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中有枪。黝黑闪着冷光的枪。你小小的手掌,对那不习惯的黑色的重量感到困惑,渗出汗液。深夜潜入书斋,那刻有无数伤痕的具有年代感的桌子——褪色的纹路像是怪物的眼球般让你心生胆怯,目标是桌子的抽屉。
刀尖生鏽的手术刀,功能磁共振用的接头,x光片的电纸,放在众多杂物最里边的,是一挺枪。你跪在桌子前,用拚命张开的双手握住扳机。
就跟过去谁做过的一样,你用颤抖的手将枪口对準太阳穴。枪口的感触。以场所为中心体温似乎正在上升一样的错觉。然而枪没有喷火,枪向遥远的地方吞吐出子弹,然后不再次觉醒。永远的。
枪名为【WK(wedding knife)066】。全世界共计做出数百万挺的枪。也许将众多的人导入安宁,值得祝福的枪。然而,又也许是让无数的魂灵绝命,被诅咒的枪。而你现在对準自己太阳穴的九百二十克的铁块究竟是哪一边,这样的问题对于还年幼的你或许过于艰深。
你的呼吸一时间急促了起来。完全被枪迷住了的你,终于想起来你是为了什么拿起枪的。放下枪吧。
将枪放在眼下,用舌头操作内齿的开关。迅速在你眼前,不应该说是你所戴的眼睛型装置上展开。……文字。文章。附有众多的WK所固有的【规格书】——那一挺是谁和谁,如何将他/她们连接在一起而作成的,备忘录。你静静的睁大双眼。等待装置读取眼球的动作聚焦。
然后你开始读了,神冴实继,和北条美亚羽的恋爱故事。
他/她们是如何不爱对方的故事。
◇◇◇
就算说要乾杯,神冴实继也没有可以乾杯的人。遍布会场的无数的桌子周围,出席者们推杯换盏,然而实继的桌子上只有他。欢谈中的所有客人,都像隔了毛玻璃一样,在实继的视中只是一片氤氲。最多也只能靠衣服的颜色和形状辨别出男女。除掉眼镜虽然就不能清除的看到他们,但对用社交软体向实继发送【Don't disturb】信号的人,也没有必要让别人抱有警戒了。视线就很自然的,对準这个大厅里少数的,实继能够清楚【看见】的人,朝向没有发送【Don't disturb】的人。
向在新郎席上对着谁低下头的,这个仪式的主角色——神冴志恩朝去。这个婚礼宣布宴会,说起来实继的兄长,神冴家的长男,神冴志恩和财阀家大小姐的结婚典礼,但实继对志恩也只有间接的了解。那是他们兄弟之中,最被期待的人才一样。他由自身所提出的植入治疗,迄今为止将众多的精神病从地上消去,现在仍在继续消去之中。神冴脑疗所呼吁的脑图的完全解读,大家都觉得将会由他来完成——直到十四岁,他离家出走为止。
现在实继所看到的志恩,有着看上去挺友好的圆滚眼睛,比起研究者更让人想起经营者那柔和的五官和谦和的态度,让人丝毫没觉得有很大的野心。
但,他可不是一个好好先生这件事,现在只要检索一下【神冴志恩】那是任谁都会知道的周知事实。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带来了数名优秀的员工,接受大企业事先布局的资金援助后从而创设了独立的脑科学研究机构。
没错,志恩是神冴家的逆反者。不管是资金面还是规模上,神冴志恩所创设的东亚脑外,都还不足以威胁到神冴医疗,但却是足以引起警戒的商场对手这一点毫无疑问。东亚所发表的几项技术,是之前神冴以他为中心推进的东西——比方说由镜像神经元的同步完成的心情再体验系统,几乎差一点就要完成了——而这次的结婚,也是想要在资金面上得到巨大的后盾,志恩的策略之一。
所以得到形式上的结婚典礼邀请函的神冴医疗的医师联络会,对于神冴志恩有必要返以最低等级的礼仪。结果,现在的神冴中【最没有价值的人】,十五岁的学生,不以脑科学而以经济学为专攻的实继为代表来到这里。作为组织来说可以说是极为适合的判断,风险只有一个。出席者无一例外全都支持志恩,欲要去组织包围网包围神冴脑疗的企业的人,这当然会让实继感到有些不自在。仅此而已。
