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群星遍布的如同银砂一般的夜空为背景,半月皎洁的闪耀着。
月光,静静的照耀在位于某座山半山腰的营帐上。
以白色为基调,描绘着拥有黑色祟毛与赤色皮肤的大型马脸,是各处都用金线装饰的奢华之物。
巴雅尔。描绘在布琉奈王国军旗上的魔法之马。
营帐里的人是夏鲁鲁。单手拿着陶杯,正浏览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或书简。陶杯里面的是葡萄酒。变得很温了,以至于让他不太喜欢。
夏鲁鲁的所在地,是能够俯视到朗布伊艾城堡的半山腰。这个营地,正是他为了攻略朗布伊艾城堡而设的本阵。
夏鲁鲁和岗隆是在昨夜,潜入王宫夺取了杜岚塔尔的。要是正常移动的话,是绝不可能仅在一日之内就到这里的。就算骑马也要好几日。
夏鲁鲁是用了岗隆的能力,一瞬间跳跃到了这里。
「只喝了一声便让一千士兵吓得四散而逃.....。这也做的太过了吧。真是的,过了三百年居然啥都没有好好传下来。」
夏鲁鲁所看的,是自从自己死后到今天流传于布琉奈的,关于自己的轶事。总之儘是些不像人类的故事。只能这么形容。
「挥起剑来,由于太快的关係,看上去就像有三把剑.....。这是战胜特里格拉芙吧,要是能做到这种事的话,战斗会变得更加轻鬆的啦。就连在岗隆家所见的我的肖像画,也经过了很大程度的美化啊.....。这都些啥呀,这个国家里没有事实吗?」
当他唠唠叨叨抱怨的浏览着书本时,岗隆进来了。
「準备好了。士兵们已经各就各位了。」
「哦,有劳。」
夏鲁鲁一口气喝乾了葡萄酒,扔掉了陶杯。接着,轻轻瞪了下岗隆。
「在打仗之前我有话要说。我问你,这是个啥?」
岗隆皱了皱脸。
「只说这些,我不知道你在讲啥。」
「虽然有很多啦,但要说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这儿,每当我在战场上打倒敌人时,都会弹奏乐器这种离谱的鬼话。要是做这种事的话正常来说早就死翘翘了吧。」
「那个啊」,说完岗隆耸了耸肩。
「为了要抹消你用弓的记述,就这样了。」
这个解释,让夏鲁鲁纳闷起来。稍微考虑了会儿后,拍了下手表示似乎理解了的样子。
「也就是说,【拉动弓弦】这句话改成了【弹奏弦】吗?」
「就是这样吶。」
岗隆摆动奢华的外衣,走出了营帐。夏鲁鲁的表情变得失望,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杜岚塔尔。
他穿着紫色基调的衣服,加上皮革背心。背心上面,挂着为了吊住大剑的皮革扣绳。穿着的鞋子做工粗糙,好像非常笨重。
出了营帐,有几个士兵等着。他们的膝盖下方,被尘土染的非常骯髒。这就是岗隆刚才说的【準备】。
「做的很好」,说了犒劳之词之后,夏鲁鲁走了起来。
从这里到朗布伊艾城堡的距离是,直线约二百阿尔欣(约二百米)。当然,夏鲁鲁和城堡之间有树林耸立,由于地面倾斜的很厉害,所以无法直走。就算跑过斜面,还有城墙等着。
再加上,夏鲁鲁率领的士兵只有二百。虽然已经知道朗布伊艾里面有二千骑士,但他还是和岗隆说只要这些就够了。听了他的想法后,岗隆虽然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对。
「看来士气很高啊。」
俯视着城堡,夏鲁鲁感慨的笑道。城墙上点着等间隔的篝火,武装的骑士们正在放哨。和岗隆的战斗中,朗布伊艾成了重要的据点。忠诚度高的骑士们,早早就已经战意昂扬了。
让岗隆引路,夏鲁鲁走了起来。士兵们跟在后面。
在黑暗中走了十几步,岗隆在一棵树前停下了。
