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似乎没被咬到呢,冷淡弟子。已经处理好了吧?」
「按照妳教的做了。」
我把放在袋内的蜘蛛头与黏线给她看,师傅微皱起了眉头。
「有一颗眼球被打烂了呢。下次下手能更俐落吗?」
「下次会做得更好。」
我老实回答后,师傅扬起嘴角,来回搔着我的头髮般抚摸着我的头。
「唉,级别2能够狩猎级别3的魔物已经做得很好了。先来处理身体,妳把沾满泥土的脚洗乾净后,把东西拿到后院的处理场,冷淡弟子。」
「了解,师傅。」
师傅拿起两个袋子,走进家的深处,我回到玄关,清洗骯髒的脚后,揹起蜘蛛身体。季节更迭,住进师傅家后已经过了四个月,八岁的我又稍微长高了一点。
我称为「师傅」的女人是谁?为什么住在这种森林深处?要说明这些事,得先回溯到四个月前的那场战斗以后。
***
当时我为了逃离葛雷卜的追杀,跳入满水位的河川激流中,在碰到水之前使出【硬化】,让沾满泥土的女僕装变成简易的泳圈。不过还不可以安心。我顺着激流,蜷曲身体深深潜入水下,在拉开距离前,拚命持续隐藏气息。
存活的机率很低。虽然把衣服当作泳圈,不过在暗夜中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激流冲击娇小的我,毫不留情地逐渐夺走我的体力。
而且水中恐怕有魔物。即使少有高级别魔物会靠近岸边袭击人类,不过水中恐怕有低级别魔物潜伏着吧?虽然我不晓得魔物在这种激流中是否能够活动,但假如遭受袭击,现在的我也束手无策。
我为了集中精神,专注使用隐匿,总之为了掌握自己的方向,拚命使用夜视与探测。藉由魔素的反射而看见景象的夜视,在激流中难以使用。透过颜色所见的夜视,也仅看见水的颜色,难以区别。所以双方都用了,总之在黑暗的水中持续凝视,在窒息前的生死夹缝中,我忽地视野开拓,得以确认自己的方向。
只花一瞬间将脸露出水面吸气。既然在水中也能够认知魔素的「颜色」,应该也能「看见」于水中游泳的生物。我意识着这件事,便扩张探知範围与精準度,从河底游泳的鱼群中感受到朝自己逼近,像是蛇的气息,立刻使出战技【突击】砍了。
在水中也能战斗。只要知道方向,也能够呼吸。那么剩下的问题只有体力是否能够撑到河的流速趋缓。
运气好的地方是,身体还残留着魔力回覆药水的效果。我从心脏的魔石挤出光魔力,儘可能抑制体力消耗与体温降低。
不能放弃。我还不能死。既然葛雷卜将来可能危害爱蕾娜,我就必须变得比他更强大,绝对要打倒他。
我一边用光魔素活化身体,也控制魔力让水魔素覆盖身体表面,尝试儘可能使用隐匿。被水沖走后经过多久了呢……。当我意识模糊,集中力即将涣散时,随着晨光升起,河的流速趋缓,我再度砍了袭击过来的水蛇,拿着水蛇尸体,睽违几小时离开水中。
身体非常冰冷,魔力和体力也几乎不剩。在这种状态下被魔物或野兽袭击的话,只能坐以待毙,我拖着使不上力的身体躲在草丛中,边用隐匿,边一股劲地等待体力与魔力恢複。
倘若这段期间,我没有分出一点魔力对内脏用身体强化的话,就会直接冻死吧?经过几小时,用恢複一点的魔力对自己用【回覆(heal)】,把生火后烤熟的水蛇尸体咬断后贪婪吞下,努力专注于恢複身体状况。
等到浑身是伤的身体能够正常行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我用比起体力率先恢複的魔力,对身体的所有伤口施展【治疗(cure)】……是赛拉交代不要在身体留下伤口的。
我的性命被盯上了,是那个组织的命令吗?或者说是葛雷卜个人的判断?不管怎么样,假如葛雷卜待在那个组织的话,意思都一样。我选择与他们诀别。
我要变强,杀了葛雷卜。假如有人阻挠我,即便对方是赛拉或维洛,我也已做好心理準备与他们刀刃相向。
不过,以后该怎么办呢……既然与贵族有所联繫的那个组织在监视,前往大城镇就很危险。要去就选村落或小镇……即使如此也应该避免前往乡下以外的地区吧。冒险者公会也一样,在事件平息前都不能用了,因此我必须摸索新的生存方式。
这里靠近国境,或许可以直接北上前往其他国家。不过我有个头绪。
在行动前,首先确认自己的状态。由于和葛雷卜战斗以及在水中拚命挣扎活下来的缘故,《投掷》、《隐匿》、《夜视》、《探测》等技能都升到等级2了。
投掷是和水精灵战斗时,以及最近用老是在用投掷,所以升级了吧?先别说隐匿和探测,人族理应只能学到等级1的夜视升上了等级2,是结合传统方法与我独门看颜色的夜视技巧的结果吧?
