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精靈族的抉擇

罗登王国位于王宫前的广场上——

该处并排着各式各样的人们。

「狄伦阁下，加拿大大森林方面大约需要多久时间做出回覆呢？」

如此询问狄伦的人，是这个国家的一国之君卡尔隆。

面对他的疑问，狄伦换上认真的神情，将手搁在下巴处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没多久，他微微皱起眉头回答：

「……大概需要三天左右吧。在这段时间内我会说服大长老大人们，组织起援军的。」

听到狄伦如此宣称，少女用那双大大的灰色眼瞳露出不安的眼神望着他。

「三天……本宫都得等在这里吗……」

莉露公主轻声低语。狄伦用精灵族特有的长耳朵捕捉到她这句话，微笑着朝她开口：

「不好意思。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结果出炉就好。妳不是已经漂亮地完成了亚斯柏洛夫国王交付的使命了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便让后方待命的护卫骑士萨海尔跟妮娜也都同意地点点头。

「国王陛下想必也会龙心大悦吧。陛下一定相信着莉露公主殿下会归来，正在进行战争的準备呢。」

妮娜在紧握拳头、热烈演说的萨海尔身旁，默默注视着自己娇小的主君开口：

「莉露公主殿下，您还是有留在这儿能做的事。与尤莉安娜公主建立更深厚的交情、为国家在战争结束后的发展做出贡献，也是件伟大的任务。」

莉露公主面对妮娜那句话，抬起低垂的脸庞、像是重新打起精神，将两只小手握成拳头。

尤莉安娜公主看到莉露公主的反应，来到她身边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灰色的大眼睛看。

「是啊，因为我跟妳互为表姐妹，妳待在这座王宫的期间，我们就来多聊天如何？我也想听听妳国内发生的事喔。」

「本宫明白哪！我们要缔结友谊？对吗？」

莉露公主看到尤莉安娜公主笑着对她这么说，也在回答的时候挂着笑容。

我待在离他们梢远处，望着那几人令人欣慰的互动，此时正忙着把王宫前的那片广场素描进手中的转移画册里头。

包括运输士兵之际、以及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都需要牢记那地方的景色。我手边这本纸册的真面目，就是为了填补这些记忆的东西。

只不过我正希望时间能再充裕一点，好让我仔细描绘王宫墙上的装饰之类。

我在画纸上打草稿决定构图、添上大概的形体，再为物件加上阴影。此时，突然有人出声和我说话：

「你的手真巧啊，画图是你的爱好吗？」

我一将视线移往如此朝我搭话的人物方向，就看到瑟克特王子站在那里。

他那副展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开口询问的姿态，虽然非常符合王子殿下的气质，但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总觉得他另一方面莫名散发出冷淡的气息。

头盔上的碰太微微扭动身体，我感觉到牠传来退缩的动静。

「唔呣，这个嘛，应该可以说是吾旅途上的兴趣吧。」

儘管我这样应和了一句、再度将视线挪回正画到一半的转移画册，却感到某种视线而再度抬起脸。

不过，那道视线的主人·瑟克特王子立刻轻轻点头致意，朝我头上——的碰太瞄了一眼，就马上收回目光、转身背向我说道：

「抱歉，我很期待收到阁下日后送来的好迴音喔。」

瑟克特王子只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现场。

「啾～啾！」

平常总是端坐于我头上的碰太，朝走远的瑟克特王子背影警戒大叫的模样，令我不论好坏都留下了「这就是人族的王族啊」的印象。

如同莉露公主一般个性耿直、坦率表现情感的王族成员大概很罕见吧。

按理说王族应该会被要求将外在态度与内在感情巧妙地区分开来，不过看来碰太很擅长用嗅觉分辨那一类的人。

然而说到那一点，千代女也属于不太会将情感显露于外的类型。

我如此心想，将视线投向如同隐去气息、静伫在我身边那名一身黑衣的猫耳忍者。

她头上的猫耳忙碌地到处转动、想收集四下传来的声响，腰际伸出的长尾巴也变换出各式各样的动作。

说不定，她虽然没表现出人类的感情，但取而代之地显露出动物那一面的情感，像碰太那类的物种就能够感受到那种精微之处吧。

因为和妮娜之间也发生了那件事，看来千代女应该不是感情缺乏变化的人，就只是不擅长表达出情绪。

目前最能让她坦率表现出人类情感的状况，就是在品尝美味食物的时候了。

就在我脑海中想着这些事的同时，一名拥有丰满美胸的人物挡住了我的视线。

「你没在画耶？」

艾莉安这么说，凑过来窥视着我的脸。

总之，我先照着她的话重新动起画笔，在转移画册上描绘起素描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雕刻在王宫外壁上那些装饰的阴影处。

