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假转眼间就过了，来到第三学期。

「那么！」三年三班导师天津心，让大神与日代站上讲台，接着开口说道：

「根据昨天测验的结果，第三学期的班长，男生就决定是大神同学，女生则是由日代同学担任！」

在全班同学的掌声中，狩生不甘心地握紧双拳。海崎见状，说了声「好啦好啦。」试图安慰她。

「高三的第三学期十分短暂。一月三十一号是升学测验，二月份就停课了。之后一直到三月一号的毕业典礼为止，除了预演那一天之外，各位同学都不需要来学校。」

天津将视线移向站在身旁的两人。

「虽然时间不长，但有些工作还是需要班长处理，那就拜託两位啰。」

「是。」两人同时点头。

「那班会就开到这里！麻烦新任的班长喊口令！」

「起立！」

海崎站了起来，听到「敬礼。」而鞠躬的同时，也不禁心想。

实际到校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

不对，準确地说甚至不足一个月吧。

「真可惜呢，狩生。错过了高中最后一枚银领夹。」

不知何时回到座位上的大神，对狩生说出了十分多余的话。

「你怎么还在说这个！」

「不过这次人家身体状况万全，真的太好了。」

「是，没错。人家状态万全，所以我就输了！！」

「妳为什么生气了……」

看见这两人还是如往常般上演会错意的喜剧，海崎忍不住窃笑，接着就听见大神说了句「对了」转过头来对自己说话，「新太这次考得怎样？」

「你看──！」

海崎洋洋得意地把考卷摆在桌上排好。

「没有一科不及格！」

「喔喔喔喔喔喔！？」

国文五十五分、英文四十二分、数学三十一分……！

「终于！在最后一次考试终于如愿以偿！」大神满怀感激地拿起低空飞过的数学考卷。

「哎呀，我果然只要想做还是做得到嘛。」

「不过这次考试也只考三科而已。」

「阿晓，不要泼冷水啦。」朝地立刻出言制止。

「怎么啦，这么热闹？」玉来压在狩生身上，也加入了围观行列。

「喂、妳的胸部……害我喘不过气……」

「我们刚刚在聊，海崎终于没有一科不及格了。」犬饲回答玉来。

「喔，真不简单！曾经身为补考部队成员的我，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喔！」

「啊哈哈，多谢夸奖。」受到玉来如此大力讚美，海崎显得有些害臊。

「不过呢，真正的最后一次考试，是这个月底的升学测验喔。」大神泼了一桶冷水，「要是到时候考不及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安分下来的海崎，玉来笑着说道：

「就是呀！努力一起上大学吧！」

「！……」

「小玉也没有立场讲别人呢。」

「怎么这样，阿晓太过份了。」

「要加油喔，小玉。」

「连阿信也这样！」

只是自己逃过补考的这种小事，就让大家开心成这样。而能够和这些人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日代待在自己的位子上，望着围在海崎身边的每个人。夜明对着静静旁观的日代说：

「日代同学，恭喜妳拿到银领夹。」

「谢谢你的道贺。」

「不去加入那边，没关係吗？」

日代再次朝海崎等人的方向看去，轻声低喃：

「真耀眼啊。」

「……」

「一想到能和大家见面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就觉得很捨不得。」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听见妳说出这样的话来……

回想一年前在这个时期，脸上充满苦闷的那个日代，夜明心中也是分外地感慨。

「说的也是呢。」

放学之后，夜明回到研究所的支援课办公室，却找不到课长的身影。

「小野屋，妳知道课长去哪了吗？」

「课长刚才说他要去药剂课喔。」小野屋回答夜明道。

「谢啦。」

真难得，课长居然会跑去药剂课？

夜明怀着讶异的心情，沿着楼梯往下走，却突然听见下方传来课长的声音。

「开发还是卡关了啊……让受试者不会忘记彼此的解决办法。」

「！」夜明旋即停下脚步。

「是的。果然还是窒碍难行。」回话的人是药剂课的天之濑贤人。

正如天之濑以前透露给自己的情报一样，上头似乎真的有在思考，让受试者保留记忆的可能性……

夜明凝神倾听天之濑接下来所说的话。

「受试者和职员一开始服用的药物，分别加入了不同的……简单来说，就是类似病毒的东西，而感染了这个病毒的对象，也就是任何与受试者有关係的人，最后记忆都会遭到消除。虽然为了让受试者与职员不会忘记彼此，在药物中预先加入了抗体，但并不适用于受试者彼此之间……事到如今，两位受试者恐怕已经让对方体内囤积了极为可观的病毒吧。现在才要着手清除，是不可能的。况且没有经过充分的临床实验，就贸然採取这样的手段，万一失手消除了其他不必要的记忆，问题就变得非常严重了。今后若是发生类似情况，或许还有机会成功，但这次就……」