实继,突然小声说道。「大哥的话……」说了一半「应该就没有这种问题了」,突然捂住嘴巴但已经迟了。识别出大哥这个词语,耳边的Bonephone告知发出了信息。
「是了,我的话就算有拒绝的信号也会无视去搭话的。别人发给你不要搭话的信号而你即使去搭话,也没有触犯任何的法律。但你是我们家最认生的人所以没办法吧。医师联络会认定的认生。也算是一种荣誉吧。」
「要是帮不上忙的话最好就不要叫我了,毕竟我这边也在拚命工作。」
和我通话的人是兄长神冴和弥。作为对外交涉众多的长男,和弥接受了会让沟通的欲求变得跟食慾一样高涨的植入手术。所以常常被想要跟别人说话的冲动所支配,只要看到机会,就会围着妹妹桐佳,弟弟实继,还有他的秘书等等。虽然也知道不能对商业伙伴太控制了,其反作用也是时常会有的。
「到了party不谈声音也不到处跟别人打招呼,只顾着吃饭这可不算是工作啊。」
男中音的美声听着很是舒服,但这是植入的耳环型的Bonephone通话软体,将和弥原本的声音,变换成了这样子。
「我从医师联络会收到的指示,就只有出席party而已。」
「那么,现在神冴第一的院长,直接给神冴实继下任务了。」
隔了一会。大概是软体无法将咳嗽识别成语言,因此省略掉了。
「搞不好的话我看将来医师联络会也都得对你点头哈腰。」
实继下意识的遮盖一样把手盖住耳朵,侧耳倾听。医师联络会的数个监视员,也都一边监视着这个会话一边更加认真的倾听。然而,接下来的台词是,
「说点漂亮话把女的给拿下。」
实继差点趴在当场。因为手上还拿着玻璃杯,洒落的巴黎水弄髒了桌布。侍应跑了过来,面对即使隔着磨砂玻璃也能够明白的周围的视线,实继一句「失礼了」低下头来,逃也似的穿出大厅。
「喂,你要不要这么惊讶啊。哈布斯堡王朝一家从以前开始,对于没有用的人处置方法向来都是政治联姻的。」
实继在大厅走廊里一个人,像是驱赶失力感一般摇着头。
「确实都是名家聚集一堂。但这里可都是东亚的人——」
「神冴志恩的女儿。」间不容髮的回应。「这是现在东亚脑外,以及医师联络会优先顺序最高的事项。你就说些甜话让她完全放鬆警惕,不就万事解决了吗。神冴和东亚的再次合併,以及你的出人头地都不再是梦了。」
「就是梦吧。今天才结婚的两个人要等生孩子那都什么时候的话了?而且,我可不是会对兄长的女儿有想法的反社会的人格。」
「不不,是养女。地震之后的孤儿来的,被国联教育机构接管写了好几篇论文的样子。据说是十二岁就完成了记忆辅助装置的理论的还不为世间所知的天才儿童。听闻此事的志恩为了让她在自己的手下帮忙研究,在形式上确立了养父养子的关係。」
原来如此要这样的话,实继一瞬间要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你说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但我不是那种第一次见面就会对女生展开攻势的人啊。」
「这种事情,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不要觉得别人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待在象牙塔里所以就容易摆布。而且你理想的对象就是「压倒性的比你要聪明的人」吧,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好了赶紧把自己拾掇拾掇,然后再,」
在建议书要準备点女性可能会笑的笑话的时候,实继单方面的挂断了电话。因为那通过软体似乎不太好传达的嘲笑一般的语气此时已经变得很明显了。
面向大厅的门扉,做好再次应对满是磨砂玻璃的空间的觉悟舒了吐出了一口气。然而,总是会想起兄长的「把自己拾掇拾掇」的话,正了正自己的西服,领带也给捋直了。最后要去繫紧有点松的鞋带屈身的瞬间。
