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自的未來

位于罗登王国中央部的王都奥拉夫。

这座城市建筑于流在卡尔卡特山群脚下的巨大拉伊德尔河旁的广大平原，四重的城墙耸立在呈现圆周状扩散的城镇周围，用以阻挡外界敌人入侵。

那巨大都市的雄姿在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世界中，就像是在炫耀人族获得了自己的领域。罗登王国拥有的国力仅次于在北方大陆争夺霸权的两大帝国，而如今位于中心地区的这个王都，聚集了之前反抗锡尔克教国侵略的主要国家以及集团的代表。

盖在王都中心的王之居城。

在里面的大厅临时摆放了好几张长桌靠在一起，并在上面铺上桌布形成一张巨大的桌子，好提供聚集来此的人们就座。

而在那张巨大的桌子周围设好的位子就座的，则是各团体的代表。

而其中的第一人，自然就是提供这个集会场所的罗登王国代表，卡尔隆•戴尔弗利特•罗登•奥拉夫国王。

他是个额头上有着深深的皱纹并蓄着足以藏起下巴的鬍子的高龄男子，可以窥见他因为这阵子在本国发生的骚动而显得有些疲惫，然而从那蓝色眼眸释放的眼神，证明了他仍旧是一国之王。

而坐在他两侧的有两人，其中一人是同国的大王子瑟克特•隆达尔•卡尔隆•罗登•萨迪耶。

他有着和国王的金髮明显不同的明亮褐发以及标緻的五官，装模作样的表情加上唯独嘴角露出笑容的样子，氛围和身为父亲的国王截然不同，然而在那蓝色眼眸中蕴含的魄力，让人不禁认同他和国王确实流着同样的血。

