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天 黎明 七号迷宫前
失败了。我们受到大家信任,获得了管理所有情报网的荣誉。面对过去背叛边境、为背叛的城镇工作的希诺一族,奥姆伊大人甚至表示「你们是边境的眼睛与宝物」,王国的公主殿下也对我们说「拜託了」。
达成一族的悲愿并获得了过剩的荣誉,让大家战战兢兢地拚命工作。报恩还远远不够,明明受到如此信赖──但我们却失败了。
大家是出于信任赋予我们这个任务,遥先生还为了安全起见,将所有昂贵的魔石手榴弹交给我们。明明绝对不能失败……但我们却搞砸了。
我们有派人监控,定期联络也没有异状,然而泛滥正在发生。
是太专注在第五座迷宫上了吗?还是以为已经没有泛滥而轻忽,到底是哪里搞砸了呢?脑中充满了后悔,但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
「快燃起狼烟通知大家,就算已经太迟了也一样,不然就糟了。」
「是!」
这股泛滥会堵住我方的退路。原谅我们这些背叛者,给予重用的奥姆伊大人、向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搭话,甚至不吝称讚的公主殿下、总是对我很好的黑髮大姐姐们,大家将会失去退路遭受夹击。还有拯救我们一族的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遥先生,依然一个人战斗着。他会在完全孤立的情况下受到泛滥(Stampede)的袭击──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是狼烟……红与黑两道!」「再次确认,没错,红色与黑色……是泛滥(Stampede)。」
竟然漏了两处,这是致命性的失误,是我们的失策与责任。说我们是「边境之眼」的奥姆伊大人,还有说「情报就是武器,武力交给其他肌肉笨蛋就好了喔?总之考量到危险,这些装备和武器给你们?还有新产品魔石手榴弹,所以不要跟班长她们说我狂买东西的事喔?」提供数量过剩的武器与装备给我们的遥先生。我们背叛了大家的信任。大家将性命託付给叛徒希诺一族,我们却背叛了这份信任。所以这是我们的责任。
「收集大家的魔石闪光爆音黏着异常状态赋予爆炸手榴弹!由我来……拖住泛滥(Stampede)。你们在这段时间去通知距离最近的安洁莉卡大人,请她和女生会议组会合併撤退至边境。这是命令,拜託了!」「「「大小姐!」」」「身为首领的爸爸一定会挡住另一边,奥姆伊大人和公主殿下也会撤退。没时间了,快一点!」「「「「……遵命。」」」」
接着迷宫开始震动,入口就像在瑟瑟发抖一般。魔物们很快就会从这里涌出,发生泛滥(Stampede)。我能做的事只剩下不断投掷遥先生为了我们的安全製作的魔石手榴弹,直到手断掉为止。
这是他相信我们,让我们带在身上的东西。我要丢到最后一颗为止,拖延泛滥(Stampede)的脚步……呃,感觉手真的会断掉!?遥先生到底想帮我们抵御多少敌人啊?光是收集部队里的魔石手榴弹,我的身后就多出了一座小山。若要全部丢完,不是我的手先断,就是魔物会先全灭吧?
一有动静就丢过去!耀眼的光芒与轰鸣声连锁传来!魔石闪光爆音黏着异常状态赋予爆炸手榴弹,是遥先生亲手製作的过度操心防身兵器,丢出去之后魔物会因闪光和爆炸声而失去战斗能力,并陷入黏着加上异常状态。当后面的魔物们踩到前面倒下的地方就会爆炸,陷入黏着、闪光、爆音、麻痺后再度捲入爆炸……就是这样的防身兵器?
「能歼灭迷宫泛滥(Stampede)的防身兵器,过度保护也该有个限度吧……不过这下大家就得救了。」
边境一定会得救,招牌女孩也会平安无事。手好痛,呼吸也好睏难──不停迴响的地鸣、爆音与魔物的叫声令空气为之震颤……不管丢了几颗、烧了多久,魔物们依然永无止境地涌出。这就是迷宫,边境一直以来对抗的东西。
时间感和有如铅一般沉重的手臂触感都消失了。无休无止的爆音与闪光使耳朵失去听觉,视线也变得模糊。手好重,指甲也逐渐剥离……我有点累了。
但我要丢到最后一个为止,因为这是遥先生给的东西。
他给了我好多好多东西。不管是这些过度操心的防身兵器,还是身上穿的高级装备。我们一族能为奥姆伊大人工作,背叛者一族能受到大家的信任与温柔对待。吃得饱饱的美味料理、甜的鹹的都好吃的点心。我现在能笑得出来,还有我这条命,所有的一切都是遥先生给的!全都是我的宝物!所以我绝对不会白费,要用他为了保护我们而做的武器,保护大家到最后一刻。失败的我们想必会受到原谅,但我们不能原谅自己。明明受人恩惠变得这么幸福了,若不能守护大家的幸福,我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我看不清楚──听不清楚──只能凭藉气息丢出去。就连自己有没有丢好都不清楚……感觉一鬆懈就会倒下,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站着的。
只能看到模糊的画面,什么都听不见……我想起之前也是在这种感觉下,被遥先生摸了头。当时我也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再也见不到面了。
我摸索着捡起魔石手榴弹,原本数量堆积如山,现在只剩一点点了。迷宫入口沾满黏液,还积了一大堆魔物尸体,变成路障。可以感觉到里面的骚动,是中了异常状态效果而陷入混乱的魔物正在大闹……大家都逃走了吗?可以放心了吗?我累了,眼睛也开始看不见东西。不过还有剩下的魔石手榴弹,魔物还没死光。
迴音与惨叫、怒吼与地鸣。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依靠气息继续投掷。
不知道过了多久,魔石手榴弹还有三颗。我应该丢了好几百颗,手臂已经没感觉了,好累……不过还有三颗,这样就结束了。
上次当我觉得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想说「希望最后遥先生能摸摸我的头」,结果真的被他摸了。那时我吓了一跳……也觉得好高兴。
但这次不行了。虽然魔石手榴弹还有三颗……可是对楼层主无效的样子。
爸爸应该正在另一座迷宫阻挡泛滥(Stampede)吧……大家都逃走了吗?撑不下去也没关係了吗?
