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看到穿着学校指定的外套的学生们,不知为何,心跳的节拍比以往更快。
原来如此,看来大家对于毕业旅行情绪高涨。One, two , three, four。
此外,在我心中,刻在那里的四个数字的节拍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快乐的事也好,高兴的事也罢,我的内心一如既往。
能够看到他人的心跳节拍的我,也能观测到自己的内心。所以,我有了让其保持一定节奏的习惯。这样的习惯令我冷静。
虽然有人会说,冷静是一个人的优点,但我认为并非如此。冷静有时仅仅是因为冷漠。我怀着这种自虐的想法,再次意识到了自己和他人不同,于是从早上起心情就不大好。
来到集合的走廊,四处都是班上同学的身影。我看着发獃的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早上好,心情如何?王子殿下。」
「..…哦哦,小呆早上好。虽然我不是王子,但心情还不错。」
「那就国泰民安。」
我一边说,一边靠近身旁的他,挽起他的手臂。
不仅是单纯的肢体接触,这几个月我也在用他喜欢的洗髮水,希望能够刺激到他的嗅觉。除此之外,我还抓住男生都喜欢娇小可爱的女生这点,有意识地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身高差距。
然而如我所料,这样的行为丝毫无用。
王子殿下还是和平时一样心态平常。看着他胸前的节拍,我再一次确认到了这点。
我就是不喜欢他这些地方。
虽然毕业旅行也无法令我情绪高涨,但也有讨厌的人和喜欢的人。举个例子,他就是我不喜欢的同班同学当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这个被大家称为阿冢的,很受欢迎的男生。
我不喜欢他,并非是因为他个子高,长得帅,还擅长体育。而是他的心跳节拍,和我的很相似。
只有我知道他的本性。
无论脸上的表情如何夸张,无论嘴上怎么传达自己的喜悦之情,除了运动或是受刺激,他心里的节拍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和我一样,真正的他,冰冷又混浊。我无法喜欢这样的人。
虽然我觉得这么做可能没用,但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是我打开他的外套钻了讨去。
而他并没有拒绝我,一动不动地默默等在那里。
「你在干吗呀,小呆?」
「很冷。」
不出我所料,这种热恋情侣般的行为并没有打乱他的心跳。我索性将计就计换了个姿势将他抱得更紧。
我猜不会有效果,但仍然试了试,却发现心跳忽然加剧。
遗憾的是,并非是他的。
是听到他胸前的某个声音的我,心跳节拍忽然变乱。
叮铃。
注意到这细微的声音,我猛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疑惑地微微偏头,似乎感受到了我心脏的剧烈冲击。然而一瞬间,又立刻回到原状。我夸张地呈现惊讶,想诱导他的
反应。
「是铃铛的声音。」
我说。不知是否是因为这句话,奇蹟发生了。
笑容可掬的王子的心脏节奏也变快了。由此推测,这个铃
铛对他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试图探寻真相。
「这个铃铛,是谁给你的?」
「哎....不是....」
我洗耳恭听,没想到他却防备严守,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该不会是,因为三木.....「
我趁机出击,说出特定人物的名字来试探他的反应。
然而他的心仍然纹丝不动,躲开我的眼神,他半开玩笑说:
「没什么,嗯,秘密。比起这个,你身后……」
秘密?什么秘密?身后?