然后另外一边是同样国家的其中一名王族，她就是国王的女儿，二公主尤莉安娜•梅洛尔•梅莉萨•罗登•奥拉夫。

她有着比国王显得更泛黄色的蓬鬆波浪造型的金髮，圆润且可爱的褐色眼睛。

儘管她的长相依旧还像名少女，但是她的眼神所散发出来的氛围，确实证明她和方才的两个人同样身为王族。

接着看到的是和罗登王国隔着布尔戈湾进行贸易等交流的诺杉王国，该国国王亚斯柏洛夫•诺杉•索里亚。

和罗登王国的卡尔隆国王不同，他圆润的容貌给人一种友好的氛围。

由于卡尔隆国王已逝的王妃是他的妹妹，因此两个王家彼此是姻亲关係。

而坐在亚斯柏洛夫国王身旁的，是年仅十一岁的少女，但却是流有诺杉王国高贵血统的第一公主莉露•诺杉•索里亚。

犹如白瓷般的肌肤以及明亮的金髮，略卷的头髮垂过肩头，儘管表情有些天真无邪，但看起来也被现场的气氛影响显得有些紧张。

然后人族的国家还有一人，即是萨尔曼王国的代表。

温德利•杜•布拉尼耶边境伯。

虎背熊腰的结实身躯以及微秃的白髮，鼻下蓄鬍的高龄男子，就算和其他国家的王族并排而坐，也丝毫不见一丝胆怯模样。

不仅如此，散发着锐利目光的神情，更是让人感到他以武艺闻名威风凛凛的一面。

和这些人族的王侯贵族等人比邻而坐的，是和他们不同种族的人物。

首先就是以加拿大大森林为据点的精灵族，统治其中心的森都的长老们的领袖。

第三代族长布里昂•博伊德•伊文格琳•梅普尔。

他穿着缀有精灵族独特花纹的衣服，散发出一股沉静的氛围，是个外表大约四十几岁的男子。

他用染上複杂图纹的织带扎起长长的翠金色髮丝，有着种族最大特徵的细长尖耳，可看到在他细长清秀的眼神深处，正用翠绿色的眼眸眺望着周围人士。

大长老的地位在统治精灵族村子的长老之上，而比大长老更高层的就是这个男人。

他原本鲜少从森都梅普尔离开到外头，但由于这次事态特殊，因此才会像这样出现在人族国家的中心地区。

而坐在他旁边环着手臂的，是拥有将近两公尺巨躯的壮汉，淡紫色的肌肤和金黄色的瞳孔，可以窥见他属于黑暗精灵族。

严厉的面容上有道巨大伤痕，浑身上下散发的魄力并非一般强者所能企及。

方格斯•弗兰•梅普尔大长老。

他在森都有着仅次于族长的地位，同时也是艾莉安的祖父。

在之前对抗锡尔克教国的战役时，他站在最前线战斗，单枪匹马就葬送了好几名敌方的兇恶不死者，是大幅超出人类领域的存在。

而最后还有一个种族。

代表山野之民各式各样种族坐在现场的男人，是统率自称「刃心一族」的猫人族武装集团的领袖。

第二十二代半藏。

这名年迈的高大男子，有着一头白色长发以及眉毛，下巴也留着鬍鬚，莫名有种仙人的感觉。

儘管缠绕在他身上的氛围看起来柔和，但他的举止丝毫没露出一丝破绽。

他也和精灵族的族长相同，不会在公开场合现身在人族面前，但因解放至今持续遭到虐待的许多山野之民，并有着指引他们的功绩，获得了众人信赖，因此他才会作为代表坐在这个位子。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有着比方格斯大长老还大上一圈的庞大身躯的男子。

他是侍奉现任半藏的六忍之一五右卫门。

超过两公尺的体格，黑灰色虎纹的发色，头上有着身为猫人族证明的三角兽耳，长着长长的尾巴的模样，莫名带有一丝惹人怜爱之处。

然而他也是先前的战事中在最前线战斗的其中一人，他会用千锤百鍊的拳头以及擅长的土系统忍术攻击敌人，战斗方式相当豪迈，只要是人族的骑士，就算群起围攻也完全对他无计可施，是个实力派高手。

他在半藏旁边一语不发地静静环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围的状况。

他那个样子与其说是代表，感觉更像是半藏的护卫。

像这样由其他种族构成的代表们，各随己愿地就座在这次準备的大桌位子上。

本来的话，并不应该像这样随意就座。

在人族的贵族之间，席次有着代表彼此势力关係、门第以及职务地位上下的作用。

而这在国家之间的集会之类也是如此，会彻底详查出席者各自国家的规模以及该名人士在该国的地位，并经过一番绵密斟酌以及议论才能决定席次。

一般来说，不可能会像这次这样让大家找个适当的场所就座。

要是人族的王国贵族见到这种场面，很有可能会认为这是侮辱国家的行为而大吵大闹。

然而，既然到访贵宾之中混杂异种族在内，自然无法适用这样的常识。

不仅如此，如果要在这之中依照实力来决定席次的话，不以上座迎接精灵族的话自然说不过去。

而这次的集会也是临时由精灵族提案而促成，并不像其他国家至今举办的集会有着準备期间，仅仅数日就迎来正式举办。

之所以能办到这种事，和精灵族拥有的压倒性力量有关。

生活在加拿大大森林的精灵族集团在人族之间，也已经被视为是具有相当规模的国家看待。

但是在贵族之中，有许多人看到住在魔兽横行的森林深处的精灵族，依旧会把他们视为边境的蛮族，要说知道他们真正规模的人几乎没有也不为过。

然而，在之前锡尔克教国侵略之时，以助人族一臂之力的形式参战的精灵族战力，远远超越了人族所认知的战力规模。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答应精灵族的请求而参战的，他们的守护者龙王。

龙王释放的一击甚至拥有把整个城镇轰飞的威力。

那股力量并非人类所能抗衡。

而且关键的精灵族战士每个人都拥有出色的武艺与精灵魔法，他们一个人的力量就足以和好几名王国的精锐骑士匹敌。

其中拥有远远凌驾在这之上的力量的，就是方格斯大长老那样的存在。

不仅如此！这次也发现有精灵族能在转眼之间移动到相隔甚远的地方，能操控宛如童话故事之中才会出现的「转移魔法」。

这股力量的存在，对人族而言毫无疑问是个威胁。

只要有转移魔法，就用这招攻进王都——说得更明白一点，甚至能让多数部队侵入城内杀死对方的国王。

这代表人族最佔优势的一点——以人海战术进行防卫以及攻击将会完全起不了作用。

而且这次集会自从决定到召开为止仅仅花了短短几天就能顺利举办，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这名精灵族使用的转移魔法。