biu的风声,屈着身子往上一看,刚才为止自己的头所在的位置上,有着银色闪光的什么东西。回身的瞬间向后退去。操着银色锐利武器的白衣身姿扑了过来。意识到白衣人物是想从身后用匕首一样什么东西狙击实继的脖子总用了一两秒钟时间。白衣动了起来。像是要整个身体扑过来一样。这次瞄準眉间的音色刃物,因为实继突然低下头的缘故,最终只把眼镜弹飞而已。实继扑到对方的脚上捆住,敌人当场摔了个屁墩儿。银色的武器掉在地上,实继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武器是医疗用的手术刀。
由于眼镜的脱落,实继也终于能清楚的看清对方。这是才穿的新衣服吗,一袭白衣给人刺眼一般的清洁感。有着厚厚镜片的眼镜,是植入了很多软体的研究者用的东西,头髮扎起在后脑勺上,也是为了不对实验进行干扰吧。
还有,那看不到深浅的大大的瞳孔。比实继要稍高的少女。
「唔嗯。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啊。」
静静的声音,让实继的背上涌起一阵电流一样的恶寒。少女并没有皱眉,只稍稍歪起柔软的嘴唇,露出一副已经厌倦一样失望的表情,将白衣重新整好。但,那瞳孔的深处还存有杀意。静静地,就如那无情的刽子手一样静静的,将杀气冷冷的宿于其中的,冻结一般的瞳孔。
虽然是躲开了性命的危机,但眼前这个不知何人的恐怖,让实继混乱了。这才注意到自己用渗出汗滴的手不断的擦拭衣角。终于憋出来的话是,
「你在干什么啊?」
虽然是迫近核心,但也是挺多余的问题。对方像是无精打采一样耸耸肩。
「除了纯粹的杀人未遂之外,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说明我刚才的行为吗?(这里用的是男性或者小男孩才会用的第一人称「我」,下同,译者注)」
语言虽然能够相通,但实继觉得是跟异国人在说话一样。其实只要用舌头以特定的节奏碰触犬齿的话,就会给在会场外待机的特警发出警报,但实继实在不想欠他们的僱主医师联络会的人情。
「你是什么人?」我强行发出的声音虽然还是感觉有些弱,她倒是很快回应了。
「北条美亚羽。」
美亚羽,好像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样,正準备检索一下的时候,实继这才意识到眼镜已经掉了。而像是看透这一点一样她说道。
「是从小说中,我自己取得名字。二十一世纪初始的反乌托邦文学。(出自伊藤计画《和谐》,译者注)」
「……圣书吗?」
「哦,从父亲那里就有听到过,你们还真的把它叫做《圣书》啊。」
从属于神冴医师联络会的人,全员都共有一本物理书籍。口袋大小,豪华装订的烫印纯白本。搜集了从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所写的有关于脑科学的长·短篇小说,分成三个部分的近千页的文集。这是十几年前为了能够了解脑科学黎明期的背景以及误解由医师联络会所编着的,从形状上得了个《圣书》的名字。其所有者,也即和神冴脑工学医疗有关係的人。时间点上太过凑巧虽然实继内心也在打鼓,但总算是对于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有点眉目了。
「你是志恩桑的女儿吧。据说是买断你的技术就成为养子了。」
少女,美亚羽无言的点点头。大概是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让自己心里有了余裕了吧,实继心里的怒气就一个劲的翻涌了上来。
「我能理解对于东亚的你来说我是敌人。但也不至于就要取人性命吧。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美亚羽没有马上回答,屈身下来,这让实继提高了警惕,但她不过是把实继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而已。