这棵树根扎的很深,树榦很粗,缠着一根绳子。绳子径直向南延伸,消失在虚空中。
这条绳子的长度,实际长达五百阿尔欣。
一端绑在这棵树上,另一端应当缠在伫立于山坡下广阔草原上的一块大岩石上。岗隆和士兵们将它搬到这里的。然后,将绳子拉的笔直,二百阿尔欣之后是从城堡上空通过的。
夏鲁鲁抓住绳子轻轻摇了摇,满足的点点头。
「辛苦啦。很麻烦吧。 」
黑暗之中,一边将敌人的注意转移至其他方向,一边小心不勾到树木或树枝往斜坡下走,将绳端运到五百阿尔欣后。与其说麻烦,不如说这肯定是一个令人充满疑问的作业。
夏鲁鲁轻轻伸了伸懒腰后,双手握紧杜岚塔尔空挥起来。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剑的重量,他时而快速,时而慢速,挥动着大剑。过了大概数到二百的时间后,他满足的背好大剑。
岗隆向上看夏鲁鲁。
「虽然做好準备再问有点奇怪,你那身体能行吗?」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家伙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夏鲁鲁笑着回答岗隆。
「对你来说过了近三百年,所以你也许忘记了,对我来讲这只是数年间的事。上了年纪后,就会慢慢精疲力竭吶。」
感到身体充满活力的同时,夏鲁鲁继续说道。
「变得骑不了马了。挥不动剑了。视力变得模糊。没了拐杖就连路都走不了了。酒也喝不下去了。要是喝了就会夜尿。只有牙齿坚守到了最后....。你也本应如此的啊。」
「彆强人所难啦。」
对着变得不乐意的岗隆,夏鲁鲁毫无顾忌的笑道。
「确实这家伙没有像战士一样锻炼。十分懈怠。不过,身体没有带病很健康。能够自如运用。现在的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你在王宫已经看够了吧?无需担心。」
「希望如此吧。这是前所未闻的哦,居然使用这种方法攻城。」
「儘可能使用敌人无法效仿的手段,常把这话挂嘴边的不就是你吗?没什么,就算失败也最多一死而已。」
面对快活笑着的夏鲁鲁,岗隆左右摇了摇头之后,递出了拿着的东西。
那是个,带有左右把手的滑轮。
利用这个滑轮穿行于绳上,到达朗布伊艾正上方时再降落,这就是夏鲁鲁的方案,不是什么正常的方案。就连听了计画的部队长们,也哑然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夏鲁鲁说了只能这样,岗隆就苦笑着答应了他。
该说理所当然吗,能用这个方法突入城堡里的只有夏鲁鲁。
二百士兵待机在朗布伊艾城堡附近,等夏鲁鲁打开城门。也有到夏鲁鲁突入为止,吸引城堡骑士们的注意这一目的在。
「那我去去就会。」
就像是去购物一样的态度,夏鲁鲁在绳子上拉动滑轮。岗隆用像是有话要说的表情注视着国王,只说了一句,「要小心哟。」。
双手握住滑轮把手,夏鲁鲁双脚离地。
压倒绳子后,下个瞬间,他乘风而下。一瞬间提升速度,描绘出一个微妙的阴影,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穿过夜景。大气形成了无形的冲击波在他身上乱打一通。滑轮微妙的摇晃,就像要把他甩落到地上一样。
夏鲁鲁紧握把手,注视着以惊人速度接近的城堡。城墙上的篝火正是理想的标记。
——撒,决胜时刻到啦。
手从把手处鬆开的时机,不能快半拍,反过来也不能慢半拍。弄错的话,就会摔到城墙,或者大地上而变得粉身碎骨。
突然从旁吹来一阵风,打到了夏鲁鲁。绳子摇晃了,身体倾斜。但是,夏鲁鲁完全不慌不忙的盯着前方。他的集中力非比寻常。