「这样啊……等等，你刚才说，那是类似病毒的东西？」

「是的。不过那是为了让您更好理解的比喻。」

「那会不会像感冒或流感那样，越靠近的人，就越容易感染呢？」

课长的猜想，让夜明倒抽一口气。

越靠近受试者，就越容易感染消除记忆的病毒……？

「……您猜得没错。」

天之濑继续解释道：

「越是亲近的人，回忆也越多。因此需要更强力的消除记忆手段，所以当初才会设计成感染型。」

「……原来如此……」课长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么说来，这次的两位受试者，有很高的机率会忘掉彼此啰？」

「……十分遗憾。」

「我明白了。我之后也会向理事这样报告。抱歉，一直来打扰你。」

「不会。」

夜明听见了爬楼梯的脚步声，随后课长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夜明……」

「啊，课长您好，辛苦了。」

「你怎么跑来这里？」

「没什么，只是有点事情要去药剂课。」

「这样啊。不要摸鱼摸过头喔？」课长并没有特别介意的样子，就这么爬上楼梯离开了。

夜明走下楼梯，往药剂课走去。

天之濑就站在门前。

「怎么了，夜明。来申请药剂吗？」

「……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夜明向天之濑询问，「越是亲近受试者，记忆就越容易消失这件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他的口气也渐渐地变得像是在质问对方。

「……原来你听到了……」

天之濑暗自感到后悔，刚才在走廊上被课长叫住，自己就不该这么大意，当场和对方解释起来。

「我们把一切赌在可能性上面，鼓励他们两人创造大量的回忆，好让记忆更难被遗忘、我们用尽一切办法，就是希望能让他们留下记忆，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不让你们知道，会比较好。」天之濑回答道，「要是你知道真相，就会不知该如何面对受试者吧？就像上次那样。」

「！」

「我不想再看见你变成去年那样的状态，这对受试者毫无帮助。我是这样判断的。」

天之濑的考量是正确的。

可是……夜明的内心却无法如此轻易接受。

看见夜明对自己投以愤恨的目光，天之濑继续说了下去：

「无论结果如何，在过程中保持正向积极肯定比较好。而且，我也很想看看，你们赌在可能性上头的努力，究竟能创造出什么样的结果。」

夜明缓缓地抬起原本低垂的头。

「虽然我之前也说过了，就再强调一次吧。实际上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没有人知道。我只是说理论上结果会是这样，但现实中仍旧是未知数。」

「……」

「有时候，人的心意可以突破理论。」

「！」

「身为化学药物研发者的我，其实不该说出这种话就是了。」

看见天之濑打从心底期待理论遭到颠覆的模样，夜明也无法开口反驳了。

「实验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别在这时候迷惘啊。」

说完这句话后，天之濑就掉头走回药剂课。

不要迷惘──

夜明也用这句话提醒着自己。

第三学期开始的一周后，某堂下课时间。

「了……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海崎对夜明这么说。

海崎带着夜明，朝着人迹罕至的校舍后方走去。

「上次也是这样呢。」

冷到用双手环抱身体的夜明，对着走在前面的海崎这么说。

「就是夏天那时候，关于去扫墓的事情。转眼间已经完全入冬了呢。」

「……夜明先生。」

海崎站定脚步，转身面对夜明。

「不恢複原状，真的不行吗？」

「！」

「就这样跟大家一起上大学，一起长大成人，真的不行吗？」

「……哈哈……」夜明不由得乾笑几声，「真的完全让我想起今年夏天了。你是不是养成习惯了，只有找我商量难以启齿的事情时，才会直呼我的名字呢？你是想缓和气氛，还是想做什么呢？」

海崎愣在原地，他听不懂夜明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他对此毫无自觉，压根不记得自己曾经用「了」称呼夜明。

「我在一开始向海崎先生说明，重生结束时所有人脑中关于你的记忆都会消失，你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