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日是琉琉的生日,她本名叫木下琉留。大家本来的意思是给她庆生,才办了这么个聚会。当然了,这不过是个借口,重点在于大家能聚在一块儿开怀畅饮。组织者——以主持聚会为己任的漂撇学长,平时就爱煞有介事地找各种理由张罗聚会,正好这回赶上琉琉过生日,他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二十五号,学长第一次把他的计画告诉我们。
「学长,不好意思——」我把刚刚擦好的盘子放回餐具柜后对他摇了摇头。「学长,这次可能不行了。」
「嗯?你说什么……」
漂撇学长正狼吞虎咽地扒拉着匠仔做的金枪鱼义大利面,听罢「啪」的一声把叉子扔在桌子上,他越过柜檯向我探出身来,嘴角还沾着金枪鱼屑。
啊,好脏啊,真是的——这个人太不讲究啦。
「你说什么呢……什么行不行的,喂,给点面子嘛兔纸。」
我叫羽迫由纪子,一般大家叫我小兔。上到给我起名的父母——不知他们是宠爱我呢,还是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下到眼前的这位嘴里塞满义大利面的不讲究学长,大家都这么叫我。但是,我可没给自己起名叫兔纸,而且我吃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说话。顺便说句,据说我一喝醉就两眼通红,但肤色却能保持白皙,两者相对比衬得我简直像一只兔子,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么个绰号。但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兔子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是学长拿我名字开的玩笑罢了,他一天到晚就爱插科打诨。不过,我长了一张娃娃脸和矮小身材,所以经常有人会误以为我是中学生,甚至是小学生,也容易被联想成喜爱小动物的那类人。咳,这种事情嘛,无所谓的。
「因为,琉琉她——」我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接过匠仔洗好的盘子,用抹布擦乾净上面的水,「琉琉她已经回家了哦。」
「什么?她已经回去了吗?」
其实学长根本没必要那么惊讶,因为大学早已放暑假了。不过,也不怪他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就算是家就在本地,也很少有人在暑假循规蹈矩地往家跑。大家一般都是趁着暑假打工赚钱,或者是跟朋友去旅行什么的,很少有人会和家人待在一块。实际上,跟琉琉一样同为本地人的我,直到现在还在学校周边閑逛。
「喂喂,这下可怎么办哪。我可没听说过这码事。」
「当然喽。琉琉可没必要把自己的行程一一报告给你,你说是吧,匠仔?」我向匠仔徵求意见道,他从刚才就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刷盘子。
「嗯,那是当然啦。对,你说得对。」匠仔频频点头,嘴里发出附和的声音,突然,他侧过头来说道,「……不过,你们在说谁呀?琉琉是谁?」
满面愁云、双手托腮坐在柜檯旁的漂撇学长,听了这话一下子就从柜檯上滑了下来。他那新款的红色包头巾瞬间卡在了他的手掌上,顺着手腕向胳膊上窜去。匠仔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他,好像在说这个神经病是谁。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是呀,你怎么会不认识琉琉呢?」就连我也惊呆了,「匠仔,你不认识琉琉么?她不是已经来这里吃过很多次饭了么?就是和高千、溪湖她们一起的那个呀。」
「而且——」学长一边将窜上来的头巾重新戴回去,一边说道,「而且她不是已经跟我们一起去喝过好几次酒了么,在「三瓶」和『花茶屋』。」
「是……这样的么?」
面对着学长和我从柜檯两侧的双面夹击,匠仔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样子他是真的感到迷惑不解。这点倒是很符合他的平时的风格。
他的本名叫匠千晓,大家平时叫他匠仔。我们同为安槻大学的三年级学生,但他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像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看上去像个老爷爷似的。不、不仅是外表,他的内心应该就是个老爷爷。说好听点这是无欲无求,说得难听点就是缺乏朝气。从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洒脱来看,简直可以和学校里的老教授一起被叫作仙人了。
事实上,这个人也的确过着和仙人一样的生活。有一次大家突发奇想,一窝蜂地拥到匠仔家玩。那是木头和灰浆混合起来搭建的一间屋子,只有六张榻榻米那么大,屋里没有洗澡间,厕所是公用的,但若仅止于此,只能说是家境贫寒。更可怕的是家里几乎什么也没有,房间正中放着一张乱糟糟的床和一张可摺叠的矮脚餐桌,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并不是我夸张或是故意用什么修辞手法,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夏天也不用电风扇,冬天就在膝上盖张毛毯保暖度日,简直简朴到了极点。
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纳闷:他应该很缺钱吧?这个嘛,匠仔看起来确实不像有钱人。他用奖学金来支付国立大学的学费,而生活费全靠自己同时打几份工来赚取。虽然不知道其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在经济上应该不宽裕。
但他却不是个穷光蛋。他经常和漂撇学长两个人搭伙出去喝酒,而后者现在正贪婪地吸溜着最后一根金枪鱼义大利面。我逐渐发现他们两人的酒量都不小,这日复一日累计下来的酒钱也不是个小数字了。还不如把那钱省下来改善一下生活质量呢,这么想的应该绝对不只有我一个吧。
「我说匠仔,你去买辆自行车怎么样?那东西也不贵,你省下几天酒钱,就能买辆好的二手车了哟。」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对他这种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耿耿于怀,虽然知道这是多管閑事,我还是这么向他提议过。因为他的性格如此,别说小轿车了,他连驾照都没有。虽说如此,至少应该有辆自行车吧,这样不仅可以扩大活动範围,也能让学生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是吧?我说错了吗?
