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某日的卡伊拉德家

「萨路特，我觉得你好诈喔！」

「我也这么认为！」

「你们两个啊……」

今天不是假日，也不是特别的日子，只是某个平凡无奇的一天。

为了训练尤里斯，我像往常一样利用休假，悠閑地前往卡伊拉德家，抵达后我发现有两个人在那里等着我。

一个是托里斯•卡伊拉德。九岁。

另一个是露露莉亚•赛法。十岁。

不管怎么看，这两个小弟弟小妹妹都是埋伏在那里等我。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等我啊……很危险，快点进去屋里。」

「你还说，你每次来教兄长练剑，都没有来找我就直接回去了！我也想学剑！」

「我也是！」

「……」

你们不是要成为魔术师吗？我想这么大喊，不过怕会吵到邻居，同时也觉得对小孩子大叫很难看，所以只好沉默。说真的，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要在门前等我啊？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

「我知道了啦，你们快点进去！你们有身为未来魔术师的自觉吗！要是被绑架了的话会给人添麻烦的吧！？」

「不要紧！我已经可以确实张开防卫用的结界了喔！」

「我也是！」

「……」

问题不在那里。

我明明想这么说，却说不出口。这位托里斯•卡伊拉德是我的表弟，当他坚持地说自己已经可以做什么的时候，意思等同于他已经能以让大人相形见拙的威力做出那件事来了。也就是说，我的话只是杞人忧天。因为有被如此驳倒的可能性，所以我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我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因此知道如何应对。

这两个家伙的主张每次都一样。只有我能见到托里斯的哥哥尤里斯，这样太奸诈了，他们也想一起去，大概就是这种内容。

就算他们说我奸诈，我也无计可施啊。

「离约好的时间还早，我先帮你们看看剑技吧。」

「真的！？」

「嗯。所以给我进去。」

好，两人如此回答，我跟着他们走进城堡里。里面充满质朴刚健的氛围，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精緻。因为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名门卡伊拉德家的城堡，理所当然很豪华，不过大概是姑丈大人的兴趣，乍看之下并没有奢侈的感觉。但是一走进去就会明白，每一样装饰品的存在感都不是盖的。

附带一提，城堡里的防御也很完善的样子。因为我对防护或防卫之类的魔法不熟，所以不明白其价值，不过这栋城堡里恐怕有很多珍贵的魔法道具被束之高阁吧。虽然托里斯和尤里斯偶尔会向我说明，不过我完全不懂。

回归正题。

「所以呢？为什么你们两个想学剑？」

我们前往的地方不是尤里斯的房间，而是托里斯的房间，露露莉亚也理所当然地跟了过来。她是托里斯和尤里斯的玩伴，也是其他家族的大小姐。她像这样旁若无人地在城堡中行动好吗？算了，舅父大人和舅母大人好像都不在意，所以应该没关係吧？

「呃……」

「如果是简单的招式的话，我是可以教你们啦，可是你们和尤里斯不一样，我认为你们把魔法练到极致会比较好喔？或许你们有办法一边用剑一边施法，但这样很容易变成半吊子……」

「呃，不是啦！」

「？」

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我正要从剑术修行的事谈论起时，托里斯打断我的话。我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他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吗？话说你不坐好的话会摔倒的喔，别把身体往前倾。

「我只是在想啊，如果会用剑的话，是不是就能够稍微体会兄长的心情了呢……」

「……什么意思？」

我歪着头问道，这次换露露莉亚把身体往我这里伸。虽说她才十岁，但以和异性的距离来说实在太近了，我不由得往后退，她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逃，又靠了过来。这样对心脏不好，拜託你快点停止。

「我们想知道尤里斯少爷的心情！」

「嗯！」

不，我不懂你们的意思。

我彙整了两人的说法后，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吧。他们并不是想学剑，而是想藉由使剑来明白尤里斯的心情。

「……没办法吧？」

「为什么？」

「用剑的时候，魔力不是必要的吧？」

唉，尤里斯无法使用魔力的心情，他们是不可能体会的。嗯，那我到底该怎么说才好呢？

「如果只是单纯挥剑的话，魔力确实不是必要的，不过我在挥剑的时候几乎都会无意识地使用魔力，魔力会不经意地流出来喔。」

「咦？」

「因为我的剑是需要消耗魔力的。况且，魔术师如果想用剑，力量往往不够，所以必须先强化身体。当然，像你们这么小的小孩，光是拿着剑，根本不可能无法不去使用魔力。」

所以你们不可能体会尤里斯的心情，我如此告诉他们之后，两人变得有些消沉。我总觉得有股罪恶感，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将来要成为魔术师的他们，一举一动，常常都会无意识地使用魔力。我在教尤里斯练剑的时候，也被尤里斯指出好几次，所以才会注意到，但是那是不变的事实，也无法改变。

「……我还以为，这次一定可以了解了……」

「嗯嗯？怎么回事？」

「因为……」

为什么托里斯会说出这种话？我感到不可思议，所以询问他，得到的回答却很单纯。好像是因为他们两个想和尤里斯一起玩，可是尤里斯却不领情，所以两人才想说如果是学习的话，也许就能够在一起了。因此他们才会开口要我教他们用剑。

「……尤里斯和你们在修行的熟练度上差太多了。」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就真的见不到面了嘛！」

