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神降臨

时间稍微回溯。

正当希雅与白金使徒展开死斗的时候，缇奥也正在与敌人激战。

「……啧，真是顽强。」

弗利德这么嘀咕道。

面对缇奥依赖耐力的战法，弗利德原本是打算儘早分出胜负的。没想到缇奥的耐力异常地顽强，完全超出了弗利德的预料。

她仍然採取不顾受伤的战法。即使在战场到处洒溅鲜血与黑鳞，仍然稳妥地用黑隶鞭增加龙军的数量。不只如此，增加的速度还愈来愈快。

现在，武装黑龙与转生黑龙的数量合计超过了三百。

缇奥率领这些黑龙军，使其呈球状队形固守在自己的周遭，儘可能地避免乱战的局面。自己则专注于应付弗利德与乌拉诺司的攻击，只避开即死击的攻击，巧妙地应付着。

同时，她还能敏锐地察觉战略级大规模攻击的前兆，以黑隶鞭与『龙爪』精準地妨碍。

若有黑龙受伤，则迅速以『龙王之恩宠』加以治癒。虽然她自己总是在重伤状态下，让人不忍直视，但仍然透过适时适度的治疗让自己保持在动作不至于变得迟缓的状态之中。

这种战法，真的如弗利德所评论的那样不堪入目吗？

不，现状证实了一切。

缇奥的战法巧妙无比，看起来即使不依靠未来预知，缇奥也能凭藉本身的知识与经验法则看穿弗利德的思考。

活过的岁月差距与历经研磨的锐利爪牙，让弗利德即使愤恨也不得不服气。

不过实际上，缇奥的状态并没有弗利德所判断的那般充裕。

（……用来对抗极光的葯已经快用完了。到时候就难以调整损害了。）

即使能阻止大规模的攻击，但是其他规模较小的攻击则无法全数应对。

尤其是弗利德的『时空之门』与乌拉诺司的『极光龙息』的组合技，虽是敌人也让缇奥不得不讚赏。

有时候乌拉诺司本身会转移位置，有时候弗利德会发出分解炮击与羽毛的扫射攻击。有必要的时候还会施展最高等级的属性魔法，同时优先让极光龙息击中缇奥。

要完全迴避是几乎不可能的。这种时候，也只能咬紧牙关承受攻击了。

必然地，极光攻击挨得愈多，回覆阻碍的效果也会愈强，唯一的应对方式是服用更多的『外挂之友Dr』来提升药效。也就是说，当这个补给品耗尽的时候，局势将会一下子转为不利。

而且魔力也不是无限的。虽然『威光』与『恩宠』都是缇奥有极高适性的魔法，但依然会消耗相当的魔力。『咆哮』与『龙鳞积层装甲』的维持也一样要消耗魔力。

因此，在逆转战力之前，缇奥很可能会先耗尽体力与魔力。

弗利德如此判断，而且应该不会错。因此，即使被夺走了二百多具魔物，他仍然完全没有表现出焦虑或慌张的样子，当然也不会露出破绽。

不过，无论对缇奥造成如何惨痛的伤害、施加什么样的折磨，那双龙眼深处的斗志却依然坚定，这让弗利德显得有些不耐。

缇奥看出弗利德的如此心思，并从他的眼光预判接下来的攻击，翻身跃起。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龙嘴猛力地咬向缇奥原本所在的位置。是乌拉诺司，牠透过转移出现在缇奥的背后，可以忽视球状阵形的防守。

