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騎龍士與見習魔術師

1

出生之后过了一年的骑龙，举动变得更加有模有样。

虽然实际大小还差得远，以那个尺寸，若乘坐的人不是女性会有一点辛苦，但对于可以任意变换尺寸的诺薇尔来说，还在可以勉强设法解决的範围。

季节更替，到了夏天。

最高学年的实地训练开始了。

实地训练首做的，是包含在王城工作时须注意的礼节在内，为期一周的讲座。在那之后，我在骑龙师团里以小组形式跟着他们巡迴，负责地方观察而四处奔走。

在那个讲座里，我要和见习魔术师相处在一起。

人声嘈杂的建筑物里，充满了人、人、人。王城里的工作人员正逐年增加中。

理由很简单，因为魔物的活动愈来愈旺盛。

虽然也会巡迴外地，不过基本上由于整备保护王都的军队是当务之急，所以见习人数不是普通的多。想到外地去的人只要申请好像就会受理，教室似乎是随机分配的。

我没想到那五十人里，竟有熟识的人。

稍浅的金色头髮与天空蓝的眼瞳。

正和数人谈笑的他，和我四目相对之后，张大了眼睛。

「……」

「……」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才好。如果刚才不理会他就好了，可是现在视线完全对上了。和他有说有笑、应该是朋友的人也认出了我，因为他们一直看着我，我也无法假装没看到。

一句话。

只要随便说一句话，打声招呼坐到不同的位子上就好了。我明明那么想，却无法行动。

「……兄长！」

「！」

坐在我左肩上的诺薇尔摇着尾巴。

它大概感觉到我的肩膀绷紧了吧？诺薇尔发出莫名其妙的啾声，我假装要摸它而把视线暂时移开。

（……不要紧。不要紧的。）

他看也不看朋友一眼就直直朝我走来，抬头看着我。我缓缓看向他，便看到一双充满好奇心的眼眸。眼神再度对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弟弟——托里斯正以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诺薇尔。

「好久不见了，兄长。啊，那孩子是兄长的骑龙吗！？」

「呃，嗯嗯。」

『啾——』

诺薇尔像要回答他的问题似地叫了一声。

大概是接收到我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不过它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样子。因为它伸长脖子把头伸向托里斯的方向，托里斯悄悄伸出手。

「……呃。可以摸吗？」

『啾——』

「它说可以。」

诺薇尔小心翼翼地朝托里斯伸出的手低下头，喜欢被摸的它十分乖巧。它会这么乖，就表示不讨厌吧？所以我没有制止的必要。

托里斯看着被自己抚摸的诺薇尔，一会儿后大概觉得满足了吧，他重新面向我。

「啊，呃，一阵子没见面了，您过得还好吗？」

「嗯，还不错。」

「那就好。」

托里斯放心似地呼出一口气。

因为他看起来很不一样，只有表情和以前差不多……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从父亲大人那里稍微听说了您的事……因为这几年，您都没有回老家，即使只是一下子也好，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从父亲大人那里？」

「是的。父亲大人说，您从去年就跳级到骑龙士班，现在正在养育黑骑龙。」

「……是喔。」

他没有听说在那之前发生的事吗？

不过也罢，因为我现在已经变成拥有就算去王城也不逊色的能力（虽然主要是骑龙的关係），所以才没有特别提到我没有魔力的问题吗？

没想到父亲会把我的事告诉托里斯，这还令我挺意外的。

「啊，好像差不多要开始了。」

「说得也是。从刚才开始他们好像就一直看着这里，你不过去好吗？」

「咦？啊啊……」

充满好奇心的视线陆续增加了。

不知是否是托里斯的朋友，刚才围在四周的见习魔术师们都瞪着我。

干麻啊……我又没做什么事，真让人不舒服。

「……抱歉，我朋友在等我，所以不能和你一起坐。」

「我明白，不用放在心上。」

「不……应该说把那些家伙放着不管也很麻烦……」

「啊？」

「没事。那么待会儿见，兄长。」

托里斯又摸了一次诺薇尔后，规矩地回到座位。

托里斯依依不捨地看着我这里，他就那么想摸骑龙吗？还是想骑骑看呢？虽然在老家时我不曾和弟弟一起骑马，不过我记得他对于骑乘之类的也很拿手。

这样说来，托里斯也非常喜欢动物。他好像会和来到我身边的鸟或迷路误闯的狗追逐着玩。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主人？』

