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森林里,响起凄厉的尖叫。
在昏暗的丛林里,茂密的枝叶像天花板一样遮蔽了阳光。这里被邻近城镇称作迷途森林,中心处有座爬满藤蔓的古老废城,传说里头住着亡灵、恶魔或是魔术师——关于这点众说纷纭。
在这阴森的森林里,萨冈迈步而行。
他今年刚满十八岁。端整斯文的五官,黑髮配上银色瞳仁,披着一条带有红布内衬的黑袍。要是能再打理得乾净整齐些,就算自称贵族,大家搞不好也会信以为真。
「拜託,迈尔斯!快点清醒过来……」
一瞧之下,原来有个女人被貌似骑士的男人压倒在地。
那是个年轻女孩,也或许是能被称作少女的年纪了。深蓝色瞳仁配上红铜般富金属光泽的红髮,以及吹弹可破的白晰肌肤。笔直的鼻樑虽然为她带来某种贵族的气质,但野丫头的第一 印象却凌驾其上。
然而那生气蓬勃的脸庞,如今因恐惧而扭曲。
看样子,两人的关係应该是贵族千金与护卫骑士吧。
萨冈思考着这些事情,慢条斯理地走向两人,在这期间少女激烈抵抗,搔抓着男人的脸。
「——!」
然而这样一伸手,被吓着的却不是男子这头。
只见男子的脸被少女的指甲一抓,当场皮开肉绽,血液和着肉片一坨坨滴落。
「咿……」
惨不忍睹的景象,让少女响起不成声的惨叫。
剥落的脸皮底下早已不成人样。男子的耳鼻已被削去,颊骨也碎得原形无存。
——原来那男的是魔术师吗?
萨冈看得出来,那是魔术的代价。
而近距离面对那张血腥的脸,不幸的少女浑身战慄。
接着,男子从腰上拔出短剑,在少女胸前轻轻一划。
「~~!」
于是,少女的衬衫轻轻敞开,露出底下的一对乳房。接下来她会遭受何种对待,应该也可想而知了。
面对羞怯恐惧得喊不出声的少女,男子笑了起来。
「哈哈,这表情还真是挺诱人的。不过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可不会照你所期待的那样非礼你。对魔术师而言,处女之身可是很有价值的。」
——这样的身体不能随便玷污。
男子的言下之意,让少女短暂地露出安心之色。
但少女并不晓得,自己接下来会遇上的,可是比被人非礼更血腥恐怖的对待。
「活剥下来的处女脸皮,可是绝佳的魔术媒介。你可得撑久一点,别三两下就死啰?」
映入少女眼眸的,是先前坠地的那些肉片(皮肤)。
「不,不要,住手~~~~~~~~~~~~~~~~~~!」
少女放声尖叫,却让男子益发兴緻高昂地笑了笑。
「而且啊,剥你这种标緻女人的脸皮,对我来说也是挺享受的。所以你放心吧,等我剥完你的脸,我也会好好疼爱你的身体的。噫嘻嘻嘻!」
差不多就在这时,萨冈来到男子身后。接下来,只见他伸手扣住对方的头,只凭单手就轻鬆将男子举起。
「呃,咦……?」
抵着少女脸颊的短剑渐渐离去,让男子愣哼了一声。
「你、你是谁啊!」
他似乎还没理解自己的处境,大呼小叫的模样,让萨冈一脸无奈。
「我才想问你是谁。我不知道你想搞强暴还是拷问,但是哪有人在别人家的庭院里乱来的。我本来要睡了,被你搞到这下睡意全都没了。」
妨碍睡眠——毫无正义感与恻隐之心的动机,让少女也跟男子一样愕然无措。
以废城堡为中心的周遭森林,全都是萨冈的领地,而这也同时意味着,谁也别想在这里打赢萨冈。
既然同为魔术师,男子好歹也明白这点。只见他当场扔下短剑举手投降。
「慢、慢着!大家都是魔术师,杀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要是你肯网开一面,我愿意把研究成果全部让给你!」
这等于是在求饶,而且是不惜拿毕生财产来换的那一种。
对魔术师来说,私人的研究成果等于该魔术师的实力。毕竟只要拥有知识,就能够施展更多的魔术。
但,萨冈狐疑地瞪着男子,接着不屑地说了:
「得活剥人皮才能施展的魔术——我才不需要。」
随后,男子的脑袋就像水果一样爆开。
「……啊,糟糕。」
男子刚才可是跨在少女身上的,要是捏烂了他的脑袋,掉落的碎肉和血桨当然是少女首当其冲。
满身的鲜血,让少女昏了过去。等她之后醒了,大概也免不了背负些心灵创伤吧。
这样对待一个妙龄少女,让萨冈心中一阵罪恶感油然而生。
——先、先冷静点。我可是个魔术师,这点小事三、两下就能复原了。
只要让这些血迹消失,也许少女会把一切当成是场恶梦,并就此遗忘了。
萨冈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伸出食指挥了一圈。
「倒转圆环。」
一咏唱完,地面拓出一只巨大的圆环。那是由精密文字与图形组成的魔法阵。于是少女身上的溅血与肉片纷纷脱离,重新凝聚到魔术师的尸体上头。当然,萨冈手上的血糊也不例外。
这就是魔术。
所谓的魔术基本上都是透过描绘魔法阵施展。在这样的图形里,可以忽略物理法则并引发魔术师想要的现象,而如何在这些步骤与机制下工夫,就各凭魔术师的本事了。
除了魔法阵,还有咒语这种藉由口述意涵省略描绘魔法阵的这个步骤,但由原理面来看,两者做的都是相同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这个魔术其实只能移动物体的位置,因此凝聚于尸身的肉片虽然一时构筑出头部的形状,但马上就又散落一地。
