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布朗在宽广度足以收纳四千人的中庭里对峙着。
忽然布朗柔和一笑。那是如同在于街道中出乎意料再会到旧友面前一般,充满了亲密的笑容。
但是,如果是感怀与旧友的再会的人的话,是绝对不会挥舞刀剑砍击上来的吧。
我和布朗的第一个动作意外的完全一致。
双方都以能将地板踏成粉的力道一蹬,以甩掉风的急速驱驰,在我们两个人的中间位置交叉刀剑。
竜爪剑的白色魔力和古莉芙玛利亚的黄金鬼气互相冲撞,无数火花在周围散放,两种颜色的光照亮我们的脸庞。
Fumu…布朗这家伙,将披风里护卫们的灵魂全部吸收掉,使得身体能力、魔力、灵格以及其他的各种能力都急剧上升了。尤其是灵格。存在的质量提高了很是麻烦。
「太棒了,不对,是太惊人了啊,多兰。竟能正面接下如今的我的一击。即便是巨人族亦会于此一击下躯体四散」
「Fumung…是那样吗? 我还在想,是不是关照身为脆弱人类的我而手软了吶」
我的嘲讽似乎大程度地触动了他的心,布朗愉快且像是要说出「真拿你没办法」地笑了出来。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真是痛快,竟如此评价吾浑身一击。汝是披着人皮之恶魔也好天使也罢,都是无妨。只要能让我品味此战之愉悦的话! 然后去死,死于吾手中便好,难得一遇的强敌啊」
「爱好杀戮这一点,还真是不输于你父亲啊。如此可是无法接受到战神阿尔缇斯的加护呦」
「加护什等才不渴望。我仅仅,是渴望单以我之力讨伐己敌而已。比起加护,与战神互相厮杀方才是我之心愿!」
这又是一个阿尔缇斯那货会看上眼的,兼具着武人的高洁与狂气的家伙。虽然他不会得到阿尔缇斯的加护,但作为能够交锋的对手应该是会被阿尔缇斯所中意的吧。
互相砍击的刀刃影像还残留在虚空之中时,我和布朗的手臂也在以以捲起风的速度数次挥动,挥动,挥动!
斩掉捲起的风,斩裂音之壁,位于剑刃所挥过的延长线上的物体全都因为锋利无比的剑压,而一边出现锐利的断面,一边被斩断。
每次挥动长剑,周围的大气都如同暴风一般呼啸起来,被打磨得如同镜子一般的石子路上被刻上深且大的斩击裂痕。
害怕着我和布朗所释放的杀气的精灵门如同退潮一般快速离去。
黄金和白色的轨迹在周围重叠了好几重,更像是,包裹着我们身体的茧一般。
双方都将与地面平行摆着的剑拉至脸旁,在细微呼吸的同时刺出。
速度是疾风,如同白与金黄两色之风在疾驰。威力为闪电,由天而降的制裁毫无容赦地夺走生命。
竜爪剑的剑锋精準地同切断虚空的黄金魔剑对刺在一起。
「King」
出现震破耳膜,震裂脑一般的尖锐声音,声音之后,空间本身开始波动起来。
这一甚至会影响到空间的突击也会给出招者带去反作用,能连原子都能分解到的物理+灵性振动通过剑柄袭向我的肉体。
我像是吹着春暖的风一般将之卸去,布朗则是死命地咬紧牙齿硬抗住。
撤去剑,我们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地整齐向后跳去。我们之间隔开的距离大概在十三步左右。
将剑锋指向地面,轻轻地晃动着剑身,同时我在心中将对布朗的评价向上修正着。
虽说是吞噬了披风里的护卫们,但若是没有能够承受住此的用强韧一词还不足以来形容的肉体与精神的话,自身的灵魂是会被七千灵魂的重压给压碎掉的吧。
要是再稍微,不对,要是有着非常有良识的人格的话,就是名值得真心抱有敬意的强敌了,但就算如此希望也没什么用吧。
「真亏你能够提升至此吶。同弗拉乌帕村交战那会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真是满不在乎地如此说啊。为了得此力量于身,我已经支付了相当的代价,但要挖出汝之心还是不足吗……就像是深不见底」
