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生第二次的高中毕业典礼，可说是人生中最能体会「毕业」这两个字的一天吧。

对海崎而言，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如此感慨万分、怀着成就感与充实感的状态下，接下毕业证书。

回到教室之后，班导召开了最后一次的班会。

和学生一样，也在套装领口别上胸花的天津，对全班说出送别的话语。

「今天大家就从高中毕业了，接下来将会渐渐成为大人，不过半途中也许会遭逢失败，或是遇到挫折。但是大家要记住，你们的人生才刚开始，请不要气馁，一次又一次重新站起来吧。即使多绕一点远路也不要紧，不要觉得是在白费功夫。无论是什么样的经验，都会成为宝贵的资产，请大家好好珍惜、好好累积经验。」

天津仍旧保有年轻而真挚的话语，直达大家的心底。

「人啊，就是要有点笨拙才好。」天津露出微笑，继续说了下去。

「不要着急、不要害怕，要对自己有自信。只要做自己就好，成为一个出色的大人吧。恭喜大家毕业了！」

原先一片寂静的教室，响起女同学们的啜泣声，没多久就转为阵阵号泣。

最后的班会结束后，同学们三五成群地陆续离开了教室。而平时的老面孔都聚集到了海崎的座位旁边，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喏，日代代跟海崎同学春假真的不能一起去玩吗？」玉来不死心地追问着。

「抱歉。我得回老家一趟，实在抽不开身。」

「我也是。不好意思。」

海崎和日代都满怀歉意地连声道歉。

「夜明同学跟小野屋同学也不行吧？」发问的是朝地，「真可惜啊。」

「抱歉～」小野屋也表达歉意。

「春天总是有很多事要忙。」

夜明连同海崎与日代的份一起解释了。

「反正到了四月，大家也会一起参加开学典礼，马上就会见到面了。」

「说的也是呢。」狩生对大神的话表示同意。

海崎摸着这张陪伴了自己一年的桌子，对着大家开口：

「谢谢！」

对于海崎突如其来的举动，众人都带着狐疑的眼光看向他。

「这一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棒的日子，就像作梦一样。看到你们面对各种难题，就算笨手笨脚还是拼了命努力的模样，也让我产生了干劲。不知道有多少次让我打起精神，告诉自己怎么可以不好好努力。能够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家！」

「……」

「怎、怎么了？这样慎重其事，听了很难为情耶。」一小段沉默之后，狩生不解地说着，「感觉就像是再也见不到面一样。」

「就是啊，我们下个月还要一起上大学呢。」大神也感到惊讶。

「是啊。」海崎点点头，但接着解释道：「不过，要是错过这一刻，就不会再有了。总觉得要是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找不到机会说了。要是不趁着毕业的气氛，我也说不出这么难为情的话啦。」

「的确……」大神说道，也笑了起来。

「要珍惜当下，不是吗？」

「真是的，新太，你有时候真的很像老人家耶！」

「真没礼貌，我们年纪明明一样！」

在场所有人当中，最受到海崎那番话感动的人，当然就是同样身为重生受试者的日代了。

我也想趁最后一刻，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也要说！」日代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喊了出来。

大家的目光顿时凝聚在日代身上。

「能够遇见大家，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们，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让我第一次经历这么温暖、这么幸福的时光。我很不擅长表达感情，所以很担心能不能好好地传达给大家，但是我真的过得非常开心。这许许多多的回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日代一口气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笑颜逐开。

「我好喜欢你们。」

「！……」

「真的非常谢谢大家。」

日代将心中的感受全盘托出后，深深一鞠躬。

「……怎、怎么回事，连日代也这样……总觉得……」

狩生和玉来的眼眶也开始泛泪。

「你们这样……会害我也想哭啦……」

按捺不住情绪的玉来，扑过去抱住了日代，而狩生也跟着抱住了两人。

「明年也要请妳多多关照了，日代代，我最喜欢妳了。」玉来忍不住放声大哭，连说话都破音了，「我们还要创造更多回忆喔。」

一旁的狩生也强忍泪水直点头。

日代感受着两人温暖的关怀，也露出暖心的微笑。

「……好的。」

玉来提议来拍一张高中生活最后的纪念照，于是大家就集合在讲台上。黑板上还像校庆那时一样，用粉笔写上了讯息。

『3─3毕业快乐』

玉来设定好手机的定时拍照后，急忙加入大家的行列。

从正前方来看，前排从右到左分别是日代、狩生、玉来和小野屋四个女生，而后排的男生依序是犬饲、朝地、海崎、大神和夜明。

「喀嚓！」快门被按下的声音响起。

过了很久以后，玉来再次打开存在手机里的照片，歪着头感到不解，为何当时的站位这么不平衡。

在自己与狩生的身后、朝地和大神之间空出了一个人的宽度。而且也搞不懂她们两个为什么要蹲着，只要五个人排排站，就可以拍出画面更平衡的合照了……应该是在人数更多、比方说九个人一齐拍照的时候，才会用上这种站位……