在头下脚上的状态下，缇奥的手做出手枪的手势，朝乌拉诺司发射压缩为一根手指大小的极细龙息。

缇奥判断牠要是没有得手就会马上转身拉开距离，因此事先调整了发射的方向。结果顺利地射中了。

极细龙息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精準地射中乌拉诺司的右眼，完全如缇奥所料。

──嘎啊啊啊啊啊！

压缩至极细的龙息，其威力足以射穿空间阻断类的屏障。这一发终于让白神龙受了重伤。但是，也引爆了乌拉诺司累积许久的怨气与怒气。

乌拉诺司情绪失控，不再理会剧痛、不再畏缩，苦闷的呻吟声转化为激愤的咆哮，转眼之间射出了极光龙息。

大气轰地撼动，光墙压境而来。

面对如此攻击，即使是缇奥也不免全身寒毛直竖。脸上浮现『不妙』的焦虑表情，拚命地拍动龙翼离开射线。

结果，该说是两败具伤吧。

「唔唔唔唔，真有感觉呢～！」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剧痛，使缇奥的声音颤抖。

虽然没有被轰个正着，但是右肩的龙鳞与一边的龙翼被炸掉了。龙鳞下的肌肤被烧得焦烂，留下一道缺口。

即使如此，缇奥还是没有停下来。她以『空力』在空中造出立足点，同时透过『念话』对其中一只武装黑龙下令，朝背后什么都没有的空中发射黑闪。

「啧，可真是敏锐。」

背后马上传来弗利德的嘀咕声。刚透过转移出现在那里的他差点要被黑闪射穿，连忙避开。

「是你太好懂了。」

不给弗利德追击的机会，缇奥朝着他挥出黑隶鞭。鞭子分叉成几道，发挥空间切断效果，以不规则的轨道袭向弗利德。于是乌拉诺司有了反应，正中缇奥的下怀。

乌拉诺司以那庞大身躯无法想像的速度快速飞行，以身上的纯白龙鳞与屏障来为主人抵挡。

趁着这个空档，缇奥再度展开龙翼与龙鳞积层装甲，同时施展回覆魔法。但是，肩膀伤口痊癒的速度非常缓慢。这伤势实是在太重了。

「到了这个阶段，竟然还能展现足以让乌拉诺司失去右眼的战力，真是始料未及。」

弗利德的脸色转为苦涩。

刚才缇奥发射的那一道极细龙息，技巧精湛无比，威力也相当高。明明她的魔力、体力与精神力都耗损得很厉害才对，真无法理解她哪来的这般余力。

龙人的耐力果然强大得令人害怕。而且有耐力的不只是龙鳞，似乎还包括所有方面──弗利德如此冷静地盯着缇奥分析，同时治疗乌拉诺司的眼睛。

「妳的葯还剩多少？」

「你说呢？」

缇奥服用『外挂之友Dr』，同时以装傻的态度应付弗利德。

这已经是最后一瓶了──当然不能这样老实告诉对方了。

（真是的，都承受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无法抵达那个境界吗！？这招未免太难用了吧！初代祖先大人啊，对子孙稍微好一点嘛！）

只要持续承受、忍受疼痛，到最后就能施展某个王牌。那是缇奥回乡时意外取得的初代库拉鲁斯留下的遗产。但想不到发动的条件竟然这么严苛，让缇奥忍不住要在心里对祖先发牢骚。

不过，光是抱怨是无法改变现实的。

还需要时间。还差一点点。始应该正在与神战斗。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去助阵，还不能打出王牌。

缇奥如此判断，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你的同胞们都怎么了？不是都去神域了吗？」

缇奥突然开始聊起了閑话，与战场的气氛完全不搭调。

弗利德判断这可能是某种策略，满心警戒地摆出架势。

「用不着这么紧张。就快要结束了，妾身只是想在那之前稍事休息。」

言下之意是，双方彻底回覆之后再放手进行最后一回合的决战。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缇奥环视周遭、确认战况的眼光却显得担忧。

实际上，这的确是她一直感到不解的部分。魔人们与魔王军现在到底在哪？在做什么？魔人之中却只有总将领弗利德一个人在这里奋战。

「你不回去求援吗？」

缇奥只是纯粹地感到疑问，但弗利德似乎以为对方认为自己实力不足，不悦地眯起眼睛，回答了她的疑问。

「妳是担心我的同胞们会来助阵吗？我可以先告诉妳，不需要白担这个心。」

「喔？为什么？你大可以找同胞来，妾身不介意。」

「我的所有同胞都在别的领域沉眠。因为他们必须在抵达新天地之前获得足够的力量，成为神之尖兵为主效命。」

「……也就是跟你同等的力量吗？」

本来只是想有意无意地多少争取一点时间，没想到却听到了如此令人不舒服的情报。缇奥的嘴角僵硬地抽动着。

不过，那只是她杞人忧天。

「不，只是身为神民应有的强化而已。他们还没有得到像我这样成为神之眷属的资格。」

「眷属？你不是变成使徒了吗？」

「承蒙主的重用，我接任了雅尔布黑特大人的地位，真是不敢当……以前的我是那般地无知，将主视为异端之神并加以辱骂。但是，慈悲为怀的主却原谅了这样的我，竟然让我成为祂直属的臣下。」