「不,你说得一点儿没错。」当时匠仔这么回答道。
「那你去买一辆呗?」
「不、不行。」
「欸?为什么?」
「因为讨厌。」
「嗯?」
「说实在的,不仅是自行车,别的也一样,我就是不想让自己拥有那么多东西。」
「不想拥有那么多东西?为什么?」
「因为每拥有一样东西,就多一份责任,对吧。」
「责任?」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这么一个词呢。「什么责任呢?」我追问道。
「就是管理自己的所有物的责任啊。比如,你买了辆自行车,它肯定有时会爆胎吧。」
「这倒是。」
「然后你就得去修理它。」
「那当然啦。」
「但我很讨厌那样。」
「为什么?」
「因为很麻烦。」
他一脸严肃地说出了这番话,我则顿感头痛。「那、那个——」
「自行车确实有其便利之处,但是你必须保证能有地方能停放它,对吧?」
「这倒是,不过那又怎样?」
「说是方便的代价好像有点过,但总之要停放它就不得不佔据一定的空间。可能偶尔还会在不注意的情况下停到了不该停的地方,总之给别人添麻烦的可能性大大提升。要是因为自己的自行车佔道而导致急救车过不去,致使本来可以得救的病人死亡的话怎么办呢?到时候不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吗?」
天啊,怎么扯到这么远了,不过就是辆自行车嘛,这小子竟能扯出这么多话来。
「可能是这个例子过于极端了,但是管理物品的责任,大体来说就是如此。拥有物品这一行为意味着自己肩负的责任和风险不断地向外部世界扩大。对吧。你想想看,光是身体带来的责任,就已经让人吃不消了,所以就没必要再因喜好而增添管理物品的责任了吧。对吧?对吧?」
总之,他的意思就是从一事知万事。虽然不知道他在阐述这种「哲学」时有多认真,但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在开玩笑。真是个异类。这就是所谓的「无欲无求」吗?我不这么认为。
其实我觉得匠仔并不喜欢把事情解释得很複杂,只是对接触外界这件事本身有种抵触情绪吧。换言之就是一种自省型的性格——不,不能这么简单地下结论。他与人交往并无障碍,也并非一味地装成厌世的人。从这个角度说,他和一般的那些用达观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年轻人不同——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嗯……这个嘛——」他拚命地回想琉琉的样子,喂喂,她可是总跟我们在一起的玩伴哦,用得着这么绞尽脑汁地去想么?果然这个人就是个怪人吧?