「唔呣，差不多了吧？」

等到我大略画完时，把转移画册收到行李袋之中，再次面向艾莉安开口：

「真是抱歉啊，艾莉安小姐。特地帮吾把紫电带过来……」

「叽咿咿咿咿咿！」

我说着这句话，紫电在她身后大大打了个呵欠、甩甩头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那些卫兵们用感到稀奇的目光，近身看着疾驱骑龙庞大的身体。他们因为紫电做出这个动作忍不住后退的景象，令人看了有些想发笑。

罩一点事无所谓吧。话说，你那边準备好了吗？」

艾莉安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摆摆手，询问我準备得怎么样了。

「吾这里没问题了。这样一来，应该无论何时都可以飞来罗登王国的王宫。」

我用这句话回答艾莉安。

不过实际上，多半只有在这回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才能转移来这座罗登王国的王宫里吧。

他国（？）人频繁出现在王宫，不但以戒备上的立场来说不容忽视，而且到头来也会增加他们对我方的警戒感以及不信任感。

虽然如今正处于锡尔克教国引发的紧急时刻，不适用于一般情况。但等到这场战争结束，精灵族被认定能够使用的转移魔法之力，多半会成为对他们来说具有威胁的存在吧。

等到实际利用转移魔法运送士兵的阶段，目睹那件事必定会让他们产生更加真实的感觉。

儘管大概有一个人含蓄地刺探那项转移魔法的特性，但那人认为目前还不需要开诚布公地直接询问我。

我让紫电前往广场的正中央，在该处望着狄伦、艾莉安以及千代女移动的身影，走到莉露公主跟前向她道别：

「那么莉露殿下，虽然要暂别一段时间，还是希望汝安然无恙。吾也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想办法带回好消息的。」

莉露公主听到我这么向她说，也使劲点点头、抬眼望着我开口：

「麻烦你了哪，亚克阁下！本宫会在这里等着亚克阁下归来！」

我朝这么说的莉露公主点头回应时，她后方待命的萨海尔与妮娜也向我颔首致意，于是我同样向那两人行了个礼。

「那吾去去就回。」

「啾！」

我走回艾莉安他们身边，发动转移魔法。

设定的目的地是加拿大大森林·拉拉托亚聚落。

「【转移门】！」

我在众人脚边展开巨大光之魔法阵，下个瞬间——眼前的景色已转换成令人怀念的风景。

出现在面前的景物是艾莉安的老家，也是这座村落长老狄伦的私人住宅。

高耸到超出视野的大树从枝叶间筛下日光。而那些洒落光芒映照的景象，是一株粗壮的巨树茎干，以及一栋彷彿被其吸收、构造上互相融合的雄伟宅邸。

那问外型不可思议的奇妙住宅前方，开展着一座漂亮的庭园。而那庭院之中正站着一名黑暗精灵族女性。

那位女性一注意到转移出现的我们一行人，就面露喜色地朝这里大幅挥起手开口：

「亲爱的、小艾莉，你们回来啦！」

面露微笑挥着手的人物就是这座聚落的长老之妻，也是艾莉安的母亲葛瑞妮丝。

她身具黑暗精灵族优异的体能，同时身为艾莉安的剑术师傅，身体动作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箭步就凑近正要出声叫她的狄伦身边，瞬时抱到他身上。

