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話

「你真的没事吗？」

第五节课结束的同时，杰探过头来搭话道。

椎獃獃地看着杰，似乎想了几秒钟才开了口。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午休早就过去了，你估计一点都没听课吧？给我看看你的笔记。」

杰拉过椎手边摊开的笔记本，快速扫视一遍。椎对于杰突然地行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不小心「啊」了一声。

「这不果然是白纸吗？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赶快早退吧。」

「——不是那样的、哦，我没事。」

「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啊。」

杰也不拐弯抹角，从正面探头看椎的眼睛。椎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的承认可能确实如此。

「不过，让我再坚持一个小时吧，完了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不去社团活动了。」

「嗯，那样最好。」

杰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从后边能清楚的看到他（椎）的动作，他在盯着空无一物的书桌发愣——他什么也不想思考了。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椎展开笔记本，有气无力的拿起笔。

老师在黑板上写完公式，开始讲解。椎虽然能听得懂老师在讲些什么，但是完全无法理解。话语从脑海中飘过，他完全无法思考。

椎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弥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记着笔记。

他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够如此从容不迫呢？她是否真正理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正当他心头浮现出这些疑问的时候，注意到视线的弥生抬起头来。他对上少女漆黑的眸子，弥生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一成不变的、带上些倦怠感的笑容。

椎立即移开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数学老师身上。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全身溢出汗水，难受得很。

他知道世上是有着这种人的。

是和他中学的同级生类似的类型。

平时看起来是不起眼的文静类型，但却几度目击到他一边往操场角落的蚂蚁窝里倒水一边笑。因此，当椎知道他因为纵火而被批评教育的时候，并没有多吃惊。他们似乎被麻痹了伦理观，又或许是从最初就有着某种缺陷的人。神无月弥生也是如此。

椎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弥生的视线，为了忍耐而一直盯着笔记——笔记本一如椎现在的头脑般保持着一片空白。

◇◆◇

第六节课结束后，椎直接回了家。

发觉椎少见地提前回了家，母亲儘管露出了担心的表情，但结果也没说什么。

椎一回来就去洗澡，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他不想看见任何人的脸。

躺在床上，不由得飘过阴郁的思绪。

看不到「出口」。

神无月弥生的行为，并非是一时的迷茫。

她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归结于一个错误而当作无事发生的打算。

反而，其行为逐渐升级了。

一开始，少年只是震惊的不知所措，没有实感，总觉得这件事会有个尽头。然而，椎逐渐深切地意识到这仅仅是缥缈的愿望罢了。

对于神无月弥生来说，丝毫没有结束这种关係的倾向。

这种关係究竟要持续到何时呢？

不知道。

水无月优香的脸庞浮现在头脑中。

不想，被她知晓。

不想就这样结束。

想到这里的时候，侧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椎掀开毯子，伸手去够手机。

是水无月优香打来的电话。

「喂」

「啊，是椎君吗？我想聊聊明天的事，你现在有时间吗？」

优香优香柔和的声音在麦克风中响起。

这声音立刻给少年的胸中注入安心感。

「嗯，现在可以哦。」

「真的？那我们直奔主题吧，你明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优香用欢快的语调说道。

椎略作思索，将自己普通的规划告诉了她。

「优香酱，能去卡拉OK吗？」

「嗯，能去哦。我相当喜欢唱歌呢。」

「那我们就十二点之前在车站前集合，在附近的店吃了午饭，就去卡拉OK，然后在周围的店铺附近转一圈可以吗？」

「嗯。啊，我知道车站前有一家味道不错的店，午饭交给我安排可以吗？」

优香用兴奋得颤抖的声音提议道。

就算隔过电话，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期待之情。

「嗯，可以哦。」

「唔——从现在开始就特别期待明天呢。我现在必须要準备一下了！挂了哦！」

在椎回答之前，电话就挂断了。

椎把手机放在侧桌上，之后躺在床上。

儘管是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和优香的约会，但说实话他并没有那么高兴。

反而现在完全佔据他脑海的，是如何解决和弥生这扭曲的关係。

有必要面谈一下。

不是顺着气氛、顺从暴力，而是要正面听取弥生的想法。如果不这样的话，大概这种扭曲的关係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心情沉重。

翻了个身，闭上眼。

像是妨碍睡眠一般，手机又开始震动。

椎露出僵硬的表情，缓缓起身，然后轻轻拿过手机。

有一条信息发送了过来。

作者是水无月优香。

看见这个名字，椎放心的鬆了一口气。

「很期待明天呢！据天气预报说好像是个晴天。」

椎盯了一会儿画面，想了一下开始回覆。

「是呢！明天会有点热，所以稍微穿薄点好吧。」

发送信息之后，过了两分钟，回信来了。

「H！」

椎看到这句简短的消息的一瞬有些发愣，开始烦恼起如何和优香认真地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紧接着又觉得大概只是个玩笑，就把手机扔在一边没有回信。

为了解闷，椎过后开始打扫房间——打扫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心情就会愉快一些。

到了晚饭时间，椎就中止打扫走出房间。父亲还没有回来，椎和母亲两人安静的围在饭桌旁就餐。一吃完饭，椎立刻回了房间。一直以来绝对不会扔的东西这下子很容易就扔掉了，扫除进展迅速。

大概到了十点钟，椎总算打扫完毕倒在了床上。正巧，他发现放在床上的手机在闪亮。椎无意地拿起了手机。

一共五条信息，都是来自水无月的。

「对不起。我知道椎君本来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开玩笑的哦，不要当真嘛。」

「对不起。难道你生气了？真的很抱歉呢，开了奇怪的玩笑……」

「对不起，刚才真的只是玩笑。我知道椎君没有这种企图，玩笑开过了不好意思。」（敬语）

「对不起。我等待着您的回覆。」（敬语）

「还在生气吗？对不起，我真的没打算惹恼椎君……」（敬语）

后边还有两通未接电话。

好像发生了什么误会。

椎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安，赶快开始回覆。

「抱歉。我刚才在打扫房间，所以忘了回覆消息。我知道是玩笑，并没有生气。」 （敬语）

打完字的同时，看都没看直接发送了。

取代回覆的，是随之而来的电话。

「额，椎君？对不起！我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发了这么多消息不好哦意思呢。这样，很烦人吧？」

优香滔滔不绝的说着道歉的话。

对于对方这般令人无可奈的举动，椎也开始不自觉的畏缩起来。

「诶，啊，我才是抱歉，让你莫名其妙的担心了，不好意思。」

「不知怎么的我就有些忘乎所以了，然后发现没了回信。我想着是不是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了。」

「没有哦，优香酱没做什么哦。只是我粗心大意了。不好意思，平时手机经常放在一边，这种情况好像经常发生。所以说那个，我根本就没生气，优香就别在意了。」

「嗯——嗯，你没生气就好，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对不起呢。那，我就挂了。」

「嗯，再见。」

「——再见。」

挂断了电话，椎看着手机叹了口气。

有些累呢。

他略微闪过这个念头。

之后下一个瞬间，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椎打了个哈欠，钻进床铺。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图译：......早安。嗯，今天也在跑步。

......你也一起来吗？

.......这样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