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之使徒

银翼在月下振翅。

但那并不是为了飞行，而是为了从银翼射出充满杀意的银色魔弹。

具有可怕连射性能与威力的银色魔弹撕裂海拔八千公尺的暗夜，化成无数闪光杀向目标。

对抗银色魔弹的，则是发出红色电光的神器兵器。每当至今粉碎过各种敌人的怪物发出咆哮，飞来的银羽便会残破地粉碎四散。经过精密计算的弹道，仅仅一发子弹便打散数根羽毛，在宛如一面墙的弹幕中打开一个洞。

这时需要的是沖入洞中的勇气，唯有冲进去才能实现完美迴避。

「呀啊啊！」

在这场赌上彼此性命的死斗中，响起毫不相衬的可爱悲鸣。

忍不住发出不合场合的叫声之人，正是爱子。

『神之使徒』诺因射出的银羽弹幕，足可比拟始的梅杰莱。始单手抱着爱子，以毫釐之差持续闪避诺因的攻击。爱子被始抱在手中，体验着人生第一次的空战（人类肉身版）。

「老师！把嘴闭起来！不然咬到舌头可是会满嘴血喔！」

「你那样说我也唔！？咬、咬到了……」

始的忠告也是枉然，爱子马上就痛得流泪。不，在空中战开始的瞬间，她早已泪眼汪汪，并不只是因为咬到舌头。

始也知道爱子的身体能力并非特别优越，所以不採取激烈的动作，而是使用『瞬光』，以最小限度的动作，闪躲袭来的魔弹。纵使如此，动作的激烈程度仍远超过云霄飞车，爱子已筋疲力尽。

话虽如此，始也不能随便找地方把她放下。

既然诺因对抱着爱子的始毫不留情，那把爱子放下的瞬间，她可能也会成为攻击目标。与其挡在爱子的前方战斗，不如抱着她一起行动。

再说，这种状态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可靠的同伴应该会来救援。

始以休拉克击向再次从全方位袭来的银羽，一面迴避攻击，一面对闭着双眼、紧紧抱着自己的爱子说：

「老师，再支撑一下，我的同伴正在赶过来，只要她来了，你就可以下去地上了。」

「好、好的！可、可是南云同学呢？」

「还用说，我要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呜呜，对不起，是我拖累你……」

爱子懊悔地紧咬着牙，她也有自己是负累的自觉。这时始紧抱着爱子，使出一个空翻。

在颠倒的世界中，银色炮击从始头上掠过，那是摧毁囚禁爱子的隔离塔上层的闪光。

再度遭到有如晃动的冲击，爱子受到压迫而说不出话，不过始的胸膛紧贴着自己，她听得见毫不紊乱的规律心跳声。爱子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却忍不住感到莫名安心。