「早上好!小呆!怎么啦?一脸没精神?我们就要去南国的海岛啦!」
伴随精神抖擞的问候,有谁从身后抱住了我。我的疑问全都被抛向了空中。我从她手里挣脱,转过身去,在这个大家都戴着毛线帽和围巾的极度寒冷的二月,却看到某个人戴着宽沿草帽。
「早上好,三木。寒冬腊月里的草帽是最新流行吗?土到爆。」
「怎么了嘛,围巾和毛线帽子会阻碍我的心情,我去的是南国南国!」
三木拚命摇着我的肩膀,看来她是打心眼里开心,心跳的节拍比任何人都快。
光是看到这样的她,我便忍不住微笑。我有讨厌的人,就有喜欢的人。
其中最喜欢的朋友就是三木。
说起她,她是个笨蛋,头脑简单、视野狭窄,当然,如果我这样说她,她一定会生气。
总的来说她和我不同,任何时候、任何事物,都能在内心做出迅速的反应。是个好孩子。
我对这样的人无比羡慕。毕竟知道自己做不到这样。
「我最喜欢这样的你了。」
「忽然怎么了?但是谢谢你哦,啊,早上好——!」
三木又看到了一个朋友,五十米远便开始朝着朋友跑去,无精打採的宫里被远处来的呼喊声吓得抖了一下肩膀,然后露出了笑脸。
这个罅隙,抛向宇宙的疑问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里。我开始追问王子。然而好人缘的他已经开始和别的同学讲话,我怀抱着变本加厉的心烦意乱登上了飞机。
不甘心。所谓两个人的匹配度,或许是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被称为神灵的家伙所决定的。
举个例子,如果是外貌、立场、邂逅这样比较大的事情,无意识中,匹配度会给你致命的判断规则。
个子高的,矮的。校服裙子拉得高的,拉得低的。长时间玩在一起的,没有的。朋友很多的,没朋友的。
大家用这些东西来简单判断人与人的关係。我不希望我所喜欢的三木变成这样。
因为,我最讨厌繁杂地思考和算计着的自己。我想要去相信。相信心意才是决定人与人之间的关係的关键。能够打破一切的规律。
这么想着的我,至今为止的几个月都为了成就一个男生的单恋而活。无论他如何隐藏,这份恋情的去向都指向我最爱的朋友,三木。我能用项上人头保证,他对她并非一时激情。
起初,我只是想守护这段感情。作为一个旁观的第三者,不要搅浑这件事。而他只会偶尔从别人口中打听三木的消息。除此之外,事态毫无进展,于是我不得不两肋插刀。就算给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关係也丝毫没有进展,能做的事情什么都去尝试的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去解决掉那个因为和三木是发小,所以最后搞不好会和三木在一起的王子殿下。
如何才能将王子排除在外呢?最简单的方法是我来把他搞定。也就是说,让他喜欢上我。
我做了各种尝试。比如调查王子以前的女朋友用什么洗髮水,或者故意用胸部压他,故意吃和他一样的东西等等。然而至今为止,这些都没效果。
当然,这次的毕业旅行,我也没有打算要放鬆进攻。只是到了这里,事态却发生了变化。
他所戴着的铃铛,是个麻烦的东西。
那个铃铛,和其他人心里所想的有些不一样。我需要事先说明一下。
我们学校有那种人,谈着那种腻到让人反胃的恋爱,定了俗不可耐的规矩。
相传,在毕业旅行时,如果独处的两人交换了铃铛,那么两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都市传说呢,因为无关紧要,我在此就按下不表。有没有效果无所谓。交换了铃铛就表明了彼此的心意,这个过程更有意义。
不管是谁给他的,还是他準备给谁的,不管怎么说,王子有个铃铛。
并且,每当他看到三木,就故意绕开话题。如果铃铛是他从别的女生那里得到的,那可以忽视。但我必须承认,我猜三木和这件事有关联的可能性很高。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掉。同时,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大,以免三木和王子殿下察觉后反而在意起对方来。
我不能允许那种内心冰冷的人剥夺三木火热的心。
「我的王子殿下,他从谁那里得到了铃铛呢?」
趁王子殿下在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我偷偷来到京的身后,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他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啊,你说阿冢?我没听他说过。不过他就算收到了也不奇怪吧。」
「是三木给他的。」
我这句话像一枚炸弹,投在正在和平祈愿公园一脸平静地散着步的京的心里。他内心的油门彷彿被踩下。