言语是苦涩,但布朗那贵公子模样的脸上所浮现出来的,只有对我是强敌一事的欢喜。
所以我才说战斗狂真是麻烦。很难让他们屈服。
布朗暂且取得距离,用手指擦拭刻在左脸颊上的一条朱线。死死地注视着自己的血液弄湿掉的指尖后,布朗的眼中倒映出我。
「不允许吾等肉身以不死的那份力量,真是太棒了。看样子,因为自己的肉体为不死,而疏忽防守之术的欠债如今需要偿还了。再加上,以往也仅是将防护委託于护卫们而已」
身具阻碍吸血鬼的肉体再生能力的能力,或者是特性的生物是稀少的。
因此,吸血鬼最大的天敌可以说是他们的同族吸血鬼。吸血鬼之间的话,则是双方阶位的不同来影响再生能力。
于这一意义上,因为布朗是吸血鬼最上位种王族吸血鬼,所以就算是以同族为对手,其不死肉体的机能应该是不会受损的吧。
「那,继续吧,多兰。吾护卫们并非全为战士。有着咒术、妖术、魔术、邪术等众多称呼、挥使魔性之力的异能者亦有之!」
比起再次缩短距离进行近身战,布朗选择了在那个距离释放最大的攻击。
溶入在布朗的血肉和灵魂中的七千灵魂一齐激发,不知乾涸的七千人分的魔力渐渐地充满布朗的身心。
从赤到青,从绿到黄,从黑到紫,从白到茶,时刻都如此变化着色彩的魔力从他全身喷出来的同时,布朗露出獠牙笑了起来。那一笑容是何等的兇恶,从先端起都染为血色的牙是何等的不详啊。
「吾护卫之中,魔法使为一千四百一十二。若是将其他护卫与我之魔力借于她等击出魔法的话,就算是汝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瞬间,布朗的巨躯看上去同一千四百一十二名女性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那是被布朗吸吮血液化为了眷属,现在甚至连灵魂都被吸收了存在化为了一个个体的女性们的身影。
种族、所习得的魔法体系都相异的她们,向对自己敬爱的主人为害的我表示憎恨并露出敌意,每一张美貌都变成了愤怒中恶鬼的表情。
然后,一千四百一十二道魔法朝着我一齐释放。
有的灵魂召唤分解并吞食尽万物的异世界微生物群体,有的灵魂召唤点燃并折磨罪人灵魂的地狱之炎,有的灵魂释放基于同爵位级大恶魔之间的契约而使用的斩裂灵魂的赤风之刃,还有的灵魂召唤大地的上位精灵,将我身上的重力化为千倍。
我则是以编製成术式形态之前的魔力进行全方位释放,来对应这些将周围全都覆盖掉的一千多道魔法。
以我为中心释放出的古神竜魔力持有着在这个尘世世界里被称为彩虹之光的视觉形态,魔力刚触碰到周围那些要将我的血肉、灵与魂都给吞没掉的魔法后,便将那些从根本给破坏尽,一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仅仅是一瞬间,包围住我周围的一千四百多道魔法就被虹光给吞没掉了。
吞掉所有的魔法后,虹光转瞬褪色,仅在视网膜上留下夺目的色彩。
布朗是认为用这些魔法就算没法打倒我,也是能够让我负伤的吗?他丝毫藏不住惊讶地看着平然得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魔法释放过一般平静的我。
「此,还真是服了。此中有破坏尽山河、直至地平线尽头都令之化为焦土之威能,然汝竟完全无伤」
「确实,这一招有着你在弗拉乌帕村丢的那颗黄金炸弹一百枚左右的威力。但,终究也只是如此」
「那姑且算是集我国魔道及炼金之精粹而造的兵器,但被评价仅此而已否。汝如此我还真是无法笑出。然如此亦可。果然感觉到亲手斩断对手骨肉的手感符合这边的性子」
布朗重新举起名付「叹息圣女」的魔剑。(孤:现在才注意到。古莉芙玛利亚「グリーフマリア」是「Grief(悲伤,叹息)」加「Maria(圣女的名字)」的……)
他将魔剑延水平倒下,剑锋指向左,移至胸前。
相对,我则是将通入有竜种魔力的长剑垂下,指向地面,採取极其自然的姿势。