「我也想见尤里斯少爷！」

最后的结论是集中在那一点吗？两人泄气地陷入沙发里。

我苦笑着，重新面向他们。

「尤里斯不和你们一起玩吗？」

「嗯。父亲大人也说，很危险所以不行……」

「啊……」

这样说来，我好像听说过，因为不知道还没有发现魔力的尤里斯什么时候会发生魔力失控，所以不常让他和弟弟托里斯接触。因为这几年我从尤里斯身上丝毫感受不到魔力，所以忘记有那样的事情了，于是我改变了我的态度。

对他们两人来说，我大概只是个把重要的兄长和玩伴抢走的坏人吧？我身为表哥、身为托里斯的熟人，儘管他仰慕我，但还是比不上兄长来得重要。是这样吗？

「至少，能知道兄长在做什么事情就好了。」

「嗯。」

两人看着我的脸，认真地说道。他们的表情很认真，总觉得我也变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因为我并没有为了能待在尤里斯身边而努力过，所以他们的努力让我感到羞愧。

「你们两个真的很喜欢尤里斯耶。」

「喜欢啊？」

「最喜欢了！」

我说那句话明明只是在逗他们，没想到他们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让我吃了一惊。回答得也太快了吧。

「这、这样啊。」

「是的。」

「当然！」

至于露露莉亚，她甚至还对尤里斯用敬语和充满女性气质的用语。和对托里斯的态度有非常大的不同。

尤里斯不常和这两个家伙说话吧？为什么这两个家伙这么喜欢尤里斯啊？

「呃……我换个话题，为什么你们这么喜欢尤里斯？」

「萨路特讨厌他吗？」

「啊？怎么可能。我喜欢他啊？可是你们明明没什么机会接触他，所以我想知道原因。」

尤里斯的确不是讨人厌的小孩。他彬彬有礼、努力又认真，可是也不会把事情强加在别人身上。和他说话时总会自然地感到放鬆，他就是那样的人。

但是对他们俩来说，尤里斯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是的，不禁对此涌出兴趣的我，询问了他们。对方明明是小孩，我这样也太孩子气了吧。

「……因为，兄长就是兄长啊。」

「什么啊？」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我对语意不清的托里斯笑了起来，托里斯认真地反驳说：

「因为兄长从以前就非常会念书！」

「嗯嗯。」

「而且非常帅气！」

「喔喔。」

对托里斯来说，大他两岁的哥哥是那么令人憧憬的存在啊？那张涨红了的脸，拚命地对我诉说。又会用剑，从我懂事之前就和父亲大人讨论魔法理论，让父亲大人哑口无言——喂，尤里斯，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不禁扶额，闪闪发光的四只眼睛紧盯着我看，彷佛在问你也这么认为吧？

然后——

「就算不能使用魔力！兄长就是兄长！」

「尤里斯少爷是非常厉害的！」

「原来如此啊。」

『就算不能使用魔力』。

托里斯刚才是那么说的吗？

我不由得摸摸托里斯的头，托里斯惊讶地张大眼睛。托里斯大概不知道，能说出那句话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吧。露露莉亚也在旁边用力地点头，所以她的心情应该也和托里斯一样吧，我对此感到新鲜，不禁笑了起来。

「唔，不要老是叫我说嘛！萨路特这个笨蛋！」

「嗯嗯，抱歉抱歉。」

这两个人一定没问题吧。我忍住不让自己陷入思考的深渊，更加粗鲁地摸着托里斯的头。虽然他要我别把他当小孩，但是因为他的话里听起来并不讨厌，所以我就不客气地乱摸。

「好了啦，那萨路特你喜欢兄长的哪里？」

「哪里啊？」

是哪一点呢？虽然对于那家伙不能使用魔力这件事，我并不是那么在意，不过我这种想法，一定只有他们能够理解吧。

「——硬要说的话，就是和他说话很开心吧？」

「好诈！我也想和他说话！」

「不行吧？因为你会被阻止。而且你打算说什么啊？」

「呃……魔法理论或是体系之类的？」

「喂。」

我抱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会导出这种结论。明明才刚说过尤里斯无法使用魔力，但对托里斯而言能不能用魔力似乎都没有关係，他觉得自己和尤里斯的共通话题就是关于魔法的事。

你是在挖苦人吗？——托里斯本人对此好像没有自觉，这让事情变得更微妙了。

「咦？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没有，唉。我先去问问他再回来，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不要，我们也要去，好狡猾好狡猾，我把如此叫嚷的两人丢下，起身走向尤里斯的房间。

我认为这个国家，是个魔力至上的地方。

不管是在学校或是在王宫，我都目睹过魔力低的人受到的差别对待。现在，虽然透过舅父大人和露露莉亚父亲的努力，单靠魔力判断强度的人变少了，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我听说这根深柢固的歧视现在仍然存在于偏乡地区。

我虽然以剑士的身分行动，但也常常被问，想不想增加使用魔力的机会，或是不会想成为魔术师吗之类的。

我的回答都是不想。

我是剑士，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也不想当魔术师。只要我如此主张，就会被说是怪人。自从我效法父亲进入骑士养成学校开始，直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

「萨路特？你还没去尤里斯那里吗？」

「舅父大人。」

从托里斯的房间前往尤里斯的房间，会经过舅父大人的办公室。因为舅父大人很忙，所以我没想到会遇上他，事出突然，令我停下脚步。

「我在大门那里被托里斯逮到了。」

「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