「骗你的。但搞不好会变成这样哦。」
「不会,嗯,啊,但是,嗯。」
其实,我从来没听他亲口说过喜欢三木。但他的反应未免太明显了,哪怕我没有超能力也能看出来。
我一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因为喜欢的人而心跳不止的人。
「师、师傅準备要给谁铃铛吗?」
我是教他吉他的师傅,因为这个称呼似乎蛮有趣,所以他平时也叫我师傅。
「京才是,带铃铛来了吗?」
「没、没有。」
「这是师傅的命令。立刻去买,然后在毕业旅行的途中交给三木。」
京的波动变得愈发强烈。此刻都这样地波动,不难想像如果真的到了表白,他估计会倒地身亡吧。
但就算晕倒,我觉得他也应该向三木告白。
三木这个人,从高三起就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了。她的弱点是视野狭窄,尤其当目标确定后,就会主动排除一切无关的情报。此时此刻,哪怕是零碎的记忆,也要在她心中留下印象才好。
「没关係,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好了,可以的。」
我是真心这么想。三木和我不一样,是个温暖的人。应该会回应他一份火热的心意。而京如果是一个不考虑三木的感受的人,我早就把他丢进了钴蓝的海里。但京是那种会主动退出竞技场的类型,我不强推一把可能不行。就像现在这样。
「三木,京有话对你说!」
我朝着三木在的方向大声吼,不远处传来三木「怎么啦——」的声音。京在我身旁,满脸一言难尽。
「小京怎么了?」
「京,他,喜欢……什么来着让他自己来说。」
我对京眨巴眨巴眼睛,顺带威胁的意思,然后离开了两人。我会根据目的偶尔胁迫他人。人的心跳越快,越不理智。有些人不理智的时候才能做成事情。尤其是像京这样的人,需要一点冲动。
我丢下两人,带着小呆风格的问候,去和其他的女生们汇合。
小呆这个外号,是我心爱的三木取的。
天生拥有能够加快别人心跳的能力的我,想成为一个能影响他人的人。这里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的自尊心在里头。我就这样不知不觉成了一个情绪製造机,而某天,她忽然这样叫我。
是獃子,呆瓜的呆。
听起来讽刺,但我引以为豪。因为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真正的我。
此外,这个外号对我来说非常方便。在这个世上,根据你所扮演的角色,你可以得到相应的便利。
她是个獃子傻瓜,所以做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放过她吧,诸如此类。
我利用了自己这个角色的最大限度的优势。
「接下来将迎来让人头晕目眩的告白时间哦! 」
「黑田你吵死了!」
毕业旅行的第一天,在酒店的食堂里吃早餐的时候,我听着老师的责备,仔细观察当我说出「告白」二字后大家的反应。节拍变慢的,节拍变快的,各种各样的。当然还有那种会变得极快的人,他们要么是準备告白,要么就是已经告白了。也有像京那样光凭想像就觉得恐怖的男生。
据我所见,三木或者宫里对我的话都没有什么反应。果然那是準备给别人的。仔细想想,也没人会在毕业旅行出发前就跟人告白。此刻在吃天妇罗大虾的王子殿下心跳一如既往的平稳。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王子殿下朝这边微微一笑。我没摆在脸上,但非常生气。
第一天晚上,在我的所见範围内,什么都没有发生。确切地说,我丢给三木的枕头在房间里传了个遍,开始了丢枕头大会。结束后大家都筋疲力尽,在发生什么之前睡着了。原来战争就是这样发生,给他人带来没有意义的疲惫。
夜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清醒。
有心事自然睡不着。我白天经常被人说,看上去满脸睏倦,或者是在发獃,今天也是如此。
在被窝里反覆失眠与清醒,好几次爬起来钻到三木的被子里去,或者是喝几口塑料瓶里的茶,最后茶也喝完了。没办法,想着正好转换一下心情,我决定去一楼的自动贩卖机买水。
我确认了一下同一个房间的五个人的心跳频率,走向阴暗的走廊。我们的房间在五楼,老师们的房间在四楼。男生在三楼。走到电梯口,恰好看到两位老师等在那里交替看守。
「我失眠,所以来买点喝的。」我如实说道。进了电梯,按了一楼的按钮,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电梯很快便停了。以为到了一楼,我正準备往外走,却忽然有什么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