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話 兄與弟的啟航

萨格朗多王国的事件后过了数天。

正式发表艾夏尔王子要去圣米雅学园留学。

表面上的理由是要协助米雅网路的事前準备。

米雅网路是超过国家框架的组织，亚伯兰王得知其理念是「从饥饿中拯救全大陆的人民」后相当重视。提出萨格朗多也该积极协助的方针。

据说国王为了表达对米雅网路的协助，派第二王子艾尔夏到堤亚穆帝国留学，打算让他协助米雅网路的工作。

起初打算拥立艾夏尔的保守派贵族们带着困惑接受这个消息，但国王的决心很坚定，无法推翻。

此外，跟库林穆公爵千金艾梅兰达的婚事暂缓，这件事也引发不满的声浪，但被兰普洛伯爵和宰相等人压下来。

于是，就像在逃离什么似地，艾夏尔搭库林穆家的马车前往帝国。

在马车内，艾夏尔依依不捨地回头望着萨格朗多王国。艾梅兰达温柔地和他搭话。

「过不久我就会马上带您回萨格朗多。虽然暂时会很寂寞，但没必要太想不开。」

虽然她是想说这种年龄的男孩子一定会很想念双亲……但艾夏尔轻轻摇头。

「不……妳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回萨格朗多。因为我有事情要做。」

艾夏尔用僵硬的表情说：

「……我必须要赎罪才行……」

然后艾夏尔用带点成熟的眼神注视着她。

「为此要受妳照顾了。艾梅兰达小姐。」

那看在艾梅兰达眼中……是非常悲痛的模样……

所以──

「不对喔。艾夏尔殿下，不是那样。」

她用明确的语气做出否定。用力摇头否定艾夏尔说的话。

「殿下，您……已经得到原谅了。」

「咦……？」

不解地歪着头的年幼王子，艾梅兰达温柔地对他微笑。

「根本不用那么想不开，您已经不会受到制裁。因为不就是那样吗？谁能够处死您？现在把您带回去，在萨格朗多的人民面制裁您……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更重要的是我的挚友米雅殿下不可能会允许那种事。」

艾梅兰达边说边在想。

没错……艾夏尔实际上已经获得原谅。

虽然是说给予宽限，但就算他今后没立下大功，过去犯的罪也肯定不会受到追究。

米雅不可能会允许那种悲惨的事情。

那一天，在那个房间艾夏尔接受判决的时间点，他就注定不会受到制裁。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我……」

艾夏尔的眼神不安地闪烁，简直像是迷路的孩子。艾梅兰达彷彿在为他指出新的道路似地说：

「艾夏尔殿下，您不会受到制裁。所以不该过着害怕、困惑、急于立功的生存方式。您……该当个得到原谅的人活下去。」

「得到原谅的、人……？」

「是的。米雅殿下也是如此，亚伯兰陛下和席翁殿下都已经原谅了您。席翁殿下不是像那样赌上自身，为您送上饯别吗？那不是在对待犯了罪等待制裁的罪人。而是原谅您，期待今后您的发展。那么您身为得到原谅的人……不是该活得恰如其分吗？」

说出口后重新体会到。这是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的事情。

米雅……有可能会把「只为了清偿过去的过错而活着」这种残酷的人生，强加在他身上吗？那个温柔的米雅不会允许这种事。

既然如此……到底该怎么活着？

还有被託付艾夏尔的自己该怎么培育他……？

艾梅兰达思考，做出劝戒。

「艾夏尔殿下，您是被米雅殿下拯救，您该带着这份骄傲活下去。」

「骄傲……」

「对，没错。因罪恶感抬不起头，害怕被处死，偷偷摸摸行事……那种卑鄙的生存方式，不适合被米雅殿下拯救的人。您该更加效法米雅殿下，抬头挺胸活下去。我觉得在那前方才能立下真正的功劳。」

艾梅兰达认为那才是适合自身丈夫的生存方式。她对丈夫的要求水準高到不行。

「然后，我当然不用说，米雅殿下一定也支持您那样活着。我们会打从心底支持。」

艾梅兰达紧握着艾夏尔的双手强烈主张。

「那、那个……谢谢……」

艾夏尔有些害羞地回答她。

在送走逐渐驶离的马车后，席翁去拜访亚伯兰。

「打扰了。父王，我有话要跟您说。」

「喔，是席翁啊。怎么了吗？」

虽然毒素的影响已经完全消退，但亚伯兰按照御医要静养十天的建议，暂时放下公务。

亚伯兰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读书，席翁用笔直的视线望着他……

「关于这次艾夏尔的事情，我有些想法。想请父王务必要听我说。」

亚伯兰静静地把目光移向席翁……轻轻地阖上书本。

「说吧。」

那一瞬间，席翁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亚伯兰散发的气氛从父亲转变为国王。

为了压抑紧张，席翁用力吸气再吐气后……

「陛下……我……想当个人。」

他静静地开始述说。

要做出公正的判决需要的东西，那就是排除一切私情。不把艾夏尔当成弟弟，而是单纯当作一位罪人来判决，是那时的席翁被要求做的事情。

过去的席翁觉得那是理所当然。是身为王的职责。他原本认为身为背负沉重王权之人，这是当然的。

但是席翁得知了。自己离完美还很遥远。

要实现正义和公正，现在的自己却还有所不足。那么要怎么办？

单纯当个正义的执行者活下去，彻底捨弃感情吗……还是……

几经烦恼之后，席翁得出一个答案。那是……

「人都会犯错……我想成为明白这件事的人之王。」

这正是席翁的答案。

「连王都会犯错……你想当个认同这件事的王来统治国家吗……」

席翁轻轻点头同意这句话。

「人统治人这件事……不就是如此吗？」

「是吗……这就是你心目中的萨格朗多吗……」

听到席翁说的话，艾柏兰深深叹气并闭上眼。

不久，他的眼睛睁开，直视着席翁。

「那么，席翁。开创纠正王的错误的体系。」

沉重的话语投向席翁。

「纠正错误的……体系？」

「没错。既然你说王是会犯错的人、希望当个那样的人，那你就必须透过改正那个错误的体系来维持公正。」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亚伯兰对这个问题给出的答案很严苛。

「谁知道。思考这件事是你的工作吧。你就当个人，广纳重视的人们提出的建议，持续思考就行了吧。」

席翁惊讶地屏息后，静静地低下头。

「你交到了益友呢。席翁。」

席翁缓缓点头同意这句话。

「对……我遇见了……无可取代的伙伴。」

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天夜里，亚伯兰空出一小段时间跟王后举杯饮酒。

庆祝席翁的成长，还有祈祷艾夏尔旅途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