双手放开了把手。夏鲁鲁受到惯性,被向前推去。如同发现猎物的猛禽一般狂暴,急速下降。逼近城墙上的石板。夏鲁鲁立刻抽出背着的杜岚塔尔,像盾一样举好。
双脚接触到了石板。夏鲁鲁放低姿势。耐住冲击的同时也避免了摔倒。地板上火花四散,发出了像是要刺破耳膜的金属声,夏鲁鲁在城墙上滑行。接二连三的击飞篝火和骑士们,一口气从城墙东北穿到了东南。
「.....呼。」
到达城墙边缘后,夏鲁鲁总算停住了沖势。为了站起身体话花了些时间,是因为实在拦不住从身体里发出的悲鸣。看向脚下,皮靴变得破烂不堪,露出了脚趾。
「看来在鞋底塞铁板是做对了吶。要是稍有闪失脚就没咯。」
利落的将杜岚塔尔一甩切开了鞋带,夏鲁鲁脱掉了鞋子。然后,视线看向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骑士们。
在骑士们看来,就是有人突然,从夜空中掉了下来。无法不感到惊讶。拿好枪和盾,满头大汗,在远处观察着夏鲁鲁。
夏鲁鲁将杜岚塔尔抗在肩上,大大咧咧的向前走。笑着像最近的骑士搭话。
「这个城堡的指挥官在哪里?要是能帮我叫来就好了啊。」
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物用布琉奈语搭话,骑士的肩膀一颤。但是,因为语言相同的关係,让他稍微找回了些冷静。
「你这家伙是何人?」
受到颤抖的提问,夏鲁鲁露出笑容。和王宫那时不同。在这里报上夏鲁鲁的名号,他们也不会表现出吃惊吧。(这里没看懂,为什么不会吃惊?)
——那接下来,到底会有几个急功近利的家伙呢?
夏鲁鲁走到篝火旁,环视了一圈骑士们。
「真让我吃惊吶。我以为朗布伊艾的人在忠诚心和勇敢方面,在我国的骑士团里也能排进前五.....。难道说,把余的长相给忘了吗?」
听了这话,骑士们困惑的面面相觑,然后仔细打量着夏鲁鲁和杜岚塔尔。其中一个骑士短促的叫了声「啊,」,瞪圆了双眼。
「难道说....是国王陛下吗?」
「正是。还有眼力劲儿的人在我就安心了啊。」
得知对方是国王后,骑士们陷入到了更深的混乱里。儘管慌张的当场放下武器,双膝跪地垂下头,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几个人眼珠朝上转看向夏鲁鲁,内心十分疑惑。
长相而言,确实是是他们所认识的法隆王。但是,法隆王并没有留鬍子。衣服也是,虽然合身,但却有很强的违和感。身边的氛围,还有说话语气,并不像是那个深思熟虑又稳重的国王。却像是个老练的战士。
「陛下....」,其中一个骑士喘着粗气询问。
「那个,为何,您会在此?不对,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你们解释也没关係,但先把你们的指挥官叫来。」
其中一个骑士急忙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夏鲁鲁决定等他。应该会听到自己到达时发出的声响和骚乱吧,城堡上下全都乱做一团了。应该用不了多久,指挥官就会出现。
和夏鲁鲁预想的一样,指挥官在数到二百左右的时间后就出现了。是个叫做奥斯特里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作为骑士团长,当然认得国王的长相。他看到夏鲁鲁后咽了口气,没有立刻跪下,谨慎的开口说道。
「真的是,法隆陛下吗?听说您被岗隆公绑架了....」
这个时候,大量的骑士聚集到了夏鲁鲁周围。都是因为听到国王突然出现就蜂拥而至的。夏鲁鲁在内心窃笑。观众越多越好。
「说反了。岗隆公他,是在帮余。」
夏鲁鲁摇了摇头,他的表情里有着严峻和严厉。