在武器店当做清仓品进行抛售一般的长剑若是以我的魔力进行增强的话,就会摇身一变为能与斩断空间的最上位魔剑同台竞技的锋刃。
布朗的身体动了。完全不见有行动前的準备动作和前兆。
就算是只看一次呼吸,一条肌肉的筋,一丝血的流动,也是同行动之前一样的,毫无变化。更不仅仅是如此而已,布朗还以隐藏在云后的月光所照落的影子都无法追上他一般的速度前行着。
「无拍子」这一单词在我的脑中闪过。好像是指武术的一种秘诀的词语来着吧。
黄金魔剑闪于虚空。描绘出的剑刃轨迹宛若天上人所舞动的笔一样美,并蕴含着浓郁的若未夺命绝不归鞘的悲怆气息。
黄金剑刃的行动被千变万化着向我攻击过来。或砍向我的肩头、腹部、头顶,又或者是从斩击变为突刺对準心脏、咽喉、腹腔。
但是,刃每一次攻击过来,都被我以同样的次数给弹开、卸开、躲开让之斩空、刺空。
在他攻击之际,我也进行了回礼,割开了他的左肩,切开了右侧腹,在右大腿上刻上了一道又粗又深的朱线。
在不死的肉体不再再生的现实面前,布朗没有表示出任何动摇,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被刻上伤痕,攻击被我防住而笑容更深。
「啊啊,太棒了! 这样吗? 不对,这样,这样吶」
「Fu、mu!」
原本是砍向我右颈部的魔剑却沿着以布朗的骨骼是不可能做到的轨道砍向我的左腰。我轻而易举地将之弹开,但布朗并未因此而丧气——
「哦哦,如此啊,这样吗!? 那么接着试试这招」
他一边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边下一击,再下一击地攻击过来。
我正在攻向新的一击时,布朗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地提升了力量,增强了斩击的锋锐度和重度。
如同还是花蕾的花吸吮澄清的水,沐浴倾注下阳光,盛开出大瓣的花朵一般,布朗身为剑士的本领无止境地登向高峰。
有着「魔剑」这一词语。
在魔法广泛浸透入了的这个世界里,这一词语主要是指用魔法进行锻造,或是具备着魔力的刀剑,但偶尔也会将剑技,或者是使用这一类的人称呼为魔剑。
也就是说,就算刀剑满是缺口、长满铁鏽、很是钝,如果到了这一类人的手中的话,就能发挥出名剑妖刀的锋利,斩断岩石,削铁如泥。对经过异常凄惨的修鍊,达至了可将上述变为可能的高度的剑士,世间带着敬畏称呼他们为「魔剑」。
现在的布朗就是如此。就算并不是古莉芙玛利亚,而是与铁屑同等的剑,如果被现在的他所握着的话,应该是能发挥出斩岩断铁的锋利的吧。
(天才)
我坦率地认可了布朗。此者只要如此与我持续交锋,定然会不断成长,登至剑道巅峰的吧。
但,我并不是为了让布朗登上剑士之巅才跟他交锋的。
我进一步加入力量挥动竜爪剑。沿着竜爪剑的轨迹,布朗的左臂从根部被斩落,落至地面上。
「呜!」
布朗仅短暂地痛吟了一声,并拚命地忍住剧痛,更是将因为失去手腕而崩溃的重心也迅速地调整好了。
他没有因为失去一条手臂而动摇的样子,右手重新握住的古莉芙玛利亚,剑锋于地面划出孤月,并从下方上砍向我的左胸。
布朗在同我的战斗绽放的天赋,再加上同七千护卫灵魂合一,迸发出快过闪电的迅速与锐利。
但,要将高悬于头上的夜天之月也斩裂掉上挑而起的竜爪剑纵一字地从布朗的股间切至他的头顶,远比他的攻击要快。
在一道朱线纵向断开布朗身体的同时,他挥动着古莉芙玛利亚的手臂失去力气,砍向我左胸的剑刃失去劲势,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布朗用还握着古莉芙玛利亚的右手抱住自己的身体,想要防止着渐渐变粗的朱线的浸蚀。
没有立刻化为灰烬肉体崩坏掉,是因为他是并非寻常的吸血鬼吗?还是说,是因为他盼望着同我一战的执念?
