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开放的时间到了。祝各位早安。』
早晨七点。
在三次机械广播之后,房间的门锁解除了。与此同时,我飞奔向了大厅。
就如同是计算好了时间一般,雾切从我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了。
我们一看到对方的脸就沖了过去,紧紧抱在了一起。雾切的身体是如此冰冷,像被夜晚本身渗入了一般。她的面色不比平时的好,眼睛下方浮现着浓浓的黑眼圈。
「看起来并不是睡得很好的样子呢。」
「结姐姐大人……闻起来好香。是用了洗髮水吗?」
「啊,嗯。我还希望他们至少也準备一下吹风机呢。」
过了一晚,大厅的样子稍微发生了变化。墙壁和地板一直到天井的地方都薄薄地覆着一层霜。可能是从我们侵入馆内之后温度就产生了变化的关係吧。这里一下子就成了洁白的冰之世界。
「呜呜,好冷啊。习惯了客房的温暖之后,大厅就冷得恐怖呢。」
我确认了一下柜子里的温度计,与昨天一样是零下十度。果然温度是在一定程度上被保持着的。
作为问题中心的冰柱也整个被霜附着,失去了透明度。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我们花费时间挖的那个洞看起来就像是变回了原样。
「看到这根冰柱……我已经受够了。」
「比枪击战之类的要好多了。」
雾切耸了耸肩。
在我们之后从房间出来的是夕霸院。他气派的外套下摆飘动着,将之前带着的的那个画框举向我们。
「早上好,诸君。虽然很突然,但我想到了攻下冰柱的办法。」
「诶……真的吗?「
我半信半疑地回应。」非也,虽然一个人也可能办到,但是大家一起协力的话效率更高。恐怕这就是组织那边预定好的模範解答吧。如何?要按我的方案来吗?「」倘若如此,那个箱子算是谁的东西呢?「」当然是归我了。毕竟是我最先想出来的嘛。「
「那样一来我们不就只是在被强迫劳动吗。」
「怎么会呢。我如若能成功继承遗产,就让你们做侦探王的秘书吧。」
「不必了。「 我瞬间回答。」话说回来……侦探王是什么意思?「」统治所有侦探的存在,那就是侦探王。新仙帝是最接近这个概念的男人。不过真是遗憾,他的雄心壮志尚未实现就七零八落了!「」你不会真的想成为新仙帝二世吧?「」不,作为侦探应该赞同他的美学的点几乎为零。我欣赏他,是因为我作为艺术家的品味。看看这座奇异的场馆!你们也见过他其他的作品吧?那是将房屋的建筑之美与诡计的功能之美如同双重螺旋般交织在一起而建造出的艺术作品!「夕霸院好像兴奋起来了,一边将画框来来回回地举来举去一边说道。「但是其使用这满溢而出的品味的方法可是大错特错了。他并不是成王之器。犯罪被害者救济委员会?这是愚蠢的巅峰、究极的败笔,大概只是没有资质的庶民在够不着边的云端上描绘的的白日梦罢了。然而!我就可以将他所留下来的艺术作品们有意义地吸收转化。这些建筑物们不应该是为了犯罪者存在,而应该是为了侦探而存在的。我要将他的遗产与建筑物们作为侦探组织的基础利用。而后本人夕霸院就会建起世界所渴求的侦探王国!」
夕霸院以戏剧性的动作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真是不像样。但他也不像是在把真心展露给我们看。
「想要与我一同前往我所描绘的未来的话就是现在。那么,两位意下如何呢?」
夕霸院向我们伸出手。」把箱子取出来的方法的话,我也想到了。「
就像是甩掉那只手一般,雾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道。
「这样吗……那么能不能能让我听一听那个方法呢。」
「雾切妹妹,不能说啊!」
「我知道。」
「雾切合上嘴后,夕霸院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会不会其实根本没有想到攻略方法呢……
「总之先等雪村小姐醒来吧。」
我为了驱走寒冷从原地走开,然后突然注意到了。绒毯上残留着我走过的足迹。因为起了霜的缘故,绒毯成了小小的雪原。
向周围看去,雾切和夕霸院的足迹也残留了下来。另一方面,雪村和门美的房间周围没有足迹。与之相对的,地上留下的是类似锁链拖动的痕迹。那其中的一端也当然是与我的右手腕连在一起的。我要是动一动的话,很大程度上锁链也会跟着动。
然后过了几分钟。
屋内这么冷,这样的等待很快就变得痛苦了。我终于着急起来。走到了雪村小姐的客房前。
「把她叫醒应该不会被骂吧?」
「没问题。」雾切抱着双臂回答。「比起这个,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句话让空气凝结了。
我敲了敲门。