儘管内心斥责在这种状态下还胡思乱想的自己，她却更加用力地抱紧始，将自己的命运託付给他。

「别在意，这一点困难原本就在我的预料之内。」

「！为、为了我……你竟然不惜冒这么大的危险……」

始的意思当然是『为了学习神代魔法，与教会发生冲突也是预料之内的事』，并非只是为了救爱子而冒险。

但爱子似乎有点陶醉在此情况，完全误解了。

而且，始正抱紧、保护自己，这个状况加速她的误解，看来有必要早一刻让她清醒。

「……竟然还有閑情聊天，真是从容呢，异数。」

「唔喔喔！？」

就在躲过银色炮击和弹幕后，始身旁传来冰冷无情的声音。

始瞬间用义手手肘对背后发射散弹，利用击发的后座力转身回头。随即见到诺因用双大剑的其中一把作为盾，抵挡散弹攻击，同时用另一把大剑横劈过来。

银光闪闪的大剑，长两公尺、宽三十公分，光看就感受得到惊人的压迫感。

再加上寄宿于其上的能力也兇恶无比。诺因操纵的银色魔力，全部都赋予了固有魔法『分解』，只要被触碰到等于致命攻击，可以说是超乎常理的能力。

即使明白此事，只要抱着爱子，始就不能做出过激的动作。始瞬间用休拉克拍向大剑的剑脊，迫使它的轨道偏移，身体向后倾倒、下坠，勉强躲过攻击。

大剑从始的浏海掠过，他不禁冷汗直流。

不管是休拉克还是义手，『金刚』与亚占提姆矿石的结合力可以抵抗『分解』，并挡住攻击。但是每次接下攻击，无可避免地都会受到损伤。

这次休拉克的表面也被削去一小块，若不断用武器抵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破坏吧。

诺因顺着大剑挥动时的离心力，顺势转了一圈，月光下灿烂耀眼的美丽银髮也随之飘逸，接着举起刚才挡住散弹的大剑，对后仰状态的始挥下。

藉由刚猛无比臂力产生的剑速，速度不是普通地快，甚至快到无法目视。

始再度击发义手的散弹枪，藉由后座力翻转身体，在避开大剑的同时，将休拉克的枪口对準诺因，连续开了三枪。

随着枪声响起，三道闪光精準地击向诺因的头部、心脏和腹部。

然而，她的反应速度非比寻常。

当始将枪口对準诺因的瞬间，她已经竖起大剑，藉由剑脊挡下全部的子弹。

诺因被休拉克的威力逼得后退，始趁机发动十字浮游炮追击。

装填在十字浮游炮内的炸裂散弹块，在夜空中扩散出红色波纹，将强烈的冲击波洒向诺因。

虽然冲击被诺因背上的银翼轻易抵销，不过始依计画成功地拉开距离。

「啊哇，啊哇哇，现在是什么状况……」

「……老师，拜託你不要在厮杀的时候发出可爱的声音好吗？这样会让我失去力气耶。」

「可、可爱！？南云同学！你、你对老师说这什么话——」

明明是在进行令人无法喘息的超高等战斗，只要差几毫秒就会决定胜败，爱子不时发出的悲鸣却异常可爱，大大削弱始的气势。始不禁露出「她该不会一点也不怕吧？」的怀疑眼神看着爱子。其实始猜对了一半，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爱子感到安心是因为被自己拥抱。

「……抱着累赘还能躲过这些攻击……你果然太强了，作为主人的棋子并不相衬。」

「你这么说真是我的荣幸。一个搞自闭的家伙，人家不理他，他还不高兴，你说我跟那种家伙不相衬，可是最棒的讚美，谢谢。」

「……如果你是想激怒我，就是白费心机，我没有感情。」

「啥？你在说什么呀？我是真心那样想啊？」

「……」

诺因眼神一敛，大大地张开双翼，将一对大剑交叉在身前。

她是真的没有感情，只是想结束无用的对话吗……

在始看来，她似乎是在生气，不过思考那种事情也没用，他便不再多想。

反正都是要杀死她。

不管诺因在想什么、产生什么感情，对始而言都不重要。

诺因再度鼓动双翼，将银羽洒在空中，这次却不是朝始发射，取而代之瞬间聚集于诺因前方，多根银羽重叠形成阵式。没错，那是魔法阵，一个闪耀银色光辉的魔法阵出现在诺因前方，睥睨着始。

然后……

「——『劫火浪』。」

发动的魔法是足以焚烧天空，如海啸一般的大火。

看来她不只能使用魔弹，也会使用属性魔法。先前之所以没有使用，单纯是她判断只靠银色魔弹就足以应付始吧。

也就是说，她现在开始认真了。

热度与规模皆超乎常理的大火，捲起火焰自上空袭卷而来，爱子一瞬间产生世界被红莲之火掩盖的错觉。

她仰望始，想着他打算怎么办。始脸颊流着汗，拚命地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魔法的核心。只要以魔眼石找出核心，再準确地用射击破坏核心，就能够让魔法烟消云散。

这当然需要百发百中的神射技巧，不过对始而言稀鬆平常。

然而，诺因发动超广範围魔法，规模之大足以将整座【神山】照得有如白昼。要找到核心宛如大海捞针，始看不出位置在哪。

命运时刻毫不留情地到来。

火焰形成的海啸範围长达数百公尺，始与爱子无路可逃，遭到火焰无情地吞噬。

任谁看到都会认为他们没救了。

一般人都会认为两人已被烧得尸骨无存。

但是诺因的目光没有离开烈焰中心。

「……这样也能撑过去啊。」

诺因说了这句话后，术法的效果结束，大火散去。中心出现被四架十字浮游炮包围、毫髮无伤的始和爱子。

四架十字浮游炮以始为中心，各自飘浮在三角锥顶点的位置，各顶点间有金属线相连，金属线形成的面覆盖一层红色光膜。

「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不过看来是成功了。」

「这、这是……」

始的表情似乎鬆了一口气。

这个机关是藉由生成魔法，将空间魔法施加在金属线与矿石上，再加装至十字浮游炮，借四点连结製造出的箱型结界。那不是单纯的障壁，而是阻绝空间本身的结界，理论上具有一等一的防御力。