而且要注意的并非只有他们精灵族。

被人族称为兽人的存在——现在也犹如睥睨周围般挺直身子的「刃心一族」五右卫门，他的实力也足以与方格斯大长老并驾齐驱。

兽人在这块北方大陆没有国家，他们这种具有强大体能的少数部族对人族而言正是绝佳的奴隶商品，大多数都被赶出原本居住的场所遭到捕捉。

然而他们「刃心一族」为了解放那些被囚禁的同胞，至今袭击了无数的奴隶商会并加以击溃，被同胞们称为「解放者」。

但是他们一族的行为对多数的人族而言，与盗贼团毫无区别。

因此各地的许多奴隶商会理所当然地向国家以及各地领主要求讨伐「解放者」，但他们至今都没被抓住把柄，神出鬼没，在他们卓越的体术以及剑技面前，区区少数的搜索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事实上至今也已经有好几次被他们逃走。

然而，也无法在这里让他们受到人族的法律制裁。

以往精灵族与兽人族彼此之间关係不甚密切，但这两个种族到了这个节骨眼突然快速地拉近距离，因此要是人族对应兽人族的方式依旧採取一如既往的态度，很有可能导致和精灵族之间的关係也一併恶化的风险。

与拥有强大战力的精灵族关係恶化——这个结果会对人族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就算不多作着墨也可以轻易想像得到。

更何况也不能无视他们在这次的战斗中立下的莫大功绩。

站在他们的立场来看，儘管这次行动也是出于削弱人族至上主义的锡尔克教的考量，但即便如此，就结果来说依旧不会改变他们拯救了许多人族的事实。

话虽如此，似乎也并非所有王国贵族都能理解现状并接受这个事实。

将来肯定会出现以非理智态度侮辱其他种族的人——到时候，甚至有可能将好不容易有动静的协调关係瞬间化为乌有。

为此，能参加这次集会的人仅限各大代表以及底下的随从。

然而，突然出现在城内昂首阔步的精灵族以及兽人族显眼的模样，让人们认为王国将要展开新的行动，这件事已因口耳相传而急速扩散。

「各位，从上次战役还没经过多久时日，在各自繁忙的时候实在很抱歉。我想各位已经掌握了各自的身分来历，现在先容我把话题进行下去。」

眺望着聚集在大厅的每位与会人士，率先出声的人是提供这个集会场所的罗登王国卡尔隆国王。

所有人的视线自然地聚集在他身上。

「儘管这次集会是因为收到加拿大大森林方面的请求而召开，但我首先希望能釐清各国在上次锡尔克教国侵略之后的损害状况、以及目前对复兴的应对措施，倘若有需要申请支援的话，也希望能请在场的各位共同分享讯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听到卡尔隆国王要求确认的这番话后，在大厅的所有人都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确认所有人的反应后，卡尔隆国王将视线移向诺杉王国的亚斯柏洛夫国王身上，接受到这个视线后，亚斯柏洛夫国王清了清嗓子。

「那么恕我冒昧，先从我国目前的状况开始讲起吧。锡尔克教国从连接我诺杉王国国境的西北之地，一路跨越前往王都路上的领地展开侵略，当时在前进路线上的城镇及村子都遭遇莫大的灾情。所幸我国王都迎来强力援军，才能幸免于难。」

说到这里暂时中断的亚斯柏洛夫国王，将视线移向精灵族族长。

「目前参加圣都菲尔比欧•阿尔萨斯攻略战的军队大部分都已经回国，正调派他们前往遭到侵略的地区探查现状并执行救援行动。多亏王都没被攻陷，所以儘管灾情严重，仍旧迴避了致命的打击，目前的处境大致是这样。」

原本已叙述完现状的亚斯柏洛夫国王，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继续说道：

「——另外关于我国北方的邻国戴尔福伦特王国，我稍微得知了他们目前的状况，所以由我一併在此向各位说明。戴尔福伦特的王都利奥涅失守，儘管王家全数灭门，但由于诸多精灵族战士的协助，锡尔克教国的异形军已全数消灭。虽说领地并没有受到严重的灾情，但这股混乱似乎已慢慢地扩散到国内各地。」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背部靠在椅子上。

