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哥哥哥就不能多想—点呢?近卫凯非常难得的露出犬齿,瞪着眼前的男人。
「省省那噁心的称呼吧!」三四郎非常难得地乖乖听近卫凯抱怨。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伊西斯不是凯伊,他现在只有十三岁!突然被丢到另一个空间,又从不认识的男人嘴里听到最爱母亲的死讯,你也想一下这会对一个孩子造成什麽样的影响吧!」
对日后的凯伊来说,三四郎或许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认识的男人?那明明就是凯伊嘛!」
「我说过了那是伊西斯!」
「那个……凯医生,请问伊西斯有没有平静一点?」
凯召集组员,而三四郎一现身就被骂个没完,罗德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插嘴,他沈稳的语调让近卫凯重新稳住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其他人说:
「抱歉,我不该在这裏责备我哥哥。」凯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平复怒气,瞪了三四郎一眼后,终于恢複平日的冷静。「伊西斯已经哭累睡着了,他母亲的死对他造成相当大的冲击。」
「那家伙不止有恋父情节,还有恋母情节啊……」逃过一劫的三四郎除了安心,还不由自主地低声杂念,直到莎多兰用手肘顶他才安静下来。
「纪录上说伊西斯的母亲在他十四岁时过世,对现在的他而言,等于是预先知道最爱的人快要离他而去,这样的影响会对伊西斯造成什麽样的冲击还很难讲,为了日后的治疗方针,请各位尽量抱着真挚的心与他相处。」
「凯,你不是说伊西斯很强吗?」完全没得到教训的三四郎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的头脑再愚钝,应该多少可以体会到他的悲伤吧?」凯透过眼镜瞪了三四郎一眼。
「没概念。」
「我们的生母还活着,跟你一样一直待在太空船上,看起来年轻到让人觉得不舒服。」
对血亲的近况并不怎麽感兴趣,三四郎只是点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凯手上的资料。
「对伊西斯来说,母亲是相当特别的存在,月人会让自己最喜欢的人为他们取名字,这样说懂了吧?我以前问过凯伊,他说除了『凯伊』这个名字,其他的名字都是他母亲取的。」
「他母亲帮他取的?」在场的其他机组员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看着身为凯伊搭档的三四郎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近卫凯有些生气。
「老哥,你没问过凯伊有关名字的事吗?」
「是没问过,我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就只有『凯伊』这两个字而已。这麽说起来,他曾说过他的名字很长……」
「那你现在怎麽想?难道不会想要替凯伊取名字吗?」
「为什麽我要这麽做?凯伊就好啦!」三四郎随即回答,对三四郎而言,月人的名字也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凯眯起眼,圆眼镜下透出些许光芒,眯起眼,凯试图观察三四郎的表情,但这个男人像什麽都不担心、什麽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刚刚说除了『凯伊』这个名字,其他的名字都是他母亲取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给了他『凯伊』这个名字吗?」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罗德与莎多兰则下意识的探出身体。
他们一直很在意这件事,对于凯伊名字的由来也很有兴趣,但三四郎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看着他们的眼神:刺探、兴緻勃勃、了然于心,三四郎皱了皱眉头,稍微把视线移开,避开众人的注视。
「那是我无意中知道的,不过现在可以在这裏提吗?」
「那麻烦你闭上嘴,不要逢人就说。不过我还是要称讚老哥没有一下子就讲出那个名字,你还是有一点学习能力的嘛!」