「好奇心罢了。我想看看如果神冴实继死了的话,神冴医疗和东亚脑外会有什么样的动静?」
她胡乱扔过来的眼睛,实继则是慌忙在胸前接住。
「但这个实验我已经厌倦了,已经没办法突然袭击了,而且跟研究室里操纵手术刀比起来,这真是意外的困难的多。」
说着,她伸了个小小的懒腰。语言和行为的不可理解比起研究者来说更让人联想到杀人狂魔,这让实继的后背又哆嗦了起来。这种冲动之下就去杀人的人,迄今为止是怎么在这个社会正常生活的也是让人无法理解。
「不好意思我失礼先行一步了。虽然昨晚一介凡人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你有什么意图,但只是因为兴趣和好奇心就想夺人性命恐难得逞。」
实继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美亚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不阻止你。但回到大厅看完结婚典礼会是更加聪明的举动吧。不然,之后肯定会被你们联络会什么的指责的。」
美亚羽洒脱的掀起白衣,就此消失在了门扉对面。
实继在无人的走廊中逡巡良久,但她的话还是让她耿耿于怀,最终选择了回到大厅。
推开门,里面一片昏暗,四处都涌起欢呼声,众人的手上都拿着甜点鸡尾酒的玻璃杯,专心致志的凝视着。实继也从服务员那里要来了玻璃杯。举起到眼睛的玻璃杯,其中注入的鸡尾酒之中,浮现出闪光的文字。遵循印在玻璃杯上的AR码情报,液体中映出文字和视频。这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问题是在上面显示出来的内容。
那是得到了后盾的东亚脑外,今后预定实用化的新技术。精密绘製出脑内图像的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压缩语言学习植入。具有长时间不眠效果的补品。异常性爱的治疗葯……无数的情报出现又消失。恐怕来场的没有一个人,不为手拿玻璃杯上展开的未来图景而欢喜,而畏惧。记者们全都在打着消息,一般来客则忙于在SNS上往来情报。
在这之中,实继一个人虽然对东亚的先发攻击感到战慄,但对于玻璃感上渐次展现的技术发表的宣传片又不可能流露出冲击的表情。要是神冴代表这不争气的一面被谁拍到了的话,是一定会被用到东亚的宣传里的。
「最后,我想用一个仪式来结束今天的宣告宴会。」
新郎——志恩的话,让人感觉还有大招的样子。服务员拿来的,是如八音盒一样装饰了贝壳和花纹的四角形盒子,各自放在新郎新娘前放一个。
「这里,我想要由建立了我们今天介绍的众多技术理论的,我的女儿来向大家进行说明。」
灯光移了过去,白衣更加耀眼,她走到前面。
「这位就是东亚脑外第二研究所开发部主任,新东亚大学脑科学教授,以及我无比值得夸耀的女儿,北条美亚羽。」
伴随着掌声的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任何的寒暄,直接就经由Bonephone向出席者发声道。
「在神冴所信奉的《圣书》中有一篇澳大利亚作家的小说。」
她扭动脑袋,扎起的头髮也轻盈的摇动。实继感觉她好像在看自己这边,但是不是错觉就不知道了。
「因为害怕彼此的爱总有一天会淡薄的情侣,为了追求永远的爱而通过植入固定彼此的感情——结果呢,却是成了将对互相的爱会稀薄感到不安永远的刻在脑里的喜剧。虽然以前可能是悲剧来的。」
迂迴的幽默让有人偷笑出来。
「我们即将要披露的,是识别出针对特定个人认识用的神经元,在其激起的时候刺激控制好意判断的迴路的植入。也就是可以【永远爱特定的人】的机械。是一点不假的,永远之爱的保证。对于要度过今后一生的伴侣的人来说,应该是不可欠缺的东西。需要先说明的是,这是无法运用在洗脑里面的。如果没有本人同意进行长期的功能磁共振成像的话,是不会特定目标神经元的。」