只不过，由于尚在实验阶段，始不确定实际能承受多强烈的攻击，所以本来还有点不安。

爱子惊吓地张望结界，始重新抱紧爱子，往诺因的方向看去，她再次形成魔法阵。

只不过，她这次在对始射击银羽的同时，张开了一百面以上的魔法阵。

那可说是如狂潮般的攻击。

虽然四点结界应该能发挥相当坚实的防御，但一直躲在结界内，战况也不会好转。更何况，也完全无法预测结界能承受诺因的分解能力到什么程度。

这个结界的缺点就是，由于空间受到阻绝，因此展开的期间，始也无法进行攻击。始急忙解除结界，大大拉开与诺因的距离，準备再度专注迴避，直到缇奥来到现场。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响彻整座【神山】的歌声。

始闪避着银羽子弹，看向歌声的方向，想知道发生何事。只见伊什塔尔率领圣教教会的祭司聚集在那里，另外还有一团神殿骑士守护他们。祭司们双手交握，摆出祈祷的姿势唱歌。

由百名祭司组成的合唱，令人产生庄严肃穆之感，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圣歌，始在地球时也曾见过。

始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随后——

「！？怎么回事？我的身体……！」

「南云同学！？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始与爱子的身体出现异状。

力量抽离他们的身体，魔力逐渐消散，感觉好像体内所有能量都被拔除，还有像光之粒子的东西缠绕在身边，阻碍他们的动作。

「唔、这是异常状态系的魔法吗？不愧是教会的大本营，抵御外敌的对策十分完备。」

始的推测完全正确。

伊什塔尔发觉『真正的神之使徒』诺因正在战斗，为了支援她，他们行使名为『霸堕之圣歌』的魔法。

这是能阻碍敌人行动、使其衰弱的兇恶魔法。由多名祭司以合唱的形式，只有在歌唱期间才能发动的另类魔法，也是圣教教会的秘术。

「是伊什塔尔啊，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很好的棋子。」

伊什塔尔露出恍惚的表情，从地上注视诺因。诺因以无感情的眼神回应，说出这样的感想。

从伊什塔尔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将「自己正在协助诺因战斗」的事实视为人生巅峰。他完全遵照神的意图行动，对神而言想必是个方便的傀儡吧。

姑且不论伊什塔尔等祭司的人格，现在他们展开的魔法，老实说非常棘手。

始以体内的庞大魔力弥补逐渐失去的力量，同时迴避诺因的攻击，但动作明显没有先前俐落。

而且诺因的攻击并不简单，以这样的状态无法持续闪避。

雷击自诺因周围的魔法阵飞出，在空中划出不规则轨迹袭击始。

始虽然用休拉克破坏核心，消除几道雷击，但雷击使空气带电，始无法完全躲过，还是稍微触电了。

儘管身体只有剎那间的僵硬——

然而，在诺因看来就是致命的空隙。

「！？」

诺因高速逼近，交叉挥动两把大剑。由于触电造成身体僵硬，始的反应稍迟，用休拉克化解了一击，但横向而来的另一击便无法闪过，颈部中了一剑。

「咕呜呜！」

只要再深入数公釐，始的颈动脉就会被割断。与死神镰刀擦身而过，始不禁冷汗直流。

不过他没有时间去在意伤势。

即便发出痛苦的叫声，始仍藉由击发义手使身体弹开，再使用『空力』，拚命逃出诺因大剑的攻击範围。

对方当然不会给他时间逃走，激烈的攻击随之而来，不过始以十字浮游炮连续射击，总算成功拉开距离。

「南云同学！？」

「我没事，不要吵！」

从始颈部飞溅的鲜血滴在爱子脸颊上。爱子虽然受到『金刚』的守护，却也因十字浮游炮的炮击受到不小冲击，不过她依然拚命保持意识清醒，忧心忡忡地叫着始的名字。

然而，始没有余裕顾虑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