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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南山,南山高寿。」
「我叫福寿爱美。」
离开车站后,我们立刻走过一条像是国道的大马路,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服受?汉字怎么写?」
「笑福面的福,寿命的寿。」
我想了一下,思考着该不该开新年时玩的笑福面这个游戏的玩笑。
「啊,我们的姓名中有相同的字。」
「啊?」
「我的名字高寿的寿,和你的一样。」
「是这样啊。」
「太巧了。」
「对啊,很少有人在名字中使用这个字。」
她笑了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福寿小姐不经意地看向前方,露出好像在凝望远方的眼神,仰头看着天空。
她的鼻子很挺,但线条很柔和。无论是形状漂亮的薄唇、下巴的线条,还是脸颊,都勾勒出柔和而又气质出众的线条。
「今天的天气真好。」
我主动开口化解尴尬。
「喔——是啊。」
福寿小姐再度粲然而笑。
穿越车道后,前方是一座石桥。
「这条河一直通往水池。」
福寿小姐指着通往小河的方向。
「沿途都是水量不多的狭窄水道,水也不深,我觉得那种感觉很棒。」
我知道她在避免冷场,突然想到,她也许是所谓的大家闺秀。
「我是前面那所木野美术大学的学生。」
「喔,我知道。」
「我读的是漫画系。」
「漫画系?」
「是不是很奇特?全日本只有我们学校有漫画系,但并不是俗称的那种漫画,而是卡通。」
「卡通?」
「就像是报纸上的讽刺漫画,你了解吗?」
「大概知道,也可能会经看过。」
「就是那个。」
「真的很奇特。」
「嗯,你呢?是大学生吗?」
「我在读美髮的专科学校。」
「所以,你以后要当美髮师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目前正在考虑。」
和她说话之后,我觉得她的声音应该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她的声音清脆柔和,很疗愈,让人想要睡觉。
没错,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她的整体印象,就是她很疗愈。
「好美。」
她眯眼看着河边的樱花,听起来像是在坦率表达其实的感受。
「今天上学的路上,我还在想,樱花是一种很奇妙的植物。」我说,「在开花之后,才让人意识到『啊,原来这里有樱花树』,除此以外的时间,几乎都不会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她猛然张大眼睛。
「的确是这样,没错。」
她说「没错」这两个字特别可爱。声音中带着柔和的逗趣,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我原本可能太小看她了。
无论她令人感到疗愈的外表,还是衣着的品味,或是细心周到,还有声音和动作中自然流露的可爱,都贴上了「完美」的标籤。她真的是让人做梦都会笑出来的超级正妹。
我的内心对目前和她走在一起这件事渐渐失去了真实感。
真是走了狗屎运。我得到了不该得的幸运——内心不由得产生了恐惧。
这时,我感受有视线注视我的脸颊。
转头一看,福寿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即使我们四目相接,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她露出带着苦恼的严肃表情,用好像画家看着模特儿时,把印象深深烙在脑海中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
福寿小姐俏皮地问,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紧张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水道吗?」
「对啊,你不觉得很棒吗?」
「原来高度和地面相同,水流这么丰沛。」
「水面上有樱花花瓣。」
「嗯。」
周围越来越有公园的感觉。
走在有一整排绿意盎然树木的弯道上,和带狗散完步的老太太,以及準备去慢步的大叔擦身而过。
「我老家附近也有一个山田池公园,和这里的感觉很像。」
我们聊着这些事,来到了水池。
虽然水池这两个字让人感觉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但这种水池通常都很大,这个水池的规模也不小。
被低矮的山环绕的水池周围成为慢跑道,水池上有一座很长的石桥,走过那座石桥,就是很有现代感的京都国际会馆。
我们走进了慢跑道中间的凉亭。
伸向水面的凉亭有点像西式建筑的阳台,我和福寿小姐靠在石头围墙上,眺望着水池。
微风吹拂水面,浮现出白色的鱼鳞状,好几条鲤鱼在水面下游来游去。
「有鲤鱼。」
「超大的。」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随兴,但随即又恢複了平静而谨惯的语气。
「为什么会对我……那个……我哪里……?」
我转头看着她。停顿了一秒,她转动双眼看了过来。
我决定实话实说。
「不知道。」
因为我觉得我只能这么做。
「我想……应该是本能。」
她默然不语地听我说话。我低头看着水面。
「我内心有一种直觉,知道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知道我必须主动出击,否则,我可能没有勇气这么做。」
我忍不住偷看她,担心她会感到扫兴。
她再度露出刚才那样的眼神。
那是意味深长的奇妙眼神,好像要把看到的一切都深深烙进脑海。
我认为这代表她很认真地在听我说话,所以带给我更大的勇气。
「我觉得你超正,我有点高攀不上……根本不敢靠近。」
「没这回事。」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她眼眸中的水面泛着涟漪,笑了笑之后,转头看向水池的方向。
然后,好像从水面中探出头般扬起头,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
听她的呼吸声,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件漫长的工作。比方说,终于走完了秘境,或是完成了多年的研究,那是不会参与这个过程的人无法进入的世界——她的样子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她张开眼睛,看着天空。似乎感到虚幻,又好像深深沉浸在其中。
我正準备向她告白,所以无法承受这份静谧。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有点毛毛的。」
「不。」她摇了摇头。
我内心同时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看了手錶。那是一个款式小巧而简单的正统皮錶带手錶。我觉得很符合她的风格。
她看着手錶的表情好像即将下一场雷阵雨。
「你有事?」
「嗯。」
她露出紧迫的表情,似乎必须马上离开。
「对不起。」
「不。」
她露出歉意的笑容,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话音刚落。
她哭了。
福寿小姐收起笑容,準备露出严肃的表情时,泪水顺着她的双眼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啊?啊?」
她按着自己的眼角,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然后才终于露出哭丧的表情,好像感情终于跟上了泪水的脚步。
她抱住了我。
柔软的感触因为炽热的泪水而颤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能愣在原地。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这样就好了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点了点头,脸在我的衬衫上摩擦着。
「发生了……有点……难过的事。」
她故作轻鬆的语气,反而证明了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她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也许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在群体之中时,都会故作坚强,如果没有像这样深入接触,根本无法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