玉来看着这张排列得歪歪扭扭的五人毕业合照，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落寞，于是很快就关掉了那张照片。

「弄到好晚啊。」

海崎望着微微泛红的天色，轻轻地对走在身旁的日代这么说。绝大部份的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校园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

「抱歉……我只是觉得就这样回去太捨不得了，还麻烦你陪我到现在。」

「不会啦！因为我跟妳的心情一样。」

日代转过头去，凝视着染成橘红色的校舍。

「……日代同学？」

日代就像是要把这幅景象烙印在脑中一样。随后，她朝着校舍鞠躬，表达自己的感谢。

虽然听了她先前所说的话就已经明白了，但现在又再次感受到，她就和海崎一样，把这一年的高中生活，以及在三年三班度过的每一天，都视为无可取代的宝物。

海崎也学着日代鞠了个躬，表达自己的感谢。

「……我是否有所改变了呢？」

抬起头来的日代，背向海崎这么问着。

「四月的时候在走廊上跟海崎同学说过话呢，真令人怀念。」

第一次与海崎同学深入交谈的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夕阳透过窗户斜射在走廊之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主动向海崎同学说出了心中的烦恼。后来觉得好想和他成为朋友，就凭着一股冲动，突然跟他要了电话号码。

一开始还口误，讲成了「可以把手机给我吗？」而海崎起初也愣了一下……后来我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他就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妳愿意说出来，很勇敢喔。」

从那天之后，不知有多少次……

「海崎同学教了我很多道理。你告诉我的每一句话，我都牢牢记在心里。我交到了好多好多朋友，也……」

日代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看向海崎，开口说道：

「也谈了一场美好的恋爱，充分享受到了何谓『活在当下』的乐趣。」

「……」

「……我……是否有所改变了呢？」

「嗯。」

海崎露出微笑，开口回答道：

「妳真的很努力了。」

啊啊……海崎同学……

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让我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

「那么海崎同学，可以请你给我奖励吗？」

「咦？……奖励……这个……」

日代同学到底在盘算什么……

这时海崎似乎恍然大悟，往前伸出手掌，拚命地摇动。

「不、不可以接吻喔！？虽然约好要在高中毕业后才能解禁，但不是指今天喔，要再过一段时间……」

「没有人说要做这种事。」

日代说完之后，静静地张开双臂。

「可以请你抱抱我吗？」

「……」

日代双颊微红，略显羞涩地继续说下去：

「这样也……不行吗？」

「用这么可爱的方式拜託，谁受得了啊……」

海崎朝着日代走去，轻轻地抱住对方。

日代双手环住海崎背后，用力让两人贴得更紧。她一面用全身感受海崎，一面在对方耳边轻声低语：

「请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喔。」

「那还用说。就算科系不一样，也不可能会忘了妳。」

……不是这样的。

你会忘了我。

身为受试者的我，会从海崎同学的记忆中消失。

你甚至不会察觉，自己忘了我。

海崎同学你应该也是受试者吧？

所以，海崎同学的存在……也会从我的记忆当中……

「……我……」

日代再也压抑不住情绪。

她靠在海崎怀里，用力抱住对方。

「我不想忘记海崎同学……！」

泪水夺眶而出，化为一颗颗水珠落下。

「我还想……！继续跟你……」

我不想分开。

我不想结束。

「在一起……」

海崎看见日代在自己怀中宣洩感情，有些疑惑，「怎、怎么了？」他就像在安慰小朋友一样，轻轻拍着对方的头。

「要相信我啊，怎么会忘了妳呢？」

轻拍。

「别担心。」

轻拍。

「我绝对不会忘记日代同学的。」

轻拍。

「绝对、不会忘记妳的……」

海崎温柔地安慰她之后，自己也流下泪来。

「所以，日代同学也……不可以忘记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