「啊,就是那个短髮高个子,总是穿着运动服的?」
「那是葛野。」漂撇学长和我异口同声地说道,声音在店内迴响着。这是一家在大学门前开的店,叫「I·L」,学生们经常三五成群地来这聚会,匠仔就在这里打工。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打烊后店里就没有其他的客人了。柜檯周围的灯都关上了,气氛稍与平时不同,有种地下酒吧的感觉。老闆夫妇已经回家了,之后就只等着值班的匠仔锁好门窗。
像今天这样,我有时会免费帮匠仔清洗餐具,就当是感谢他平时通融朋友们在打烊后进店吃小吃的恩情。当然,我还可以进到柜檯里偷偷按照自己喜欢的菜谱配菜。店主夫妇的性格颇为不拘小节,加上他们主要挣学生的钱,因此大方地默认了我的行为。
「啊,我知道了。」他信心满满地答道,「就是那个棕色长头髮的——」
「不是,那是溪湖。」学长和我再次断然否定,匠仔向后缩了一下。
「那、那就是那个戴无框眼镜的小个子?」
这回总算对了。漂撇学长和我,像联动机器似的一齐缓慢而庄重地,点了两回头。
「啊……原来如此。就是她啊,她就是琉琉?」
「不然呢,匠仔?」漂撇学长夸张地举起双手仰面朝天。「我说你这人,把三个姑娘的脸和名字都弄混了吧,喂!」
「也不是完全对不上啦。」
哎呀,我也跟着学长一起仰面朝天,「我看你就是混个面熟,实际上谁是谁根本不知道吧。」
「才、才没有呢。」
「是吗?那你说说溪湖叫什么,说全名。」
「呃……叫溪湖吧?」
「我说的是全名。溪湖是哪两个汉字?」
「是……惠子?」
啊,真是的。「不是——」
「那就是喜庆的庆。」
「不是,不是啦。算了!你没救啦!」
「喂!我说,别这样嘛。」他还想强词夺理,「我们不是最近才和她们熟络起来的嘛,以前也没怎么一起喝过酒呀。」
「说什么呢。葛野可是从好久之前就常常跟我们在一块喝酒了哦。」
「啊……是这样吗?」
「是呗。」话虽如此,但葛野确实没和我们在一起玩耍得那么频繁。不过,同为三年级学生,我不至于连她的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倒是和琉琉以及溪湖在四月份左右相识,迄今已经过了三个月。她们好歹也是最近常在一起喝酒的同伴,应该早就记住大家的名字才对。
「真是的。简直难以置信。」学长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叹气道。「要是平常人也就罢了,这三个姑娘每个人都那么可爱而有魅力。是吧,小兔。」
「就是!喂、喂……」也许是被学长的态度所感染,我也觉得匠仔有些过分,两只手轮番啪啪地打在匠仔的肩上。「她们可都是今年的『安大小姐』的候选人呀!」
「干得好小兔!再多给他几下!匠仔哟,你奇怪哟!你真是不一般哟!」
「就是就是!啊,对了、对了,匠仔你一定……」
眼里只有高千吧……我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虽说我自己也感到迷惑,但心情就是无法释怀。要是放在不久之前,我肯定会不假思索地藉机好好嘲弄他们二人一番,但过了这个寒假,我心下却突然生出些许忌惮之意,这种玩笑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匠仔『一定』什么呀小兔?」学长向我逼问道。
「嗯,他那么爱喝酒,肯定是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啦!还是酒对他更——重要。」我瞎扯了几句搪塞过去。
「啊,可以这么说吧。」
啊?学长,你就这么轻易地点头称是了?这样好嘛?!
「这家伙,可真奇怪。」
这个嘛,学长所言不虚。不过要我说,匠仔和学长都够奇特。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奇特的人才和奇特之人交朋友——这么说好像太过分了,但这个漂撇学长的奇特程度可跟匠仔不相上下。明明大家同为安槻大学的学生,但是没人知道他到底几年级、专业是什么。以前曾有传言说漂撇学长的爱好就是不停地留级和休学,到现在已经赖在大学八年了。但这是我还在一年级的时候听说的,若此事当真,今年已经是学长在校的第十个年头了。喂喂,这不太可能吧,大学不是有个什么修学规程嘛,对学习年限应该是有规定的吧。说来惭愧,我自己虽然是安槻大学的学生,可是对这方面却不甚了解,就算留级和休学都算进去,应该也没到十年吧。还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硕士了呢?
不知道,我虽在校园里认识学长和另一个好朋友,但除了知道他比我们大,其余的一无所知。他很会照顾学弟学妹,平时超级爱组织聚会,对于他,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啊,还有一点就是,他总跟匠仔黏在一块儿,几乎每天晚上两个人都结伴喝酒。
「啊,真愁人啊。」漂撇学长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最重要的琉琉不在,计画没办法实施了。」
「那有什么关係?」我擦完所有盘子,摘下围裙走出了柜檯。「这次喝酒就不算琉琉了吧。非要二十七号去不可的话,找个别的理由呗。」
「这可不行。唯独这次缺她不行。」
「这话又是怎么说?」
「因为我跟白井教授已经约好了呀。」
「跟白井老师,约好了?」
「教授也是琉琉的粉丝吧。」
琉琉在大学的男性教授中很有人气,简直是他们的偶像。特别是白井教授,因为琉琉刚刚选择了他的英国文学专业而十分娇惯她。
「这本就是教授直接对我提出的。」
「他是指为琉琉办生日宴会吗?白井老师第一个提的吧?」
