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啊魔镜,护唇膏润泽的双唇吟咏着。
当我还是纯真的年幼少女时,曾一再祈祷与幻想。
虽然老套,内心总梦想着有一天会带我离开的白马王子。
夏末的那个早上,朦胧的记忆上彷彿飘散着一层静谧。
我仔细观察全身镜里那个只穿着内衣裤的自己,像是看着别人。
结实的肌肉,女性柔软的大腿与臀部,玲珑有致的腰身,连自己也觉得好看的饱满胸型。
清新的阳光从窗帘间映进屋里,将带有透明感的靛蓝内衣裤衬托出一抹娇艳。
魔镜啊魔镜。
这么问的少女已不见当初的面貌。
我根本不是白雪公主的料,我自嘲着。
那个拥有魔镜的坏皇后才是更适合我的个性。
明白自己的美丽,不允许自己输给其他人。
在小时候的我眼中,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现在却有种亲近感,真是奇妙。
不过──换上前一天晚上準备好的衣服时,我思考了起来。
如果我是皇后。
我不会让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
那等于是一交出去就收不回来、成为故事女主角的单程票。
所以,我会让她穿上她最珍贵的那套华服。
让她化上最美的妆容,如果有需要,我甚至可以教她社交礼仪。
接着我会邀请王子参加城堡的舞会,当面这么问他:
──这世上最美丽的人是谁?
果然不管再怎么想。
这种不可爱的女人得到幸福,也没有人会鼓掌恭贺。
我实在无法成为让王子一见锺情的白雪公主(独一无二的女性)。
*
大家一起参加八月最后一个夏日祭典的隔天晚上。
我在房里做伸展运动时,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手机荧幕上,显示出柊夕湖的名字。
因为刚发生过那种事。
我反射性地绷紧神经,心想她打来是为了谈千岁或是小内的事吗?
其实我自己也还没整理好心情。
千愁万绪的如果惆怅地飘落在心头,要是不捡起落叶或是扫除这些积雪,一时间很难踏出脚步。
还不到那个季节吧,我觉得有点可笑。
接着,我胆战心惊接起电话后──
『悠月,要去金泽吗!?』
电话一接起来,随即冲进耳里的是我想都没想过的话。
「啥……?」
我以为会是更严肃的话题,不自觉呆住了。
『之前不是说过吗?改天要一起去逛街。』
「啊啊……!」
理解终于跟上了话题。
我的确是这么答应过夕湖。
话虽如此──我不禁苦笑。
我故意调侃起她。
「妳不会振作得太快了吗?」
『就是为了振作起来才去的啊?』
夕湖答得像是天经地义。
『买新衣服、新的化妆品,成为全新的我。』
啊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虽然很想说「什么意思嘛」,但是她的心情我非常明白。
我从小学开始打篮球,每当这种时候,身边都是「我要吃猪排盖饭!」或是「我要用运动来发泄!」这种类型的人,所以那种普通女孩子的反应感觉很新鲜。
真是的,不愧是天然呆公主。
将最真挚的心意传达出去后,对方没有接受,落得一场空,但还是坚强地往前行。
……我好像有点嫉妒她了。
我像在对自己说话,回答着:
「来清雪吧。」
『咦!?悠月妳那里在下雪吗!?』
「怎么可能。」
后来我们又閑聊了一会儿,约好时间地点便挂断了电话。
*
──数天后,早上九点半。
在福井车站的绿色窗口旁,我挑了张椅子坐下来。
虽然说学生还在放暑假,平日通勤时段过后的车站里面相当冷清。
和夕湖约好的时间是五十分,时间还很充裕。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
以前我也和千岁聊过,我不喜欢让别人等。即使心里知道朋友之间不需要有这么多顾虑,但我总觉得让人等就像欠人情,不想在不自觉中剥夺他人的时间与劳力。
实在太不可爱了,我轻叹了口气。
『受不了,无懈可击的女生是不会受欢迎的喔。』
那家伙好像也说过这种话。
那是我们还没对彼此敞开心胸,单纯只是揶揄的一句话,居然会在日后像这样刺进心里,真是饶了我吧。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我偶尔也来像这样小跑步登场好了。
我想着这些事情,发獃看着人来人往,一会儿过后──
「请问这里可以……」
少女柔和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呃。」
我还没反应过来,搭话的人又接着发出这种声音。
在我终于看过去时──
「为什么七濑会在这里啊。」
同班的绫濑荠厌恶地板起了脸。
「妳才是……」
回应后,我伸出手来示意身旁的位子,请她坐下。
长椅的话还能理解,这里只是摆了两张单人的椅子,实在不需要那么慎重,特地开口徵询对方同意,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一般来说,稍微点个头就够了。
绫濑看了看其他地方的空位,稍微犹豫过后放弃离开的念头,直接坐了下来。
我想起自己在因为跟蹤狂烦恼时,误会她是罪魁祸首那件事。隔天我已经向她道歉,但是在那之后,我们就没有当面讲话的机会。
即使在千岁练习时或是比赛上遇到,我们也会不自觉忽视对方,就算想要举止自然一点,结果反而更尴尬……
其实我没有迴避她的意思啊。我苦笑着,小心不让她发现。
儘管先来找碴的是绫濑,我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我们的交情又没有好到需要重修旧好,我难得让这件事搁置在模糊地带。
也许是受不了沉默,绫濑先开口说道:
「我在等朋友。」
「是喔。我也是。绫濑妳要去哪里?」
我这么一问──
「荠。」
冷漠但又像是难为情的嘟囔声传了过来。
「叫我荠就好。绫濑和七濑很绕口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要求。我捂住差点扬起的嘴角,这么回答她:
「那么妳也叫我悠月就行了。」
「当然。如果只有我继续叫妳的姓氏,不是感觉很差吗?」
「……妳怎么忽然这么可爱。」
「啰嗦。」
荠说着,终于把眼神转向我这里。
黑白露脐上衣以白色为基调,领口、衣襬与袖口处点缀黑色线条,再搭配同样是黑色的迷你裙。设计上风格一致,也许是套装。
包包也是配合整体色调的黑色,以标誌和肩带的金色达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这身打扮很适合她,我真的这么觉得。
真要说起来,荠接着说:
「这是那种情况吧。」
「我想是。」
「夸张。」
福井再怎么小,同班同学碰巧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等人,这种机率简直是微乎其微。
这么一想,根本用不着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