「这全是以泰纳蒂公为首的一帮奸臣想要图谋不轨。那个男人教唆巴舍拉攻击雷格纳斯,并且还觊觎余的性命。还有让妾生的女儿蕾琪,去担任一个方便的傀儡。」
「蕾,蕾琪殿下是傀儡.....?」
「说到底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究竟要有什么样的理由,才会将女儿作为王子养育呢?」
这点让奥斯特里也感到不可思议,沉默下来。因为蕾琪,并没有将自己作为王子养育的理由公开出来。
夏天的夜风吹过城墙,吹得篝火拽动。夏鲁鲁继续说。
「泰纳蒂公有着野心,你们也知道的吧。由岗隆公作为监护人的巴舍拉持续积攒着功勛,让那个男人有危机感了。但是,就算要对抗岗隆公,雷格纳斯也不是一个会对泰纳蒂公言听计从的男人。」
当然,这是夏鲁鲁和岗隆商议后组成的【剧本】。
「因此泰纳蒂公他,就开始寻找和雷格纳斯长相相似,能作为自己来操纵的人偶。但是,因为只能找到蕾琪,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一出闹剧。就算被人怀疑,只要打赢了战争,控制了王座的话,就能强行让其说通了吧。」
奥斯特里表情扭曲的发出呻吟。因为他曾坚信,岗隆在王都坏事做尽,而且绑架了法隆王,当听到这与之完全相反的陈述后,混乱的让他头疼。而且,对他说这些的正是法隆王本人。
「还有一件事,绝对不能原谅。泰纳蒂公,眼看自己的实力赢不了巴舍拉,就将领土卖给近邻诸国。之前战役中吉斯塔特,亚斯瓦尔,萨克斯坦的军队能来为蕾琪助阵,就是这个原因。」
和巴舍拉的决战中,诸国帮助了蕾琪,这事奥斯特里也知道。但对于她是如何拉拢到诸国作为友军的,也只是心存疑惑,夏鲁鲁的话深深刺在了他的心里。
「余有作为国王的职责,要讨伐泰纳蒂公。但是,余的同伴很少。对于岗隆公以外的人,希望能以此作为身份的证据,将宝剑还给余的罗兰卿是这么说得吶。」
注视着杜岚塔尔所发出的光辉,骑士们咽了口气。对他们来说,罗兰之名和宝剑的光辉十分强烈。夏鲁鲁露出亲切的笑容。
「如何。虽然事出突然可能让你感到疑惑,能否效忠余呢?」
实际上,夏鲁鲁半点也没有指望自己的鬼话会被人相信。不过,他认为「有人希望上钩。」。对于追求名利,和渴求战争之人。
夏鲁鲁悠然的等着回答。然后过了大约数到二十的时间后,奥斯特里双眼绽放出决意的光辉,大大了吐了口气。向骑士们下令。
「把这个男人抓起来。但是,不要伤到他。」
「你怀疑余的话吗?」
夏鲁鲁提问的态度里,既没有动摇也没有沮丧。奥斯特里的表情里表现出些许不安,苦恼的答道。
「蕾琪殿下身上有些不解之处确实是事实,说不定陛下所说是对的。但是,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岗隆公居然会是忠臣。而且再说....」
这时奥斯特里咽下了要说的话。自己所知的法隆王既不会穿这种行头,也不是个会亲自持剑战斗的人。虽然想这么说,但出于对王家过于强烈的忠诚心,让他在说之前就咽了回去。
三个骑士,摇摆不定的将枪尖对向夏鲁鲁。
但是,这时发生了异变。一名骑士对奥斯特里使出反剪勒项(两手从对方背后插入其腋下,在后脖颈处十字交叉扼紧的招数),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那人是副团长拉乌尔。
「我相信陛下的话。」
「认真的吗,拉瓦尔....!」
拖着惊讶的奥斯特里,拉瓦尔将背贴到胸墙上。不让其他人绕到他背后的同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可以将奥斯特里丢下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