「原来如此。你拥有如此力量，从魔也得到了大幅的强化，都是因为你被赋予了比使徒更高等的能力。」

「正是。必然地，我的同胞都将成为眷属神之眷属，也就是真正受选召的神之子民。」

弗利德脸上原本严厉而杀气腾腾的表情，这个时候恍惚地扭曲起来。

就连缇奥这个变态的代名词也不敢恭维。

但是，同时也感到哀怜与同情。

在始一行人被带去魔王城之前，在雪原的境界时的问答，可知弗利德已经明白了一切。

身为大迷宫的攻略者，他得知了关于解放者的真相，知道埃希德才是在背后操纵历史、引发战争的幕后黑手。而弗利德的许多同胞都因此丧生。明明知道这些──

「什么都不知道就白白牺牲性命的魔人们实在是太可悲了。难道你对同胞与祖国的爱惜之心已经完全都不剩了吗？」

不是『没有』而是『不剩』，之所以用这样的语词发问，必定是因为弗利德现在的眼神与缇奥所知的某些人相同。

那是狂信者的眼神。那些狂信者蹂躏了她的祖国、同胞与父母。但是，在因为神而发狂之前，他们原本都是龙人族的友善邻人。

因此，缇奥认为说不定以前的弗利德也是一样的。

光凭半调子的觉悟与才能，绝对无法成功攻略大迷宫。更何况他第一个攻略的大迷宫是【冰雪洞窟】，考验的内容是『对抗自己的负面情绪』。如果他早已疯狂、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是无法在考验中找到出路的。

对于缇奥发自如此想法的疑问，弗利德的反应是──

「胡说八道。我尽忠爱国，是同胞的守护者。但神的意志优先于一切，只是如此而已。」

弗利德不假思索地这么说道，口吻冷淡无比，听起来像是要割捨重要的事物似的。听他这么说，乌拉诺司的眼光似乎动摇了一瞬间，会是错觉吗？

这时候，弗利德与缇奥同时猛地转身，望向别的方向。

「──！？」

「呼，看来她是到达了。」

两人看到远方升起冲天的浅蓝白色魔力之光。看得出强大的力量洪流，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疮。

而且那一股力量噗通噗通地强劲脉动之后，再度大幅提升，迅速追上白金使徒的境界。

複数白金使徒毋庸置疑地同时全力猛攻，却迟迟无法拿下单单一个对手，而且还逐渐屈居劣势。如此景象，实在太不真实了。

也难怪弗利德会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似地立即收起恍惚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使徒竟然被压制了？不可能！第一至第五使徒可是受主赐予了超规格的强化啊！」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弗利德似乎有一下子忘了缇奥的存在，听到她的声音才如梦初醒般地将注意力连忙移回她的身上。缇奥继续说道，理所当然的口吻彷彿像是在叙述常识。

「胆小的最弱种族。年仅十六岁，一年前还没没无名的少女。这样的女孩却通过了大迷宫的考验，站上了这非比寻常的战场。这是本来就是多么异常的事，你不会不明白吧？」

「这……」

「她没有魔法方面的资质，也没有战斗经验。更不像吸血鬼与龙人有天生的底子。即使如此，这个少女仍凭着意志与肉体克服了千辛万苦。除了主人之外，世界上最接近怪物的无疑是这希雅•郝里亚。」

缇奥挺起胸膛，笑容满面地说道。骄傲得彷彿是自己的事一样。

「而那只知瞧不起人而沉浸于优越感的自称是神的家伙，手下士兵即使多少强化了一些，当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对主的侮辱让弗利德一下子激动起来，但另一个战场上所发生的现实让他不得不承认缇奥的话是正确的。

「……不可能……」弗利德只能如此低声喃喃。既然这样，只能靠自己来颠覆战局了──他如此打定主意，犀利的眼光瞪向缇奥。

「我必须去掩护使徒们，不能再花时间折磨妳了。速速死去吧。」

「别这么说嘛。好戏才正要开始呢。」

「笑话。妳的如意算盘不可能成真，战力差距是绝对无法颠覆的。」

弗利德宣称自己看破了缇奥的目的，并向她展现绝望。

他高高地举起一手，彷彿只要他一将手往下挥，死神的镰刀就会斩断缇奥的首级似的。

情况就如弗利德所说，战力差距仍有三倍以上。

而且在这突如其来的交谈之间，弗利德也发现缇奥的痊癒速度明显地下降。

破损的和服露出曲线玲珑的右腰与被烧烫伤的皮肤。龙鳞积层装甲的复原速度赶不上损伤。肩膀的伤口也还没完全癒合。缇奥说话时虽然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额头却冒出大量的冷汗，明显是在强忍着剧痛。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经到了极限。

既然这样，弗利德会认为能在战力被逆转之前彻底打倒缇奥，也是理所当然的判断。

乌拉诺司受伤的眼睛已经完全痊癒，大声咆哮，鼓足士气，準备展开最后的猛攻。

至于缇奥的反应……

「妾身可没说过黑龙就只有这些。」

说着，脸上同时浮现充满诱惑魅力的妖艳微笑。

然后，接着响起的，是龙王的号令。有如要传至冥界一般的声音。

「吾以临时王权下令！再诞吧──『龙王之霸权』！」

黑色魔力从大地的各处席捲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