「啊啊、已、终了……否……」
「是的,结束了。吸血鬼的王子啊。你的不死生命,现在已经迎来了终焉。遵从毁灭的命运便好」
「如此、啊。真开心。没有比这更加的、开……心啊。啊啊、啊啊、不过、不甘心吶啊、不……甘……心吶……」
布朗仅说出这些后便仰倒了下去。
那个残忍的男子到底被藏到哪去了?在那张脸上,浮现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的无垢且纯真的笑容。
布朗那倒下去的身体在触碰到地面之前便化为灰烬,仅留下华丽的装束、古莉芙玛利亚同大量的灰烬。
可惜的男子。
我注意到自己如此感觉着。
虽然在最后的最后蜕变了,但那份在和我的交战中展现出来的那份身为武者的纯粹要是能够抑制住那份天生而来的兇恶的话或许……
开始思考起这些马后炮的事情。
「Fumu…」
我将长剑收入鞘中后,向着布朗走出来的城堡内部踏足去。在入口的正对面与左右各有一条通道,在从我看来的左侧,有着一名女吸血鬼气息越来越虚弱地倚靠在墙壁上。
浓郁的血腥味沖向我的鼻子。蹲坐着的女性所披着的袍子被从内侧溢出来的血液给粘稠地沾湿,血之道一直延伸向通道的内侧。
儘管是失去早已失血死了也丝毫不奇怪的血液,却还是燃烧着残余的黯淡生命之火来到这里了的吧。
心脏被刺了一次吗。真亏她能够苟到现在。
「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没有问她没事吧。因为她正处于立刻就消灭了也一点都不奇怪的状态。即便如此,我的话还是可以救她的,但这名女性到底希不希望如此呢。
「听……得……到。把Bula……ng、灭……了……吗……」
拼尽全力将低着的头抬起来,脸看上去跟死人毫无两制的女性——雪菈仰望着我。到底看不看得到我都让人觉得很疑惑。
眼睛的焦点并未对準,意识任何时候从朦胧虚幻的生死境线上掉落下去都非常正常。这样子放着不管,不用多久就会迎接灭亡的吧。
「昂,就在刚才。你的话,跟布朗是连在一起的,应该是知道的吧。雪菈」
雪菈的眼睛微微晃动。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晃动着的眼睛如此询问向我。
「在丽塔那听到过你的事。说是有一名对她很好的女性吸血鬼在」
「那、个……不……我、对丽塔……她」
「没有防止住丽塔在贡品狩猎之仪之中被使用,吗? 确实,丽塔应该也痛恨着这件事吧。就算是这样,在和我们分开,回去村子里的时候,丽塔她一再拚命请求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你。一定是察觉到了的吧,你的真心其实是想救丽塔她们的这件事」
脑海中浮现出丽塔在同我们分开时,拚命恳求着的模样。丽塔父亲、兄长,还有赛莉娜和尼禄都因为丽塔的话而大吃一惊,到了怀疑她是不是中了催眠术或者是被操控心灵的魔法给控制住了的程度。
这是当然的反应吧。毕竟是被蛮不讲理地给抓走了,还差点被夺走了性命,然而她却请求去帮助那些应该去怨恨的人们的同伴。
从雪菈的眼睛中滴落下澄清的水滴。
仅仅是一行,却如同月光一般澄清的泪水。
「明、明我、没有、得到那种……请求的、资格」
「对于丽塔来说,你是她觉得不想让你死去的对象这么一回事。不管你是怎么看你自己的吶。
——Fumu…赛莉娜她们也平安无事地下来了吗」
我从门内探出脸,向平安无事地救出了珐缇玛并朝着塔下赶了下来的赛莉娜她们招手。
珐缇玛一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样子,被赛莉娜背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