「嗯？」

『和主人味道一样。是谁？』

「喔。是我弟弟。」

『家人。重要。』

「……嗯嗯。」

我还在想诺薇尔为什么会那么乖巧，看样子好像是血缘的关係。说不定因为是家人，所以魔力的本质也很相似。诺薇尔被托里斯摸了会觉得很舒服，是因为他和我有共通之处吗？

「……诺薇尔喜欢托里斯吗？」

『不对。』

「？」

我不知为何这么问了。

魔术师资质比我还受到赏识的弟弟……虽然我并不讨厌他的存在。

『诺薇尔，喜欢主人。』

「嗯，谢谢？」

『托里斯，一样。』

「一样？」

『一样。喜欢。』

我歪着头，诺薇尔又啾——地叫了一声。

……什么一样啊？总之可以知道，诺薇尔对托里斯没有敌意。因为诺薇尔对人的好恶很明显，所以托里斯那样可说是及格了吧？

（毕竟托里斯是什么都办得到的家伙……）

我放鬆绷紧的肩膀，为了将精神集中在讲座上，我硬是将视线从托里斯身上移开。

2

透过眼皮，所感觉到的光线让我醒了过来。

『早安，阿幸。』

依旧温柔的声音。

以及抚摸脸颊的手。

在这份温暖之中，我不禁红了眼眶。

（这应该是一场梦。）

『你不快点起床的话……饭会冷掉喔。』

她闹彆扭的声音，逐渐远离。

是因为我注意到那只是梦吗？还是因为我快醒了？我没办法去追那个声音，只能用力握紧拳头。

（……好痛。）

我这么想的那一剎那，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装潢虽然简单，却会让人想到豪华的老家。我坐起来，环视四周，看到几个和自己在类似状态下熟睡的人。

（……今天开始要到外地实习了吗……）

这里是王城的守卫室。将简易的床铺并排，好让见习生住的地方。大多数的见习生都会回到自己在王都里的家中，所以留在这里过夜的人几乎都是外地来的。当然，不想回老家的我也住在这里……

（……原来如此，这间房间的窗户，是面向东边吗？）

因为是一大清早就得起床工作的人的小憩场所，向东侧也是当然的吧。

我以前住的房间也是在东边，所以我现在才会想起来吧？想起每天早上在刺眼的阳光中，一边说着我真会睡一边叫我起床的她。

「嗯……」

「呼啊。」

「呜喔，好刺眼……」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起床的同学们，再度紧握住受伤的手。

虽然我在心中悄悄担心会和弟弟一起实习，不过从结果来看，我是杞人忧天了。毕竟以骑龙士身分进行的实习，不会和魔术师学生混在一起。

相对地，有好几位王宫所属的魔术师参加，但是没有看到特别熟识的面孔，令我鬆了一口气。我只认得少数到老家拜访父亲的魔术师，不过还是有可能会遇到他们。我只是有点讨厌实习的情况被直接传达给父亲罢了。

「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

「爱莉。」

参加实习的，几乎都是骑龙士班上的人。就算将来预定进入近卫师团，但骑龙士好像还是特别的，有一半的实习都会和骑龙士师团在一起。

我听说爱莉之后会在骑龙士师团见习，不过有个知道彼此脾气的人在，就算只有一下子我也很感激。我刚刚在想父亲的事，所以表情自然而然就变得严肃了吧？爱莉像是要拉开我眉心的皱纹似地摸了我的脸之后，笑了起来。

「你要是眉头皱成那样，就糟蹋了这张父母生给你的漂亮脸蛋了喔？」

「别说我漂亮。」

「真是的，这不是事实吗？」

此话不假，但那是我不太想去在意的事实。现在照镜子时，那耀眼的长相还是会让我心情郁闷。弟弟是金髮配上天蓝色的眼睛，我的配色也是同一个系统。我的发色更深一点，感觉上近乎茶色，至于眼睛则是接近黑的蓝色。

虽然是接近我生前的颜色，不过这个……就不能把我生得更朴素一点吗？虽然我知道这就是异世界，不过实在无法接受这种发色。

「你这美男子，还是一样老被女性盯着看耶？」

「啊？」

「后面后面。女魔术师可是很少见的呢。」

我循着爱莉的视线往后看，一名长袍女性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的年龄应该和我一样吧？那位眼神有点强势的女性，好像一直凝视着我的背影，我一回头她就睁圆了眼睛。

她那一看就知道很昂贵的魔杖，令我不经意地想着她应该是贵族吧……就在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