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菲利亚雷奇斯家的审判结束,王城的官员们依旧忙着处理叛乱的后续。
其中,为了向奥兹华德报告在领地调查的事项,艾迪尔哈鲁特正走在王城的走廊。
由于那些情报几乎与那个家的罪状无关,因此并未提出资料。
他认为,看準为了準备审判而极为忙碌的那个时期,要人为此特地分出劳力也不太妥善。
「吶,关于那个审判啊。」
「不是啊,前阵子你不是才问过吗?」
「有什么关係,像我这种下级官员又不能参加审判。」
「没错,很多事都令人在意。」
「咦?我觉得事实跟传闻一样喔?」
「就算这样,在意的事就是在意呀?」
点头致意、走过身旁的官员们谈论着审判的事。
审判结束也经过好一阵子了,不过应该还会暂时被这样热烈谈论吧?
「这种事,一般不是都有第三者介入吗?」
「不是的确有他者介入吗?」
「我有看过公开的资料,似乎从三年前就从不明的地点输入物品喔。」
「……即便是公爵家,堕落的速度也很快呢!」
「名门被废除也让人挺伤心的。」
「是呀……」
弯过转角走上阶梯。在楼梯平台,也有其他官员在窃窃私语。
这是公爵家差劲的管理能力引起的悲剧、过去数年到底在做什么之类的,批评的声音压倒性地多。
这些指责与事实也相去不远,因此艾迪尔哈鲁特没有特别阻止。
「……那么那位千金的事,果然是真的啰?」
「对。由于被下了封口令,不能随便谈论就是了。」
「你们怎么想?既然是同一个家族,不是应该同罪吗?」
「不对不对,话不能那么说。」
「不过就算这样……」
其中只有一位千金独自逃过重刑……朵萝赛露的传闻也此起彼落。
老实说,关于她的处置,王城内的意见有些两极化。
她也应该同罪的意见;以及她知道真相后阻止家族,因此应该讚赏她勇气的意见。
实际上,朵萝赛露对解决这次的动乱有多大的贡献,并没有成为传闻。
因此也有人无法接受,认为只剥夺身分并不足够吧?
国王已经下达最终的决议了。
因此,虽然这些争议没有浮上檯面,不过他知道对方在领地的表现,听见这些争论的感觉并不好。
「……看来你们的部署閑到有空在楼梯平台閑聊这种事呢?」
「……!非、非常抱歉!」
用小声但足以让官员们听见的声音说道后,他们僵着肩膀低下头,离开现场了。
「……」
他搔了搔头。儘管是自己开口的,可这么做还真不成熟。
艾迪尔哈鲁特叹着气登上楼梯。听见青梅竹马被说了坏话,让人无法坐视不管。
……以前并不是这种立刻说出想法的个性。
他脑中浮现在领地相遇以来,最近还没见到面的朵萝赛露。
在贵族界,还有一些人在谈论朵萝赛露的个性和以前大不相同。
不过艾迪尔哈鲁特认为这都是小事。实际上,这些传闻在浮上水面之前都消失无蹤了。
「……唉,真是的。」
在六岁当时最后见到的她,与现在的她个性不同,针对这件事,艾迪尔哈鲁特并非没有自己的想法。
不如说,正因为是现在的她,才有在相处后进一步得以了解的事,也对其未知的知识感到兴趣。
艾迪尔哈鲁特在意的,在于她是否为真正的朵萝赛露。
虽然人类经过岁月流逝后理所当然会改变,不过如果是换了一个人般性格大变,那就不同了。
艾迪尔哈鲁特对现在朵萝赛露所怀有的不协调感,正是如此的担忧。
过去的她不可能知道的知识、行为举止。让人产生错觉,彷彿灵魂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为了确认她现在是否没变而询问她的管家,不过途中对方也痛苦起来,因此就不问下去了。
毕竟并非想逐一确认每件事到搅乱他们关係的地步。
而且,艾迪尔哈鲁特大概在内心某处明白她是真的。只是没有下定决心这么想而已。
「这次的动乱,似乎能比预料的更顺利处理完毕呢。」
「这也是因为国王陛下工作有效率啊。事到如今仍有人提到诅咒,但幸好是由那位陛下当上国王。」
「是啊!不过在最后关头有人死去,留下不好的感受呢……」