新郎和新娘,同时打开盒子。收纳在其中的,是远看上去都具有重量感的,哑黑色的枪。会场中顿时生起骚动。新郎,新娘一人手里拿起一挺。
「我们知道市面上贩卖的植入多是以鼻腔注入的形式,直接打入脑中的方法价格昂贵但是效率较高。而这次,将这个注入装置不是以注射器而是以手枪的形式来设计,」
「可谓是剧烈的效果。」
新郎和新娘二人走近,互相用枪抵上对方的额头。刚才为止还骚动的大厅复又沉寂下来。此刻任谁都屏息凝神。
「我们给予这柄枪WK的名字。以『不管是疾病还是健康』开始的婚姻的誓言,就将变成不用说出来同样是自明的东西。就如往祷告里插入小刀一样,往脑髓插入手术刀。他们的爱从今天开始,将由无可辩驳的科学得以保证,让我们为他们永远的羁绊而祝福。」
扳机按下。似有火药的声音,但这也只不过是演出而已吧。不是枪声。外侧虽然和手枪很像,但飞出去的不是铅弹,而是会注入极小装置的针而已。两个人没有倒下也没有睡在那里,像是互相示明一样彼此以微笑相对,将枪放下后志恩说道。
「当然,植入手术是由纳米机器完成,所以现时点我和我妻子的脑还没有变化。六小时后,当植入开始运行的时候,我们就会得到不变的爱。对配偶的爱,对子女的爱,对邻人的爱,反应迴路各种各样,但凭藉技术的运用,人类将不会再憎恨对方。,以真正的心意传递爱意也是可能的。」
就好像在说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那样,离开新郎新娘身边,乘着昏暗,北条美亚羽,这次以自己真正的声音说道。就好像对着某一个特定的人一样。
「人类,已经征服了爱。东亚脑外将改变世界。毫无动摇的爱将改变人类。我们将能在特等席,眺望世界,眺望人类的存在改变的这个时代。」
从第二天早上开始,东亚脑外的世界战略开始了。临床试验已经结束,一齐投放的数个技术,有使得中美多个麻药组织崩坏,还有比如说使得亚洲数个国家的教育制度崩坏。
给社会带来最大冲击的技术当然还是WK。志恩和新娘子互相朝对方持枪的场面,与十几个小时后,已经得到永远的爱的二人接受採访的视频,瞬间就超过了一亿的播放量。
「当然,在开枪之前我们的爱就是真的。但现在只要想到我妻子,幸福的心情,温暖的回忆就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我知道它永远都不会衰竭。真实的爱没有那么强烈。然而,她的笑脸一直都是我的幸福,和她的对话一直都是我的慰藉。这个确信就是真实的爱。」
安稳的,那么幸福的交换着视线的志恩和妻子,给世界带来了狂热。
「拒绝永远之爱的人,不应选其做伴侣」这不是东亚的标语,而是这个时代人们自然发生的「思想」。真的打算一生爱着对方的话,那么不仅是语言加诸化学的保证也没有任何问题吧。WK对于一般大众,已经被认识为超越退休金和保险的人生之「保证」。从公开到一年,受到枪恩惠的夫妇已经超过了十万。东亚的「爱」,用太过于优雅的方式,侵略了整个世界。
与此相对,神冴脑工学医疗医师联络会的一部分採取的战略可谓丑陋。越南,和东亚脑外有合作关係的纳米机器製造商因为突然的罢工而不得不停止生产,而在美国,那些积极导入东亚脑外植入的大学医院,皆因为小小事务上的失误而面临医疗诉讼。
即便如此,东亚的势头还是势不可挡,两股势力的斗争漩涡中,实继乾脆,有一种更加理智的心态,去远观美亚羽的预言渐渐成真这件事。
然而最后,美亚羽没有改变世界。
世界先向她露出了獠牙。
◇◇◇
实继,在从成田前往新东亚综合医院的计程车内,详细的过目眼镜所提示的情报杂誌的数篇文章。对于逡巡与世界各地和夏威夷的医疗部件製造商之中的实继,也是听闻了这个新闻,必须要按照医师联络会的绝顶进行交涉,归国也不能提前的他,能够搭上前往成田的飞机,也是「事故」两周之后的事情。
他们的长兄在西雅图,长女在圣荷西,分别在参加各自的学会。也正因为如此吧医师联络会的一部分发生了暴走得以被允许。