话虽如此,起码少女的衣服连同被刀划破的部分,这下全都恢複原状了。
再次看着那张脸,萨冈不禁叹息了一声。
——真是个美女啊。
而看着看着,他发现少女的脖子原来戴着一条项炼。
「……十字架徽记——她是教会的人吗?」
所谓的教会,指的就是视魔术师为敌,自称神的使者——负责维护祂的正义的圣骑士团。
本来骑士这字眼专指效忠君王的忠诚士兵,但凭他们的力量并不足以与魔术师抗衡,而教 会拥有能够与魔术分庭抗礼的事物,也就是神的奇蹟。
只要是与魔术师的对决,前赴战场的都不会是君王的骑士,而是教会的圣骑士,骑士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教会的同义词。
简单说,教会是魔术师的死对头。
——这下可该怎么办。总觉得她到时候会把我误认为兇手……
萨冈虽然救了少女一命,但看在对方眼里,这或许更像是魔术师坏蛋之间的内斗,甚至害她淋了一身鲜血。
少女就算事后醒来,这误会恐怕也很难化解。但要是杀死一个前不久才拯救的少女,也总让人觉得不太自在。
「……算了,应该无所谓吧。」
烦恼了一会儿,萨冈把少女逐出领地。
只要把她扔到通往森林外的道路,迟早会有人发现。如果发现少女的又是什么见她昏倒就想对她不利的坏蛋,那她也只好自认倒楣。萨冈毕竟没义务照顾她到那种地步。
萨冈轻轻往地上一蹬脚跟,少女的身体底下又描绘出与先前不同的魔法阵。
那是连结领地里外的传送魔法阵。
然而少女还没被传送出去,却有人从魔法阵的另一头进入这里。
「——?」
萨冈不禁目瞪口呆。
——我的魔法阵竟然被人佔据了?
这里可是萨冈的领地,他设了各种用来对付眼前这种入侵者、将城堡与地领地层层包围的魔法阵——也就是结界。
用来侦测入侵者的结界、用来捉拿入侵者的结界、让自己以外的魔术师力量衰退的结界,以及提升自我力量的结界。
简单说,这里是萨冈佔尽优势的领域。
想在这样的地盘上佔据魔法阵,一般魔术师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而面对实力非同小可的不速之客,萨冈的反应倒是一派轻鬆。
「别擅自佔用别人的魔法阵好吗?巴尔巴洛士。」
现身而来的,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年纪看起来比萨冈大个两、三岁,也就是约二十齣头。
高个子的他,有一张削瘦的脸颊,以及两枚黑眼袋,身披有兜帽的袍子,脖子上挂着几件护符饰品。
光是能够打破萨冈的结界,就证明他拥有过人的实力。
「嗨,萨冈,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病恹恹啊。」
「你有资格说我病恹恹吗?巴尔巴洛士。」
在为数众多的魔术师里,大概也只有巴尔巴洛士敢这样光明正大地潜进萨冈领地。
而这样的他,也是萨冈唯一的损友。
「然后就像我刚说的,不要随便佔用别人的魔法阵。」
「要是不这么做,我要怎么在你的地盘上传送啊?」
魔法阵是魔术师的力量关键。男人把萨冈的魔法阵窜改成自己的并侵入此处。这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实际上却并不容易。
即使这里是萨冈佔上风的空间,要是跟这男人正面对决,谁胜谁负一样很难说。他就是这样的魔术师。
巴尔巴洛士望着昏厥的少女以及倒地的尸首,先是眯起两眼。
「怎么?原来你们在开派对啊?」
「是有坏蛋跑来庭院捣乱,我才会给他点教训。」
「嘻嘻,你还好意思说人啊。」
魔术师这种生物全都是坏蛋,没有例外。他们只关心如何提升力量,不在乎他人的生命财产;一旦有需要,也会从他人身上强取豪夺,没有任何罪恶感。
萨冈刚刚会救少女一命,并不是因为宅心仁厚,就只是没兴趣杀她罢了。
巴尔巴洛士又瞄了少女一眼。
「喔?这女孩的魔力还挺丰沛的嘛。你打算拿她当祭品吗?」
「那种需要祭品的魔术不是我的兴趣。」
说完,他又往地面一蹬,于是少女的身体缭绕起微光,直至消失。这一次,她应该是确实被送出领地了。
「就这么放生还真糟蹋啊。你不要的话,干嘛不送我呢?」
「拜託你别在别人的领地上掳人啊,我会被人误认为兇手的。」
「嘻嘻,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我看下次就这么办吧。」
「……你敢真的做,我就轰了你的老巢喔?」
这疯癫的小子难保不会真的这样乱搞,萨冈狠狠瞪过去发出警告。
但那也只持续了几秒。随后,萨冈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
「你怎么了,为何一副昏昏欲睡。」
「我昨天读了整晚的魔术书。所以我要睡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呵,睡意什么的,只要脑子里动个手脚不就解决了吗?我今天可是专程拜访,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