我挤出最后的力气,将三颗魔石手榴弹都扔了过去,还是没有打倒对方。不过我已经丢完了……能做的事全都做了。
最后真希望遥先生能摸我的头。努力到了最后一刻,希望能得到奖赏。
「我努力到最后了,所以希望你摸我的头……遥先生。再见……哎呀?」
我没有被摸头,而是被敲了一下。我要坚决抗议不当的对待……可是?
巨大的狼型楼层主蹲在地上,发出「呀呜、呀呜」的叫声。聚集在四周的狗或狼魔物们也难受地「呀呜、呀呜」叫着。在倒地挣扎的狼群中心,遥先生正捏着鼻子站在那里。
太狡猾了,我的手已经动不了,只能忍耐超酸的味道,他自己却偷偷捏着鼻子!
「好久不见~应该说好久没看到大叔以外的生物,就在我想述说内心的喜悦时,才发现妳怎么又快死了?又长出痘痘了吗?用狗狗的牙齿戳破的话很不卫生喔。嗯,欧克的剑也不行,但妳为什么要给狗狗咬呢?呃,※虽然听起来说不定可行,但狗狗可不行喔?要是被那只狗狗咬头会很痛喔?这么大只想必会比被婊子队长咬还痛……不对,婊子队长还比较凶暴!她可不会呀呜呀呜地叫,而是会牙起来咬人喔!嗯,狗头人也说过她更可怕!!不,我是没问过啦,大概吧?之类的?」(译注:狗狗和说不定可以的日文发音相近。)
遥先生一面说话,一面摸我的头。又是他,每次都是他,果然是他。我依然在哭泣,周围则是……一直传出悲鸣声。呀呜呀呜?
不知不觉间,我受到药水的治疗,恢複了视力……只见眼前有一场美丽而迷幻的杀戮舞会,妖艳的舞娘在倒下的大量狼群中跳着狂乱的杀阵之舞。
依然在迷宫泛滥下涌出的大量魔物被切成碎块,血与肉、惨剧与悲剧都被斩碎分解。美丽的死神在死亡之中翩翩起舞,每一步都伴随着无数跃动的银线,剑舞的斩击轨迹贯穿魔物。每当她状似疯狂地跳起喜悦之舞,便会有数量庞大的魔物消失无蹤。
她旋转着划出螺旋轨迹切碎魔物,魔物们连碰都碰不到她便化作碎片,四散飞舞。
真美。那是既壮丽又华丽,甚至令人感到残酷的地狱──死之舞蹈。她从全身挥出无数的锁链起舞,手持两把半月刀斩杀敌人。迷宫的泛滥(Stampede)已经成了处刑魔物的美丽演武,魔物的泛滥变成集体自杀。好强,那是谁?
「喂──那边的舞娘,应该说帮手?明明是强制服从,但一听到报酬是点心就变得杀气腾腾,这已经和项圈或首饰无关,其实只是想吃可丽饼吧,穿着漂亮衣服的大姐姐?嗯,看来妳完全游刃有余,这里可以交给妳吗?我想……应该还有个笨蛋大叔在某处抱着手榴弹一个人拚命,再不过去帮忙就糟了。是说又是炸弹大叔,难道大叔就是爆炸?不,我想爆破的不是大叔而是魔物,应该说破坏、破灭、排除,总之我去去就回?之类的?」
「可丽饼、追加、了解?」
看来两人谈妥了,遥先生要去救爸爸……他一定还在独自战斗着吧。
不过面对迷宫泛滥、一大群魔物倒卷回来的景象,两人却在交涉可丽饼的事,一脸嫌麻烦似地屠戮着宛如浪潮般涌来的魔物,将其化作尘土……先不论遥先生,那个大姐姐实在太强了!一面和遥先生谈可丽饼,一面嫌烦地挥舞右手,从中伸出的几千条银色锁链狂舞切碎魔物……而两人对此连看都不看!他们似乎谈妥会追加五个可丽饼,但要加什么料依然意见分歧,于是继续抹杀魔物的样子。
穿着以银色锁链编织而成的衣裳、模样煽情的舞娘。这位妖艳的美女露出双腿、腹部与肩膀,美女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如此绝世之美。她挥舞着诱人的四肢,因为想吃可丽饼而跺着脚?
我突然被人抓住后颈,下一刻人就到了天上。从空中俯视这个残酷的世界,感觉──美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