文章只是非常冷静的传达了事实。神冴志恩和妻子,以及养女美亚羽乘坐非自动运转的自家用车走在新东名上,那天也正是学会每月一次的公共交通停止日。包含司机在内的四个人所坐的包车在急弯的时候没有拐过去重重撞在防护栏上。从检视时的录像调查来看,可以确认事故之前从附近的陆桥对準司机的眼睛用发射器射出强烈的激光。而根据那天的前科位置情报所推算出来的实施犯人,虽然是人类脑派的恐怖分子——却在附近的服务区的单间厕所里自缢身亡,由于犯过罪行而被逮捕过的他,作为惩罚是在脑中注入了抑制攻击冲动的植入,儘管如此仍然犯下凶行的原因现在仍未判明。
而从事故当天开始,「东亚脑外专利一三一,一七九一,二二零一,二二零二,转让予神冴脑疗」「镝木技研和东亚脑外的合作取消」「神冴脑疗获得东亚製药公司50%的股份」等内容的文件就大量出现在神冴实继的新闻板上,公司俨然出现严重破绽的样子。
「好了,就在这停下。」确认了文书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晕车,一股极端生气一样的不快感席捲而来,实继在距离目的地还有数百米的地方下了车。
所以了,这样就是偶然。徒步行进到医院的路上,在人行横道的对面,他看到了。「事故」的唯一倖存者。看到了穿着白色病服上衣的少女。
北条美亚羽拄着木製的拐棍。那是因为事故的原因不得不截肢之后,辅助行走的拐杖。衣服下面虽然看不见,但应该是嵌入着假肢。最新的假肢会读取电信号把握平衡,也可以对特定部位进行用力,花上几个星期让身体适应的话,就能够和原先的腿脚一样,自由灵活的运动了。现在就是在训练当中吧。但这种康复,一般都是会跟着一个看护人员才对。倒是能够容易相见冷静而又顽固的拒绝看护人员同行的样子。
从远处看不到她的表情。然而,走走停停,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肩膀上下抖动,看到她休息一下调整体势,继而又走出去的样子,实继觉得现在去跟她打招呼,有些太莽撞了。对于实继来说美亚羽,是因为不可理解的理由想要杀害自己,用挑拨的语言向神冴发出宣战,异端的存在。如果是面对那个时候的美亚羽,什么话都无所顾忌吧。但对于现在流露出人软弱一面的她,他反而有些胆怯了。
突然,一辆摩托从她身边飞驰而过。拐杖掉在地上,她一下失去平衡,跪在了柏油路上。
实继下意识的沖了出去。跑到她的身边,对着想要自己站起来的她伸出了手。面对伸过来的手,她一瞬间露出迟疑,但还是抓住,起身。站起来的她抬起头——準备要道谢张开的嘴,就那样凝固在了那里。
那个时候她的表情是如何变换的,实继是一生都忘不了。清醒,一瞬的羞耻,以及将整颗心涂上墨水一样的憎恶——在那眼里,实继有已经下行了无数级台阶的感觉。
打破灼烧心胸一样沉默的,果然还是她。
「你满足了吧!」
她放开手。那么的决绝,让人觉得会不会又失去平衡倒下的放手。
「收拾掉神冴志恩和他妻子,留她女儿一条小命让她没办法自杀——但挑起战争的是我们这方。就算输了失去什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恭喜了。你们已经毁了我的所有。研究,财产,还有灵魂。」
实继说不出话来。美亚羽的每句话,似乎都将自己周围的世界覆盖上冷气,冻结起来。冻结一般的敌意。刚才为止还正常站立的土地变成冻土,脚跟似乎开始冻结,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在我不知视线该放到哪里的时候,想到她拐杖还在地面上,捡起来递到她身边。
「请让我代表神冴脑疗致歉。为用非法的手段将对你重要的东西夺去,为了对你进行的伤害。」
美亚羽一把抢过拐杖,「我不需要谢罪的话。可以的话请你儘早离开好吗?」说着就像拖着假肢一样,用极不协调的动作转身离去。
实继不死心一样,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