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紅與黑緋的約定

竜界的竜们所举行的交流会，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限。

项鳞和巴哈姆特等竜经过讨论后决定，根据交流进展以及交流的内容来决定是否延长或缩短交流的时间。

竜界的竜们都有在积极进行交流，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不少竜十分自然地与人界的竜进行交流的场景了。

人界的竜们要么是和自己只听说过名号的有名竜见面，要么就是和自己一直都不认识表兄弟或祖父母或孙子见面。

在这之中，绾洁一家在好的意义上和在坏的意义上都变得十分引人注目。

毕竟，绾洁是除了项鳞及其心腹之外，在一群来自竜界的竜之中，唯一一个站在古神竜多拉贡身边的人界竜种。

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是否有幸见识到了古神竜威光的只鳞片甲，无数人都对此无比感兴趣。

无论是祖上便关係友好的世交，还是在这次的聚会上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有无数人都在追问威尔肯多一家有关于绾洁的事情。

而且，威尔肯多之前还一家人一起被多兰传唤去谈话，现在不只是绾洁，对威尔肯多感兴趣的人也不在少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到绾洁，她今天也因为多兰请求而跟在他的身边，没有和家人待在一起。

晴空万里，多兰和绾洁此刻正在火山中飞行着。这附近的火山处于被抑制的状态，无论是火焰还是黑烟都不会喷射出来。

交流会那一边，由巴哈姆特和铁朱火还有多兰自己派出的分身负责。

「虽然并非我本意，但还是给绾洁的家人添了麻烦啊。在那之后你有没有被他们说教？」

「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每个人都分别说教了一回，然后三人合起来又说教了一回，总计被说教了四回。」

听到绾洁这打心底里感到无奈的语气，多兰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她面对家人的时候和面对多兰或龙吉时一样，态度都相当的拘谨，但有时也会露出撒娇的可爱模样。

虽说承受了来自家人的说教暴风雨，但能够和家人再会，她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能像这样说教的也就只有家人了。而且，会像这样说教你，也说明他们十分担心绾洁。你还是老实地接受吧……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问题的责任有一半是在我身上的就是了。」

「就算是这样，也请不要说要陪我一起被父亲说教这种话。要不然，父亲他们很有可能因为过度羞愧而选择自杀。」

「居然会到这种地步么。哎呀呀，真是让人深刻体会到了人界同胞与我们在认知上的差距。还有啊，绾洁，明明前段时间都可以用更加随意一点的语气说话了，你最近是不是又变得严肃起来了？」

「这个……毕竟这里还有其他同胞们在，现在的您也是以古神竜多拉贡这一身份行动的，所以我必须拿出相应的礼节。」

「还真是认真啊。绾洁已经变不回最开始相遇的模样了，我好寂寞啊。虽然那时候的你确实有点暴躁，但我还是很喜欢能直率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的绾洁哦。」

因为多兰的话戳到了自己心中的痛点，绾洁的飞行姿势一瞬间紊乱了。

「若、若是您能忘记那时的事情……」

「知道了琉禹是龙吉的女儿之后，你明明只烦恼了一会就决定保持以前的态度来和她相处，如果也能对我这样做的话就好了。不过，这应该很难吧？」

「是、是的。这是无比困难的问题。若是我能有龙吉大人那般的魄力，或许还有可能……但我并没有……」

「龙吉么。和其他的人界同胞相比，就算抛开水龙皇这一身份立场不谈，她的性格和魄力也算是独树一帜的。毕竟在知道了我是多拉贡之后还依然与我保持关係到现在。不过我也不是要你全部都去学习龙吉。光是像她那样保持轻鬆的态度，也算是帮上我们很大的忙了。呵呵，话虽如此，就算对绾洁说这种牢骚话应该也没什么意义，对不住啊。」

「不，您能与我说话便是荣幸。」

「光是你能陪聊天这一点就谢谢你了。其他的同胞们，也就只有项鳞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可以正常和我们说话。而且就算是项鳞，他和我们说话的态度也比现在的绾洁还要恭敬。聚集到这里人界的同胞中最能够敞开胸怀坦诚交谈的，也就只有绾洁了。」