然而没有迴音。
「雪村小姐?我要开门了!」
门并没有上锁。
轻轻一推就开了。
雪村小姐在被窝中。直到胸口边都盖着被子睡着。脚朝向门这边,头沖着窗户。她以一种稍微侧卧着的姿势闭着眼——只看那副模样的话,除了她在安稳地睡觉之外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但是一眼就能知道她已经死去了。
在她的右肩附近立着一根如同犄角一般的异物。是柄小刀。若是只看在身体之外的部分,大概只有十五公分,作为刃物并没有那么大。
在我和夕霸院愣在门口哑口无言的时候,雾切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雪村,将手指押上她的脖子。
「确认死亡。已经没有温度了。」
已经没有温度了——
那句话刺透了我的胸口,使我的心脏冻结。
「怎么会……雪村小姐她……」
我连说出这句话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是自杀吗?」
夕霸院问道。
「不是。如果是自杀,执刀的手会暴露在毛毯外,但是她的两只手都好好的在毛毯里侧。」雾切说道。而且,就算是要自杀,刺到的却是肩部这一点很奇怪。应该有更加致命的地方可以——「」哎呀呀,怎么回事?难道说是有尸体?「
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了声音。是门美。」化妆多花了些时间。死去的是的张扬跋扈的单亲妈妈?节哀顺变。被留下的孩子们可要如何是好呢。「
门美边以开玩笑的口气说着边进了屋。我冷眼瞥了他一眼,谴责他的冷漠。他大声笑着糊弄了过去。
「看起来并不是自杀呢。刀只是刺进身体几厘米,出血也没有那么严重。要说就这么死了果然有点……想必死因应该是另有玄机的吧。再说,脸上没有看到淤血的痕迹,也没有抵抗争斗的迹象……那么,是中毒?」
门美熟练地检查着尸体。虽然不能说是意料之外,但他的确是擅长杀人事件的数字「9」行列。
「刀上被涂了毒药的可能性很高。」
雾切从口袋中把黑色的纸片掏出来给门美看。是黑之挑战的挑战状。门美抱住双臂看了起来。
「北非蝎毒素……蝎毒吗。还弄了点前卫的东西给我们呢。」他这么说着凑近窗户,拉开了窗帘。「窗户的锁锁着。那边如何?」
雾切拉开另一侧的窗帘。那边的锁果然也是锁上的。这样一来,就成了等边三角形两条边上的锁都被锁住的状态。
「雪面上没有足迹。」雾切望了望外面说道。
「这边也是。」门美说。
「原来如此,这就是密室杀人吗。」夕霸院没有进屋,站在门口说道。「没有从窗户出入的痕迹。门也是,从晚上十点到早上七点这段时间里是被锁住的。应该没有任何人能闯入这个房间。」
「嗯……那会是怎么回事呢。」门美抱着双臂回答。「说到底,这可是新仙帝打造的游戏啊。就算身为挑战者的犯人被赋予使用万能钥匙的特权也不奇怪吧?所以犯人是可以随意进出客房的啦。」
「不,这不可能。参考新仙帝的审美品味的话,这种方式实在不能说公平。」
夕霸院反对道。
「太烦了啦,大叔。已经死掉的人制定的规则,到现在还有什么理由遵守啊。」
「我赞成夕霸院先生的意见。」我想都没想就插了嘴。「『用万能钥匙把密室打开进行杀人』这种事,并不能算作是豁出性命挑战侦探的谜题。这起杀人事件如果现在和组织还有关係的话,就更加应该认为它是一个解谜游戏,并且使用了可以被解开的诡计。「
之前龙造寺月下也如此说过。
【「黑之挑战」从根本上来讲是以公平的规则来运行的。我看中新仙的,正是他公平公正的精神】——
「哈?跟傻瓜一样。说到底这世上存不存在公平的诡计啊。你们两位简直跟组织的同伴似的,难道不是在拥护杀人犯吗。」
「这……这种事……」
「就算是用了诡计又能怎么样呢?要弄清这个女的是怎么被杀的,就非得跟我们吵吗?」
「是侦探的话,那难道不是应该的事吗!」
我有些气愤地说道。
然而门美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在这个女人被杀之前什么都没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什么能被称为是侦探的资格了呢。」
不是这样的。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是完全没有找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犯人使用万能钥匙进入房间的可能性为零。」
一直沉默不言的雾切开了口。
我们就像被冷水激了一样,一瞬间安静下来,看着这位小小的侦探。
「啊?你怎么就能如此肯定呢?」
门美皱起了眉头,质问雾切。