「被那种可怕们的眼神瞪着看,谁敢插嘴啊?不是我要说,你那张脸真的有点恐怖,看起来就像哪里的大官……」
「我的脸好得很,而且还跟你的脸一样!」虽然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一直在拔高,但近卫凯就是没有办法压抑怒气,他的双胞胎兄长明知道怎麽同事,还—脸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连表示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对三四郎来说,凯伊曾经换过名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然而面对他的态度,不难想像自尊心强烈的凯伊会怎麽想,之前三四郎不知道名字对月人的意义,所以什麽都没问,但知道后还是一副没有兴趣的模样,一想到三四郎的迟钝,近卫凯就感到一阵无名火。
「为什麽这种男人会是凯伊的搭档?」凯喃喃自语道。
「我们是被凑在一起的,我可没有拜託谁把我编成他的搭档。」三四郎的视线紧绷起来。
凯的心里其实很複杂,三四郎的衬衫乱七八槽,一头长髮没绑,相对于凯费尽心思将犬齿藏起来,身为佣兵的三四郎则肆无忌惮地露给大家看,他的这个哥哥……外型上相当年轻,笑容就像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粗心、心直口快、没耐心,却又乐观。
他不像凯会为凯伊担心,他到底了解凯伊多少也还是个疑问,凯也不认为三四郎有守护凯伊坚硬却脆弱的精神状态的认知、地位和能力,他或许根本没想到凯伊需要别人守护,但这个近于无赖的兄长却是凯伊的搭档。
以三四郎来说,他的知识範围几乎都偏向实战方面,而以凯伊的知识水準,他与三四郎搭配真的只能说是个错误,如果说搭档之间必须取得平衡,凯都应该比三四郎更适合成为凯伊的搭档。
除此之外,三四郎的缺点数也数不清,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如此,但呆在凯伊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凯。
凯会思考、提出理由、分析之后再下判断,他也用这种方法去注视凯伊,所以不论是经历或时间都与凯大不相同的三四郎,才能成为凯伊的搭档,凯伊说过凯具有理解及治癒的能力,但那不是凯伊要的。
凯很清楚那萦绕在胸口不去的是嫉妒,但他不想去过三四郎的生活,也无意紧抓着凯伊不放,他想用自己的魅力让凯伊回头看他、认同他,并不想模仿三四郎,只要能让凯伊多在乎他一些——比三四郎再多一些,他才有十足的胜算。
就算他与三四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但就像凯伊与伊西斯本质上完全相同,凯与三四郎也具有相当的类同度,同样对自己抱持肯定的态度,不做白日梦,以务实为取向,除此之外,他们两个人也都很有自信。
「呃……凯医生?」
听见那充满疑虑的叫唤,凯回过神来。
「抱歉,我刚刚在想些事情。」近卫凯转过头,慢慢环视过等着他开门的机组员们。「我还是针对伊西斯记忆退化的部份做个简单的说明,罗德,如果我的说明哪里不足,请帮我补充一下。首先,我们必须釐清凯伊为什麽会产生记忆退化的情形,是外伤,还是心理层而的影响。」
「意思就是要弄清楚凯伊是因为被撞到头所以记忆退化,还是他有什麽精神上的问题。」看到三四郎—脸茫然,莎多兰侧过身,在他耳边低声解释。
「从检查结果来看,伊西斯的脑部完全正常,没有什麽外伤,所以关于他记忆退化的部份,我想应该就心理层面进行治疗。」
「可是凯伊不是撞到头了吗?」三四郎举手提出反对判意见。
看了三四郎一眼,凯继续把话说完:
「我想应该还是心理层面的问题,我认为凯伊过于压抑自己,以至于造成记忆退化。」
听完凯的解释,罗德点点头表示赞成,而在场众人也很快理解凯的解释,只有三四郎还是一脸茫然。
凯没有理会三四郎,继续往下说:
「正确来说,那不是丧失记忆,凯伊并没有失去记忆,只是压抑自己不要想起来,我想应该有某些事是他不想再去面对的,当他的身体及心理都受到危害时,为了保护自己,乾脆把那些记忆压抑下来。」
「那是一种防御措施,简单来说就跟断电器—样。」罗德转头对三四郎解释,三四郎也终于点头表示明白。
「『人们总是从痛苦的东西开始遗忘』,这是精神分析创始学者说过的话,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很符合凯伊现在的状况。」
「也就是说凯伊忘了身为凯伊的这段回忆,在无意识中认定凯伊面临危险,所以把凯伊的记忆给压下去?」莎多兰咬着手指,喃喃自语道。