虽说多兰和绾洁是一边閑聊一边在天空中慢悠悠地飞行，但他们这次出行其实是有目的地的。

绾洁和她的黑绯竜青梅竹马泽尔卡姆斯有约定，多兰听说了这件事后决定空出时间和绾洁一起去见泽尔卡姆斯。

对于多兰来说，想要寻找泽尔卡姆斯的气息，可以说是十分简单。

因为多兰已经在昨天记住了和绾洁说话的泽尔卡姆斯的气息，所以在聚集于奇诺库克山一带的竜种中，他瞬间就锁定了这道息的主人。

泽尔卡姆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席交流会，一个人待在红色的山谷间。

虽然多兰已经找到了泽尔卡姆斯，但绾洁看起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是感觉到了青梅竹马熟悉的气息，身上的气质稍微柔和了一些。

这是只有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见面时才会有的感觉。

没一会，多兰和绾洁巨大的身躯降落在了泽尔卡姆斯的面前。

自己种族的顶点从头顶上降落到了自己的面前，但这位黑绯竜青年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紧张。

倒不如说，明明多兰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的注意力却更多地放在了绾洁那边。

哎呀？多兰就像是爱管閑事的亲戚大叔一样产生了疑惑，与此同时绾洁也向自己的青梅竹马开口说道。

「泽尔，你选的地方还真是冷清啊！」

绾洁此刻展露出的并不是在家人还有多兰面前的那种拘谨态度，用的是原来的那种说话语气。

看到绾洁的这副模样，多兰稍微有些羡慕。

明明多拉贡就站在泽尔卡姆斯的面前，但他却不为所动。看着和平常一样阳光又傲慢的绾洁，泽尔卡姆斯就像是在看什么耀眼的东西一般眯起了眼睛。

「绾洁，没想到多拉贡大人也来了。您为什么会大驾光临呢？」

「多拉贡大人在听说我和你有约定之后，特地让我先过来赴约。」

「这，我和绾洁的约定，只是琐碎小事，怎能劳烦大人移驾于此。」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和绾洁在小时定下了一个重要的约定。然后因为正好有空，所以就跟着一起过来了，不需要太在意。不过我还不知道你们约定的具体内容，是不是我不在场更好一点？那我就先离开吧。」

虽然多兰也觉得放任已经成年的男女两竜在一起有些许不妥，但他们毕竟是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聊，所以多兰特地关照他们。

但是，泽尔卡姆斯稍微思考了一会之后，拒绝了多兰的建议。

「不，不如说，能让您来见证这件事，反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Fumu？Fumu，既然是要让我来当见证者，那就是你们约定了要比试什么东西吗？」

「这是小时候开玩笑定下来的比试约定。对外人说这种事情还真是令人羞耻。」

「比试的约定么。原来如此，确实很像是是绾洁会做的事情。」

多兰觉得这确实可以理解。

「既然是这种约定，那就由我来担当你们的见证者吧。不过，若是在你们比试的时候有外人来也会变得很吵很麻烦，我来帮你们隐蔽一下吧。」

毕竟这里离诺库克山脉很近，若是深红竜和黑绯竜在这里——就算没有拿出全部力量——进行战斗的话，聚集到这里的竜全都能感觉到。

原本绾洁就已经成为了众竜讨论的话题，不能让她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喂，泽尔，就算不用特地麻烦多拉贡大人也行吧，我们的约定之后再进行也没问题。可不能给古神竜大人添麻烦啊。」

绾洁说的话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只要是竜种这一种族的存在无论是谁都会同意吧。不如说，都应该会尖叫着不停说「这种琐事怎能劳烦多拉贡大人」这种话。

就算不用绾洁指摘，泽尔卡姆斯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反驳绾洁。

但是，多兰却丝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不用在意我。或许这么说对你们可能有点不好意思，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小事。而且，自我转生为人类一来，还没有见过绾洁以外的火竜进行战斗。所以这对我来说反而也算是一个好机会。你们觉得怎么呢，绾洁，泽尔卡姆斯。」