「绒毯上起了霜,如果出入房间的话就一定会留下足迹。但直到我们进入这个房间之前,门前是没有足迹的。因此,无论犯人有没有万能钥匙,应该可以断言没有人出入过房间。」
「哈哈,虽然很遗憾,但是人家无法接受这种说法。毕竟人家可不知道绒毯上的霜是什么时候起的,对吧?犯罪可能是在起霜之前实施的嘛。就算是起霜之后实施的,也有可能在那之后又起了一层霜,把犯人的脚印盖住了。这样如何?」
的确就像门美说的那样,霜是何时开始产生,又是何时将地板全部覆盖的,我们都无法确定。在涉及到雪上足迹的问题中,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什么时候雪停、下的多大这些事常常会成为重要的条件,但大厅的起霜情况无法準确判定。
「的确是这样。起霜的时间点是无法精确推断的。」雾切乾脆地承认道。
「看吧。别得意忘形了,小鬼。就算我们的编号都是以9打头,表示级别的数字就已经决出胜负了呢。明白的话就别跟我起冲突。」
「就算如此,我也还是可以断言犯人没有从门出入房间的。」
雾切锐气不减,径直走向门美。
门美抓住了雾切的前襟。
我连忙插进两人中间。一共六条锁链相互交错,感觉马上就要缠绕在一起了。
「哼,随便你。那你就说说看吧。为什么犯人没有使用门出入房间呢?」
「答案很简单。要说为什么的话——只是因为我监视了一整晚。」
面对雾切的回答,门美就如同麻痹了一样,暂时沉默了一会儿。
「监视了一整晚……从哪里?怎么监视的?「我代替门美问道。」我只是从自己的房间窥视大厅而已。作为犯罪现场的这个房间在我自己的房间的斜前方,如果有人出入的话,我可不会放跑他。「」就算你说是窥视,那又是怎么做到的?门又没有间隙。「」让手铐锁链通过的洞总是有的吧?「 雾切指着门说。」从锁链这种东西的构造上来讲,无论怎么尝试製作严丝合缝的洞,都会留有缝隙。我就是从那个缝隙窥视大厅的,就像是从钥匙孔偷看室内一样。「」但、但是……一整晚都在监视?「」正是如此。犯人都把挑战书甩过来了,当然要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如果发现了有可疑行动的人,告发犯人时说不定就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不如说……我很不甘心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就结果而言,还是出现了被害人。」
雾切遗憾地垂下了头。
有谁能责怪她呢。她可是持续了一整夜与孤独的战争。脸色不太好也一定是这个缘故吧。她挺身直面着事件。
「怎么看都是故弄玄虚吧。」门美轻蔑地说道。「持续一整晚从那个小洞里监视大厅?不可置信。晚间时间可是有整整九小时的!」
对于这番话,雾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门美咂了咂舌,不知是不是放弃了反驳,径直从我们身边离开了。
「即便如此——」夕霸院环视着房间说道。「如果没有人从门进出的话,犯人是怎么入侵这个房间,又是从哪里出去的?」
「肯定是从窗户进出的吧。」
门美不耐烦地说。
「可是窗户的锁不是从里面锁着吗?」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也就是说犯人还在这个房间里咯?」
敷衍的口气。
但那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如果考虑到有除了我们以外的第三者——外部犯存在的可能性的话,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环顾四周。壁橱里,床底下,浴室……可以供犯人躲藏的地方有好几个。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
「不,也不能说没有。」夕霸院突然神色紧张地说。「有和我们一样以新仙帝的遗产为目标的同行前来也不奇怪。那个不速之客发现无法从正门进入建筑物,所以强行从那扇窗户闯了进来。然后杀害了雪村,现在也在屏住呼吸看着我们。比如——在这里!」
夕霸院打开了壁橱的门。
但是里面是空的,并没有人。
「这里吗?」
趴在地板上,窥视床下。
那里也没有人。
那之后,我们绕了一圈室内。但是无论是在浴室、床上还是在天体望远镜中,都没有什么人藏在里面。
「没有犯人——这种事有可能吗?」
夕霸院一副动摇的样子说。
「既然窗户外没有留下脚印,就已经可以说明没有第三者从窗户入侵的可能性了吧?」
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