚来这里打算把饭煮上的时候,就已经闻到这个味了。请大家看一下这个微波炉。」
我们集体走进厨房。
微波炉的门开着。
一部分内壁已然变成了焦黑色,底部更是散落着焦黑的碳粉。在中心处,则放置着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体。
那是什么东西啊?
看样子,不像是人体的一部分。
倒是像什么机械零件……
「那个,难道是……智能手机?」
第一个辨认出来的是渚。
咱仔细一看,的确有几分像手机。
但是,
「为什么智能手机会出现在微波炉里啊?」
法子焦躁不安地问道。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法子显然被惹急了。
「喂,难道是有人相信了微波炉可以给手机充电这种都市传说吗?」
咱本想就着这个场景开个玩笑,但是这件事本身实在是太过让人吃惊了,以至于咱的声音都变得紧张起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感觉。
「所以说跟我没关係啦,那部手机是小瞬瞬的。」
嗯,成濑的手机不是白色的吗?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咱的理性所否决了。在微波炉里转几分钟,就算原来是白色的手机,也该被烤黑了。
被微波照射的话,手机内部应该会率先被加热爆炸吧。液晶屏幕也会被烤化然后凝固成了一块一块的晶体,看起来像是手机零件的煤炭状黑色碎末更是在微波炉里炸得到处都是。咱试了一下,果然那部手机已经彻底开不了机了。
「你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嗯,那个时候微波炉虽然已经自己停下来了,但是我还是察觉到它内部有异常,所以打开看了看,结果刚一打开里面就开始冒黑烟。我把火灭掉之后,现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顺便一提,打开落地窗和排风扇的人也是我。」
「但是为什么成濑的手机会……啊,等等,你刚才说,成濑的房间也有异常?」
「对,大家跟我来。」
烧焦了的手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再燃的样子,我们就把它原样放在了那里,离开了厨房。
在向成濑房间前进的途中,荔枝对我们说,
「等一下,小瞬瞬的房间从里面上了锁,咱们得先绕到他房间对应的窗户那边进去。」
「锁上了?」
难道说这是——
密室?
咱的情绪突然不合时宜地高涨了起来。
可恶,冷静啊。屋子里面可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
我们走出了玄关。
夏日的下午五点,本应清爽的天空却被乌云所笼罩,暴风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盆而下,风也较刚才强了不少。如果不把大门锁好的话,那几扇旋转门就要被强风吹得滴溜溜直转了。
玄关入口处的平台,也就是「高床式建筑」中的所谓高床,并非仅限于大门口一处,而是围绕着整个建筑形成一个闭环的迴廊,并且在建筑背侧与阳台相连。我们顺着高床,来到了成濑房间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