虽然差点没命,总之别当作坏事,视为「粮食」吧。
首先我为了潜伏的準备,一边用等级提升的隐匿与探测,一边沿着河川穿过森林,前往以前在森林做的简易据点。
我到达森林的简易据点后,脱下破烂的女僕装,擦拭身上的泥土。接着换上过去旅行中穿的上衣和裤子,最后用披肩绕住脖子以遮住脸。
除了黑色匕首以外的武器都弄丢了,不过简易据点中还有赛拉给我的另一把细匕首与菲尔德给我的钢匕首,我将这些武器装备在腰带与靴子上。
虽然失去投掷小刀了,不过现在投掷技能已经升到等级2,一般匕首应该也能凑合着用,我尝试丢出钢匕首,结果準确地刺入树榦。
我把藏起来的金钱、盐、携带粮食和乾燥的药草类放入装了衣服的袋子里,背在肩上。
我想去的场所,从这里穿过森林后约两天会到。最后把盐加入用了【硬化】的黏土陶器煮沸的热水后一饮而尽,我补充了水分与盐分后,在开始变暗的森林中无声地奔跑。
只要会用《隐匿》、《夜视》、《探测》以及生活魔法,即使待在森林中也不怎么困扰。虽然途中也看见了哥布林和狼,不过没有遇见能发现用了隐匿的我的高级别魔物。
两天后……我从「知识」中那个女人的记忆中找出的场所,发现用木头、石材和土墙建造的独栋「房屋」。
虽然庭院比起那个女人记忆中的稍微宽敞了些,杂草多少也变多了,但我没弄错。我试着轻轻敲门,没有回应,我解除透过「知识」得知的设在门上的陷阱后,踏入室内──
「咚!」的一声,奇妙形状的匕首刺入门框。
「……谁啊?竟然擅自进入别人家,真是个没教养的小孩。」
室内深处的桌子旁,穿着宛如绘本中魔法使般的长袍的女人,一边玩弄着奇妙形状的匕首,一边对我施加《威压》。
……她好强。由于被帽兜遮住,看不见脸,因此无法準确鑒定,不过光从威压给人麻痺般的感觉,肯定是等级3以上的高手。
「我来还妳这本书。」
我以不刺激对方的最小动作,左右挥动手中的「手写药草书」给她看,对準我的威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怒气,那个女人的「魔术师傅」用鼻子讪笑般哼了口气。
「哼,妳是那个笨蛋弟子的朋友吗?从我这里偷走钱和药水后离开的笨蛋弟子怎么了?差不多死了吗?」
「我杀了她。」
听见我平淡开口说的话,剎那间,女人连怒气也收了起来,陷入沉默。
「……是吗?还真是无聊透顶的死法呢。那本书就给妳吧。拿去卖的话多少能换点钱。快点回去。」
「…………」
就算她是那样的女人,对方心中似乎多少留有师徒间的情谊。我原本只打算归还书,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想找她。
「我想向妳学习魔术。」
「……都叫妳回去了吧?就算与住在这种远离人烟的场所、只会教出笨蛋弟子的老太婆扯上关係,也不会有好事的喔。」
她的声音是年轻女人的声音,然而却称自己为「老太婆」。那个女人非常了解她的背景。
「因为妳是『魔族』的缘故?」
下个瞬间,沉默再度降临,下一秒,能让我的身体整个僵住的杀气袭向我。
「……谁说的?那个笨蛋弟子口无遮拦说的吗?我可不记得把她教得这么愚蠢呢……既然妳已经知道了,我该拿妳怎么办呢?」
如果我未曾经历过菲尔德、维洛和葛雷卜等高级别者的杀气,或许会失去意识或丧失战意吧?
不过,虽然我在颤抖,却不害怕。虽然感受到威胁,却不恐惧。
「我想向妳学习魔术。」
「…………妳是什么人?」
我笔直看着那个女人的师傅,淡淡说出同一句话后,杀气没那么浓了,转变成带着一点错愕的气息。
「说来话长。被妳的弟子袭击后,发生了不少事。」
散发「我不是加害人,而是被害人」的讯息后,她似乎明了了,那个女人的师傅深深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
「过来,全都说给我听吧。我至少可以请妳喝杯茶。」
那个女人的师傅一边这么说,一边脱下帽兜,露出约三十岁的外表,艳丽有如黑曜石般的黝黑皮肤,和从银色长发中伸出的长耳。
暗长耳族……据说他们皮肤的颜色是因为把灵魂卖给黑暗邪神,居住在这块大陆西海岸的这个种族,在这块大陆上被称作「魔族(evil race)」。
「我的名字是赛雷茱拉。妳叫什么名字?」
「叫我艾莉雅就好。」
虽然大规模战争早已落幕,不过魔族现在仍和以人族为主的西南诸国持续陷入纷争状态,而身为暗长耳族的她,为何来到大陆东南边缘的克雷迪尔呢?连那个女人的「知识」中也没有这些事。不过,对我而言,这点小事无关紧要。我只是想要更多知识,以及能够劈开命运的强大罢了。
我被那个女人袭击,几乎被夺走身体。偶然从女人複製自己意识的魔石中仅获得了知识。
老实说我也搞不清楚「女性向游戏」,因此无法说明,不过阐明内心的想法,提到我不想成为贵族后面对奇妙的命运后,赛雷茱拉大概也对那个女人的行动有头绪吧,她重重点头,沉思好一阵子后,便靠着椅背,用大拇指指着背后的走道。
「总之,妳就住进里面的房间吧。原本是笨蛋弟子的房间,虽然现在大半堆满了杂物,不过妳懂吧?」
「……唔?」
我不懂意思而微微偏过头,对此赛雷茱拉露出奸笑。
「我是说要锻炼妳。就按照妳的希望让妳变强,做好心理準备吧,冷淡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