莎多兰发现凯伊的人格似乎被他自己物化了,这样的体认让她感到背脊一阵寒意,转头求助似地看着凯与罗德,但他们没办法否定莎多兰的说法,带着一脸为难,默默低下头。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麽做才好?」吞下一口口水,莎多兰压低声音,把问题丢回给凯。
「治疗是我的工作,各位请像平常一样就好。」
「跟平常一样?」
「没错,虽然医疗科技已经有长足的进步,但人类的精神和身体其实还没行什麽改变,特别是在记忆方面,那完全是个人性质的的东西,所以在治疗上得因人而异。」
「治得好吗?」
「这很难说。」
听到凯这麽说,莎多兰只能睁大眼,早就料到答案的罗德则看着三四郎抱着手臂,独自站在墙边。
「这裏是闭锁性的空间,成员也都是固定的人,一般的治疗方法可能不太适用,更槽糕的是,凯伊除了是个月人,还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能力。」
三四郎闻言,瞬间换上了一脸惊愕;罗德睁大眼,立刻明白。
身为月人又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能力,罗德待在凯伊身边的时候从来不敢把这两点抛诸脑后,但三四郎似乎忘了这一点。
「伊西斯可以感觉到我们的不安,除此之外还能感觉到我们可能在无意识中拿他和凯伊做比较,所以请各位记住,他不是凯伊,而是十三岁的月人少年伊西斯,他只是一个乐观且天真的享乐主义者,跟凯伊比起来,这样的他应该更好相处。」
听完凯的解释,罗德与莎多兰面面相觑,接着又转过头看凯,像是想说什麽,却又把话吞进肚子裏。
凯扯起一抹苦笑。
「请不要忘记伊西斯是个月人,知道吗?如果有心承担后果,那麽跟伊西斯玩玩无所谓,伊西斯只是顺从自己的心去追求想要的快乐,在这个时期,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使用能力。」凯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我再说一次,各位绝对不能忘记他是个月人,他具有月人的能力,拥有万华镜般的双眼,还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本能,你们绝对不能因为他才十三岁,就忽视他增加情感的能力,不要忘记他除了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是妖豔的Eros(译注:希腊神话中的爱神)。」
凯观察自己的忠告对在场机组员的影响,罗德满脸通红,低着头,一脸非常困扰的表情;莎多兰一脸担心地看着罗德;三四郎紧皱着眉,看着地板。
话题转变后,三四郎就一直沈默着,身为凯伊的搭档,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裏,眼神淩厉地看着地面。
凯想着伊西斯刚才诱惑他的动作,然后咬紧牙根,虽然他道貌岸然地讲了那些话,但其实也不知道该拿伊西斯怎麽办才好。
凯的脸上浮现些许自嘲,像个雕像般站立不动的三四郎终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凯的目光随即转向三四郎。
「你出来待在原地,不要乱跑!」吼完之后,凯踢开椅子,朝三四郎的房间直冲。
「凯伊,你再不把衣服穿上,可怕的大叔等一下就会跑过来了唷!」
「你要我说几次啊?我不是凯伊,我是伊西斯!你这个大笨蛋!我好不容易进来这裏,你居然马上叫人来。迟钝!冷感!阳萎!」凯伊那醉人的嗓音,此时却叫骂着不堪入耳的言语。
性能十分优越的传送器将现场的动静丝毫不漏地传回医疗室:三四郎带着笑意的话声、伊西斯的愤怒与抗议,通通听得一清二楚,莎多兰与罗德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伊西斯,出来!什麽不好学,干嘛学人家耍任性?我不是叫你一醒来就联络我吗?」凯赶到三四郎房门前,边喘气边介入三四郎与伊西斯的对峙。
「我才不管什麽命令,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别碍事!」
接着是三四郎的笑声和一连串的脚步声。
「啊啊……」罗德呻吟。
「这样要怎麽保持平常心啊?」莎多兰也露出不知该怎麽办的表情。
虽然伊西斯一直表示对眼前情势的厌恶,但这个灰色的日子也是他们四个人与伊西斯真正相处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