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
『呵呵……这样一来■●●就当姐姐了喔。』
『真是感触良多……这孩子肯定也会像■●●一样长成美人儿!因为■●●是这么可爱呀。』
脸庞模糊而无法分辨的金髮夫妇,以及正欣喜嬉戏的『灰发』少女的梦境。
不晓得是谁。
但是,那少女看起来非常幸福……看着那欣喜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头有股暖意。
『妈妈!我也想抱▲▲■!』
少女活泼地对怀里抱着金髮婴孩的女性央求说「让我抱一下!」。
夫妇也怜爱地凝视着纯真无邪的少女……将婴孩轻柔又谨慎地,放到少女纤瘦的臂弯中。
少女表情认真,像是对待脆弱之物般,将那小小的生命轻轻抱在怀里。夫妇则以温柔的眼神守候着少女。
百般温馨的天伦之乐的光景。
这个家庭想必日后也会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吧。
这光景幸福得让人自然这么认为。
看起来是那么幸福──
──杂讯一闪而逝。
『这是、什么?■●●,那不祥的魔力是什么?妳做了什么?为什么▲▲■──死了?』
『不、不是……我什么也──』
下一个瞬间,映于眼前的是一动也不动的『看似婴孩的肉块』,以及对少女投出畏惧目光的夫妇身影。
那已经不再是几个瞬间前的幸福光景。只有不明就里而混乱的灰色少女,以及对少女投出看着怪物般的眼神,心生畏惧的夫妇。
(别这样……!我不想再看了……不想看了!)
不知为何有股不想继续看下去的强烈冲动。明明就只是单纯的梦境,与和自己无关才对。
但是,无关乎我的意志,梦境持续上演。
『爸、爸爸,妈妈……我好怕,好害怕……』
少女因为包覆自己全身的『黑色的不祥魔力』而畏惧,向夫妇伸出手求助。
『救救我……!』
一定只是想要寻求安抚而已吧。
也许是觉得父母能够为她解决,所以才伸出手的吧。可是──
『咿──怪、怪物!』
夫妇以『怪物』称呼少女,拍落少女伸出的手,拒绝了她。
那眼神充满畏惧。
已经不是看着亲生骨肉的眼神。
在夫妇的眼眸中映着的少女──已经不再是过去疼爱的女儿。
◇
「──不準睡『十五号』!真是,居然又活下来了……这『恶魔』。最好早点死一死。」
金属撞击声与怒吼声,让意识清醒过来。
「……」
撑起沉重的身体,扫视四周。
铁栅栏包围般环绕着。
从未经过像样打理的空间中满布尘埃。
「啊~啊,真是可惜。皮相这么好看,应该能高价卖给变态才对,却因为狗屎加护卖不出去……我还得负责管理妳这个家伙,拜託为我着想好吗?真的是早点死一死。」
隔着铁栅栏面对面的男人。
男人语气苦涩,只抛下这句话,吐了口水后便离去。
从来不会挨揍。
只是一如往常般毫无意义地被吵醒,然后被臭骂一顿而已。
「……」
垂下脸,看向自己的模样。
破布般的骯髒衣物。
极度不健康的身体异样消瘦、乾瘪。
以及──套在脖子上头,有如项圈的物体。
破布般的衣物似乎吸了大量的冷汗而濡湿,脸颊上也挂着珠子般的汗水。
「又是……那个梦。」
数不清第几次梦见的恶梦。
绝不愿意再次回首的,以前的自己。幸福的日子开始崩坏的瞬间。
梦中的我,明明是与少女毫无瓜葛的旁观者……一旦梦醒,一切却都回到脑海中。无法阻止回忆随之涌现,回想起梦中少女──就是自己。
「……」
抱起膝盖,为了保护自己般紧紧环抱膝盖。
每次因为这场恶梦而醒来时,总是会这样抱住膝盖,缩起身子直到忘记。
──我到底是为何而活着?
被当成家畜般的每一天。
单纯为了维繫生命而给予的,最起码的少许食物。
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没有兴趣也没有梦想更没有希望,空洞的人生。
随时都可以去死。
一心只想一了百了。
希望有人早点了结这一切。
但是……就连这种希望都无法成真。
就算头颅被剑砍飞。
就算身体被魔法压成肉泥。
就算被熊熊烈焰持续焚烧全身……
都绝对不会死。
名为『加护』的『诅咒』深深烙印在这身躯,甚至不允许自己死去。
不管被剑如何切割,凭着身上冒出的黑色魔力,短短几秒钟就会完全治癒。
就算被魔法压扁成肉块,只要经过一段时间,身躯就会修复为原状。
即便头被斩落、失去意识……意识恢複时理应被砍飞的头已长回原样,身体则毫髮无伤。
身体被伤害时冒出的黑色魔力,无关乎我自身的意志,持续维繫着我的性命。
然后……对加害于我的人,带来死亡的灾厄。
大家都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瞪着我而死去。表情有时充满怨恨,有时则充满绝望。
「……」
铁栅栏内的生活毫无娱乐。
在违法竞技场被迫与其他奴隶战斗,在戴上面具遮掩脸庞的贵族的戏谑视线下,成为他们的余兴节目。
寻求救赎的心情早已消失。
被双亲视做怪物而拒绝,遭到抛弃。
被带着甜言蜜语的男人逮到,成为奴隶。
期待一次又一次遭到背叛……最后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
把脸埋进膝盖,紧紧抱住腿。
接着──有个童话故事自动浮现于脑海中。
曾是我母亲的那个已经不记得名字的人,过去在睡前代替摇篮曲说给我听的故事,勇者打倒魔王,请神为他实现唯一一个愿望,这般单纯的英雄谭。
故事中勇者究竟许下了何种心愿,我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如果……能许愿的不是勇者而是我──
──我绝不会寻求救助。因为没有意义。
──我也不想回到过去重新来过。因为那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想要。我的心愿仅此唯一────
「想结束这一切。」
抵达此生的终点。
「咦……要来、这里?」
就在某一天,少女迎来了变化。
「没错。从今天起这家伙,会和妳住在同一个牢房。有狗屎加护的家伙和被诅咒的家伙当同居人,很相配吧?」
管理奴隶们的男人带来了一个人,如此说道。
(为何,穿着铠甲……?)
少女首先冒出这个疑问。因为那人不知为何装备着铠甲。
十分厚重的大型全套铠甲,感觉穿起来不方便动作。
用来遮蔽脸庞般的全罩式头盔。
正常来说……为了让奴隶无法反抗,应该会事先没收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