多兰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两个还能说什么呢。

绾洁和泽尔卡姆斯他们两个暂且离开了多兰的身边，屏气凝神地看着多兰小声念诵咒语发动竜语魔法。

虽然视觉上感觉不到任何变化，但以多兰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球形结界。

结界内部出现的魔力变化以及闪光、爆炸产生的烟尘等事物都会被遮蔽，除此以外为了让其他人不会对绾洁等人突然消失的气息感到奇怪，结界还有一层欺瞒效果。

别说是多兰，这种程度的魔法就连人界的竜种都可以施展，但现在施展这种魔法的是古神竜这一点让绾洁和泽尔卡姆斯都忘我地凝视着多兰。

因为有很多世界都将竜的种族名误称为「多拉贡dragon」，所以竜语魔法也被称为「竜吼dragon roar」。

而这便是因为古神竜多拉贡便是最擅长竜语魔法的存在。

此刻的绾洁和泽尔卡姆斯，可以说他们正在目击全宇宙中最擅长竜语魔法的高手使用竜语的瞬间。

「虽然会被巴哈姆特他们注意到，但我本身也有在交流会的现场，他们几个应该不会太过在意。不过，比试啊。我转生为人类之后也做过了类似的事情。真是希望事情不会闹得太大，那么接下来……」

多兰记忆中的比试，都是一些在贝伦村做过的事情。比如砍柴的速度啊，钓鱼的收穫啊之类的，全都是一些相当安全、和谐的比试。

但是，从绾洁和泽尔卡姆斯的对话以及他们身上渐渐激蕩起来的魔力来看，他们要进行的是那种比较粗暴的比试。

多兰所展开的有欺瞒与隐蔽效果的结界，对人界的同胞们来说可以说效果十分完美。

为了完成儿时的约定，深红竜绾洁和黑绯竜泽尔卡姆斯身上逐渐高涨的魔力，散发至周围熔岩地带的热量，全都没有泄露到外部一丝一毫。

从结界外面来看——至少对于人界的竜种们来说——绾洁等人只是在平和地聊天而已。

虽然巴哈姆特或瓦尔塔朱、铁朱火他们几个都能感觉到，但他们应该会从中判断出多兰是有什么缘由才会这样做，因此不会有问题。

多兰飞到空中俯视着红色的山脉，降落在地面上的绾洁和泽尔卡姆斯全身释放出高达八千摄氏度的热浪互相冲击着。

毕竟是两家人的交情很深，而且还是青梅竹马，虽然绾洁的身心都充满了斗志，但其中并不包含任何一丝一毫的恶意或杀意。

这和多兰初次与绾洁见面的时候正相反，现在的绾洁微妙地给人一种柔和感。

她的内心没有迷惘，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犹豫和顾虑。

因为和青梅竹马要进行就为的比试而迫不及待——她的全身都在如此诉说着。

和她相对的泽尔卡姆斯表面上看十分沉着冷静。

他全身高涨的黑绯竜魔力时刻锁定着绾洁，聚精会神地寻找着任何一丝破绽。

——但是内心却并非如此，么。

根据多兰的观察来看，泽尔卡姆斯的精神有些许的动摇。

他内心深处的感情正在不断的翻腾着，让他难以忍受。

泽尔卡姆斯对绾洁并没有任何恶意。但是，只靠理性无法压抑的情感此刻正在这位青年的心中高涨着。

虽然用说的来表达十分简单，但正因为十分简单，所以这是只能由泽尔卡姆斯自己来解决的问题。

「绾洁，泽尔卡姆斯，若是你们其中有任何一方受伤了，我作为见证者会终止比试。因为你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比试过了，所以有可能会出现差错。好了，我也张开了防止他人干扰的结界，你们就不用在意其他事情，尽情进行比试吧。还有，需要我来打个信号吗？」