「呜！」

即使这拥抱有点像是攻击他要害的招数，狄伦还是想办法熬了过来，摆出略带抱歉又有点形迹可疑的态度面对葛瑞妮丝。

他们的女儿艾莉安眼见这幕夫妻之间的互动，微微红起耳朵抱怨道：

「不要在光天化日下做这种事啦，真是的！」

艾莉安嘟起嘴、脚步迅速地往家里面走，千代女也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狄伦目送着女儿那副背影，将视线移向怀中的妻子葛瑞妮丝。

「你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处理完事情了吧？能暂时好好休息了吗？」

面对自己扬起眼神询问的妻子，那名丈夫——狄伦向她开口道歉，同时述说下一件安排好的事：

「抱歉啊，葛瑞妮丝。其实对方那边发生了麻烦的状况，虽然利用了亚克先生的力量回到这里，但我接下来必须前往中央跟诸位大长老谈谈才行……」

儘管狄伦面对人族的王公贵族以及其他村落的长老，总是态度堂然地与他们展开论战。不过他如今解释情况的声音却愈来愈无力，音量渐趋微弱。

相较之下，听着他说明的葛瑞妮丝则变得面无表情。她霍地直起身子俯瞰眼前的丈夫，并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出「这样啊」这句回答。

身为黑暗精灵族的葛瑞妮丝拥有得天独厚的体格以及高超的体能，她比精灵族的丈夫狄伦还来得高上一点。而挺直背脊的她和弓着背的狄伦两人模样也相辅相成，在旁人眼中完整呈现出此刻的力量对比。

经过一段沉默无语的静寂之后，没多久葛瑞妮丝就转身背向狄伦，迅速地追在艾莉安他们后，回到了宅邸里头。

而另一方面，狄伦则是按着自己的腹部、敛起眉毛叹了口气道：

「唉，总觉得肚子这一带痛起来了呢……」

儘管狄伦有些悲惨地这么说，但依不同人的看法而言，跟一语不发地站在现场比起来，她做出这样的反应已经是万幸了。不过以当事者来看，又会怀抱着不同的见解吗？

「以狄伦先生来说，受到夫人冷漠的迎接会比较值得高兴吗？」

我向狄伦抛出忽然涌现的疑问之后，他短暂地眨了眨眼睛露出苦笑：

「的确，想像那种事也真是令人讨厌呢……」

他这么说着，犹如幻视出葛瑞妮丝已消失在房屋里的身影一般，眯细了眼。

「为了不让她的心情再继续变得更差，就只能儘力早点将这件事处理完毕才行了。这样一来，亚克先生的力量也变得不可或缺了呢。」

他说着转身抬头仰望我。

我也点了个头回应，轻轻敲了敲胸甲开口：

「吾也尚有许多诸如社迹改建之类的工作得处理啊……同样打算尽己所能帮忙这件事。」

「啾！啾！」

狄伦听到我跟头顶那只动物充满气势的发言，应该是感到安心，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

「那么，我现在就动身前往中央的梅普尔一趟。我想恐怕会演变成得召开大长老会议的情形，不过你也一起出席的话，从各方面来说事情都会早点谈成吧。我要先去申请能让你踏进梅普尔的许可，你明天愿意为我走一趟吗？」

狄伦认真地说完今后的预定计画，抬起眼神寻求我的同意。

以我个人而言，如果能够踏进森都梅普尔也算是求之不得，便率直地点点头表示了解。

「吾明白了。」

「那我去去就回。」

狄伦留下这句话之后，直接步向设置于聚落里的转移阵祠堂。

「叽咿咿咿咿咿！」

正当我用眼神望着狄伦离开的背影，便听到背后传来紫电的嘶叫声而转过头去。

我看到紫电深深打了个呵欠，摇甩背上空蕩蕩的鞍座。

「喔喔，说得也是。那就把紫电送回社的森林，也顺便补充一下龙冠树的灵泉吧。」

我用手梳理紫电头上丛生的鬃毛这么说，牠开心地发出叫声。

「啾呜～」

看来我头上的碰太也差不多肚子饿了，啪一声黏上我传达着某种诉求。

「知道了知道了，那就迅速地跑一趟吧。」

语毕，我发动了【转移门】飞往社的所在地。

◆◇◆◇◆

回到宅邸里的艾莉安，就像要纡解旅途中累积的疲劳般用力伸了个懒腰、转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