「就只有那件事束手无策吧?毕竟没有人能够想像会发生那种事啊。」
一走到国王勤务室的走廊上,刚进入资料室的贵族们的谈话便传入耳内。
「结果,袭击犯到底是谁?」
「似乎不知道耶?虽然谣传是附近的贵族或山贼……」
「山贼……确实最近有听说这类事件。」
「喂,别随便揣测。」
「啊,非常抱歉。」
「……」
艾迪尔哈鲁特关上资料室的门,独处后不禁蹙眉。
关于这次的审判,关于处分,艾迪尔哈鲁特并没有任何异议。他认为判决是正确的。
但唯一有件事让他挂念。那就是莎莉妮雅•米雷奴•菲利亚雷奇斯的死亡。
从领地回到王都途中,莎莉妮雅乘坐的马车被人袭击,护卫的士兵全数死亡,莎莉妮雅也行蹤不明。
从留在现场的马车残骸中,找到了染血的披肩与银色头髮。
看见这种状况,就知道莎莉妮雅的生存机率让人绝望。连王室也乾脆认可她的死,每个人都接受这种结果。
「我果然无法接受……」
不过就只有艾迪尔哈鲁特对莎莉妮雅死亡的认知抱持疑问。
那是因为艾迪尔哈鲁特对莎莉妮雅的言行举止感到不对劲,甚至到了无法坦率接受她死亡的地步。
『……呵呵。』
他现在依然记得,在领地的宅邸被士兵们带走的莎莉妮雅的模样。
虽然士兵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不过当时她确实笑了,而且还笑得非常开心。
在那个时间点,不可能不知道今后公爵家将有何种下场。
对于出生后一直作为道地的贵族度过的人而言,绝对不是令人开心的未来。
即便如此还能笑的话,是因为被逮捕而开心,抑或因为其他事而开心呢?
不过当时,只惊讶地想着到底怎么了,并没有深入思考其中的意味。
在这次的动乱,国家视为最重要人物的是弗利德和克莉丝妲。
因此很少人谈论到其他公爵家的人,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莎莉妮雅。
「……」
所以莎莉妮雅突然提出希望将返回王都的顺序延到最后时,他才心想调换顺序也没有多大改变而下达了许可。
现在回想,那抹笑容是否有别的含意呢?对自己提出要求,也可以认为是为了逃跑。
「啊……可恶。」
而且也有报告指出,软禁莎莉妮雅的帐篷中,偶尔会在夜晚传出谈话声。
虽然知道莎莉妮雅会频繁地找守门的士兵閑聊,不过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左右,即使没看见守卫的身影也不在意。
然而回想起来,两位守卫都不在的情况也很奇怪。
譬如即便其中一人被要求陪对方閑聊,另一人也必须留下来警备。否则看守就没有意义了。
他当时逕自认为,那里有那么多士兵巡逻,而且在动乱后,不躲不藏、堂堂正正闯入的可能性很低。
不过常识不适用于那些人,有很大的可能性。
莎莉妮雅的閑聊对象,实际上不限于士兵。
「……唉。」
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不会允许变更移送的顺序,也会更详细调查谈话的对象了。
事到如今才心想当时应该更加警戒的,但对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也无济于事。
艾迪尔哈鲁特将忧郁的心情与叹气一起吐出,站在国王勤务室前。
「父王,请问您在吗?」
「唔?艾迪尔哈鲁特吗?进来吧。」
「我进去了。」
推开勤务室的门。
虽然有许多令人在意的事,可也有已经明朗的事。这次对父王报告的事优先。即使时好时坏,总比没有进展要好多了。
艾迪尔哈鲁特不认为莎莉妮雅已经死了。
这次的事件告一个段落之后,将她身边的人和交友关係更进一步彻底调查过或许比较好。
那个女人现在一定还活着。没有任何根据,只不过,他的直觉如此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