「多拉贡大人能如此照顾我们，真是让人感激淋涕。你说对吧，泽尔。」

在泽尔卡姆斯面前将多兰称呼为多拉贡的绾洁，话语中充满了谢意。

再加上从紧张中解放的喜悦，因为不用在意周围眼光而高昂的情绪，光是在一旁看一眼就一目了然。

因此，绾洁那与生俱来的好战性格也开始逐渐复甦，可以从她的表情窥探到这一点。

绾洁就是得这样才行——看到这一场景，多兰如此想到。

泽尔卡姆斯在看到绾洁这副模样后，也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是的，正如绾洁所说。为了我们的琐事而劳烦大人实在是万分抱歉。除此之外，儘管惶恐，但还麻烦大人负责发出信号。」

「只要你们对比试结果没有不服就行。那么，接下来会我向天空中发射一枚魔力炮弹，当炮弹炸开的瞬间，比试就开始，没问题吧？」

绾洁和泽尔卡姆斯一起点头表示同意，确认了这一点，多兰在手中製造出一个白色的魔力球体，然后将其打上了天空之中。

发出呼啸声飞上天空的魔力炮弹在他们的头上炸裂，于天空中爆发出一阵宛如白雾般的光芒。

以此为信号，绾洁和泽尔卡姆斯一起行动了起来。

蓄势待发的两人在开始信号发出的下一瞬间就展开了行动，将结界的内部化为了灼热地狱。

两位高阶火竜所释放的庞大热量转眼间就把地面或岩石融化，随后又将融化后的液体气化。

若是一般的生物，在踏进结界内部的瞬间就会被烧至虚无，不留下任何一丝痕迹地死去。

不止如此，身为古竜的绾洁两人所释放出的火焰，不只是有物理上的效果，对灵性存在也有作用，就算是精灵或是死灵一类的存在也会被点燃。

无论是拥有肉身的生物还是灵性存在都会被平等烧死的火焰遍布了结界内的天空和地面。

绾洁身上缠绕的火焰正如其种族名一般是深红色的，泽尔卡姆斯浑身上下的黑绯色火焰像是激流一般不断放出。

两种火焰湍流隔空相对，那景象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随后，两种火焰在结界的中心点发生碰撞，无数飞溅的火焰就像是水滴一般洒向四周。两种火焰呈现拉锯状态，不断循环着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场景。

「Fumu，泽尔卡姆斯君还真是一位相当出色的青年。绾洁和琉禹也进行过相当严格的锻炼，可以说他们是这颗星球上的这一代竜种中最前途有望的三个年轻人。」

多兰一副感慨颇深的样子看着两人的激烈对战，并如此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另外一边，喷吐着火焰进行对决的绾洁和泽尔卡姆斯同时判断出自己和对方在这方面的实力势均力敌，并马上做出了改变战斗方式的决定。

「哈哈哈哈，泽尔，一段时间没见你操控火焰的技术还真是上升了不少啊！」

「那是我的台词，绾洁。我本以为自己变强了不少，没想到连你也一样。」

双方都闭上了自己喷吐火焰的嘴巴，张开了身后的巨大翅膀，飞离了变成岩浆海的地面。

两人的速度瞬间突破音速，炙热的空气被撕裂，两个竜在空中用肉体和火焰开始进行激烈的战斗。

他们所爆发出的每一击都拥有着能直接击杀大型魔兽，将小型城堡整座击垮的破坏力。

他们只是数分钟的战斗就足以将一两个城市化为灰烬。

绾洁的周围突然亮起了宛如夜空繁星一般的光点。

数量过百的光点释放出热度比刚刚所喷射的火焰还要高的射线朝泽尔卡姆斯的巨大身躯冲去。

但是泽尔卡姆斯却丝毫打算进行迴避。

对于原本就处于同一水準的两位火竜来说，使用火焰所发动的攻击，首先就不可能造成致命伤，完全没有努力迴避或防御的必要……

「你还真是，变强了啊！」

泽尔卡姆斯双手各喷射出一道火焰，最终两道火焰组成了一把比他的身躯还要大的火焰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