「是啊。他说二十七号好像是木下的生日,正好——」
「欸?老师对琉琉的生日是哪天都这么清楚啊。」
「那是自然,作为她的粉丝,当然要掌握这种关键信息。要是我的话,从偶像的生日到星座、血型,全部都能闭着眼睛说出来。」
「我倒觉得重点不在那儿。」
导师竟与追星族一样,对学生的个人信息掌握到如此程度(当然我认为白井老师没有其他意思),该怎么评价这事呢。
「总之,白井老师就把这事儿全权委託给我办了。」
这是漂撇前辈的另一个奇特之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努力学习的好孩子,还是个爱玩的怪人,为何教授们就这么喜爱他呢。他和安槻大学的另一个学长,两人在夜里提着红灯笼推杯换盏的场景被人看到,从此这事就在校园里广为流传,任谁都能煞有介事地讲上一段。也有人说他被学校里某位爱喝酒的大人物器重,因此才不肯放他离开学校。他的这些「光辉事迹」被大家半开玩笑似的口耳相传,最后,无论是教工还是学生都叫他「大叔杀手边见」。
顺便说一句,漂撇学长本名边见佑辅。我和匠仔绰号大致都是从本名衍生出来的,只有学长是例外。漂撇,为什么他得到这么个放屁声般的绰号呢?据周围的同学说,这是他们对他的小小报复。因为漂撇学长不仅爱组织聚会,还爱给人取外号。他完全不顾对方的心情,想起什么就起什么,常常搅得周围鸡犬不宁。
这样的学长,怎么可能唯独不给自己起外号呢?他早就想好了,那就是「漂鸟」。各位别笑,他自己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平时也总说自己特别喜欢在国外漂泊,所以才总是留级和休学。他确实定期从学校里消失一段时间,有人说他去环游东南亚了,但我们谁都没有收到过他的纪念品或看到过他的旅游照片。当然,谁也都没有他没去旅行的证据。学长行蹤不定这一点,是他另一个奇异之处。总之他厚着脸皮自称旅行家,爱自由散漫,还让大家叫他「漂鸟」,一副通晓一切、无法无天的张狂样儿。
他的这番言论引起了大家的一番嘲笑。「什么漂鸟啊」「估计是『漂边见鸟』读错了吧!」
「哦,原来如此啊,把他的姓『边见』编进去叫『漂边见鸟』如何?」
「好主意!」
「真棒!」
就这样,大家很快达成了共识,不久后,「漂边见鸟」这个绰号就在学生中传开了。最后,大家索性进一步省略,直接叫他「漂撇」了。一直忍气吞声被他取各种各样绰号的学生们总算报了一箭之仇,而他从此就得了「漂撇」这个绰号。哈哈,每次提到这件事我都要大笑一番。
儘管如此,他也并未气馁,一直坚称自己是旅行家。这回也不例外,他用满怀激情的演讲口气说道:「教授对琉琉的到来可是十分期待呢,少了她,就算我们剩下的人都聚齐了,也只能说是画龙点睛——」
「什么?画龙点睛?」我瞪圆了双眼反问道。
「学长,应该是画龙而未点睛吧?」匠仔不顾我惊讶的神情,认真地纠正他。
「啊,对,校张大人,啊,疼,咬舌头了。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小兔,你说是吧?」
「欸?怎么问上我了?说的好像是我的错……」
「不是好像,就是你的错。就因为你没有及时向我彙报琉琉回家这件事,才会弄成这样……」
「过分!你太不讲理啦!」
正在我气得捶胸顿足之时,门铃叮地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我条件反射般地向门口喊了一句,却突然住了口。也许因为身处咖啡店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场景:若往牛奶里加水,其颜色和味道会变淡,但外观在整体上不会有太大变化,但若向咖啡中倒等量的牛奶的话就不同了,杯中会戏剧般地呈现出一个迥异的世界。牛奶会被渲染上咖啡的棕色,却不会完全失去其本来的纯白,而是有所保留,从而形成一种崭新的和谐之感。在错综複杂的人际关係中,有一种人,她一出现,就能让你感到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而这存在感让你不由得跟随其规则处事,而她却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来者高千身上就有这样的人格魅力,而这种魅力,我每次想要形容都深深感到语言的无力。溪湖跟在她后面,一个留着飘逸的栗色头髮的女孩。
「呀,大家都在呀。」高千随意地抬手跟学长和我打了个招呼,而我偷偷看了下匠仔的反应,最近这都形成习惯了。每次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我都想看清他们分别是什么表情,但无论是匠仔还是高千,都跟对方没什么特别的眼神交流,我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可还是忍不住去看。
「呀——高千」,也许是为了掩饰心中的複杂情绪吧,我有些夸张地装作发怒状向高千控诉道,「正好!你来给我评评理,这个学长呀,说了些特不讲理的话呢!」
「不讲理?这人不一直都这样么?」高千用余光扫了漂撇学长一眼,然后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我的脸刚才一下子涨红了。
我用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拉到胸前,做出非常后悔和不情愿的样子。「是呗,就是呢。学长平时就是个不讲理的人,但是、但是,今晚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