卡尔隆国王在听到这样的报告后，和他一样叹了口气。

没想到一国的王都竟然会如此轻易陷落，一个国家被消灭的报告，让在场的人重新理解到发生在这块大陆的事态究竟有多么严重。

但是，这次的规模并非仅只于此就能平息。

他的视线移向萨尔曼王国来的布拉尼耶边境伯。

「接着轮到吾人了吗？」

布拉尼耶边境伯这样说完，用略显疲态的表情搔着自身微秃的白髮。

「虽说各位应该都有耳闻，但萨尔曼王国在上次遭到侵略之际，王都拉利萨由于不死者大军压境已然失陷，但有大多数人逃往海边等地，总算是苟延残喘地迴避了灭亡的危机。只不过，贵族目前正因要从倖存的王家之中让谁继任而起了纠纷，目前势力正处于分裂状态。」

说到这里，布拉尼耶边境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些人是连之前协定的意义也无法理解的愚蠢集团。无论哪边的派阀抬头，到头来肯定也不会赞同协定。对吾人而言，很感激加拿大的战士竭尽心力为我们解放王都并维持治安，但是那群家伙再这样搞下去，势必会有人犯下傻事，试图在外头製造敌人。因此之前才会以吾人的独断，请加拿大战士撤离王都。」

他说完这句话后，方格斯大长老像是在肯定这番话般重重点头。

从那个样子看来，可以得知他已经回应布拉尼耶边境伯的请求并接受了这个提案。

「虽说对王都周边的百姓过意不去，但吾人也会把全军召回自己领地，强化对领境的警备。至于王都，恐怕会在近期内发生内部纠纷。萨尔曼王国大幅削弱只是迟早的事，要是稍有差池，搞不好就是继戴尔福伦特下一个消失的国家。」

布拉尼耶边境伯说着说着，嘴角露出苦笑。

听到他这番话的瑟克特王子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询问：

「只要由你来率领萨尔曼王国不就行了吗？恕我失礼，若是从王都拉利萨目前的状况看来，你应该有办法把一切用实力硬夺过来才是。」

听到瑟克特王子指出的这番话，布拉尼耶边境伯瞪大双眼后拉高声音笑了。

「哈哈哈，的确，现在要拿下王都是很简单。不过啊，到了吾人这个岁数，已经没有担任国王的精力了……话是这么说，吾人也不想在拥立王家倖存者这件事上多蹚混水。吾人光是维持自身领地安宁就已煞费苦心，再继续增加工作可是会过劳死的。」

听到这番话后，瑟克特王子竖起眉梢。

以人族的基準来说，布拉尼耶边境伯的确属于高龄，如果他想自立为王，到时还得应付反对派或是说服周遭人马等等，要做的事情可说是堆积如山。

然而，他把王都的王侯贵族称为「愚蠢」，却不知为何不打算自己坐上顶点的宝座——瑟克特王子无法理解他这样的思考。

「可是，要是王都继续动蕩下去，你自身的领地应该也会受到影响吧？」

他进一步追问下去，布拉尼耶边境伯双臂环胸拨弄着鬍鬚。

「的确，要说完全不受影响的话是骗人的。可是，吾人原本就被王都那群人疏远，中央只会透过一些无谓的小手段施压，吾领从来不曾受到任何帮助，因此对吾人而言和以前一样，不过只是『他国』罢了——」

布拉尼耶边境伯揭露了这番内情，让身为邻国，至今也曾有过好几次交手经验的亚斯柏洛夫国王也瞪圆双眼露出惊讶神色。

察觉到他的表情后，布拉尼耶边境伯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不如趁这个机会，在那群家伙最厌恶的时期宣布独立——或是乾脆打开位于邻国的王都索里亚和迪摩伯爵领地之间的领境门户……不论如何，吾人已打算趁萨尔曼王国内部因纷争而疲惫的那刻伺机而动。」

亚斯柏洛夫国王以及在旁默默地听着这番话的莉露公主进一步露出惊讶神情并探出身子。

他治理的布拉尼耶领地原本是属于诺杉王国的领土，是因为遭到萨尔曼王国的东侵而失去领地，因此如今身为萨尔曼王国领地的布拉尼耶领地是横跨在南方的迪摩伯爵领地与王都之间。

他所谓的打开这之间的通道，是在暗示布拉尼耶领地将再度回到诺杉王国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