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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日,方修利被捕的消息传到「天城」,最初获悉此事的人是法尔密·铁达尼亚子爵,身为高阶副官的他立即上报长官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然而当他前来稟告时,褚士朗已经得知这项消息。
「看来方修利提督的衣领被哲力胥公爵的大手给揪住了。」
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法尔密眼中闪过些许的失望。
「您是如何得知的?」
「哲力胥公爵直接联络藩王殿下。」
大概是想再次确认自己的所有权吧,褚士朗的推测带着挖苦味。他兴緻虽不小,却没有任何理由或藉口插手此事,因为他在「天城」里的政务十分繁重。
今年的八月到九月之间,身为铁达尼亚五大家族一员的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介人八个国家的内政与人事,而且顺利达成使命。其内容包括决定王位继承人、解决矿山惑星在法律上的归属问题等等,各种利害关係与想法主张有如抓不到窍门的蜘蛛所织的网一样纠结成一团,因此褚士朗在处置上明快果断的手法赢得了高度的评价。
「反正我背后有靠山,称不上什么外交调停高手。」
褚士朗如此心想,但也毋须排斥他人对自己的信赖与好意。既然当不了出家人,在铁达尼亚内外身价水涨船高的现在,理应趁机强化自己的地位才是。而高阶副官法尔密也对褚士朗的成就贡献了不少。
「方修利应该会成为哲力胥公爵的政治筹码吧。」
法尔密提出了疑问,褚士朗则侧着头想了一下。哲力胥是个道地的武夫,很难想像他会有任何政治方面的发想,不过哲力胥并非圣贤,不可能不关心自身的权利与利益。
「哲力胥公爵很可能会藉着逮捕到方修利的这项功绩,来强化自己的政治地位吧。」
对哲力胥而言,抓到方修利并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私仇反而重于利害关係。
然而,方修利这名人物岂会因这次的落网而从此一蹶不振?褚士朗对此抱持着微妙的疑问与期待。方修利曾经从亚瑟斯伯爵手上逃脱,也顺利闯过伊德里斯公爵设下的陷阱,或许这一次他会再度扭脱哲力胥公爵的巨掌也说不定。不久,哲力胥必须将囚犯从巴格休惑星移送到卢塔西惑星,这段遥远的旅途中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任何事。
午膳时间,褚士朗款待文宾格王国的莉蒂亚公主用餐。在这个不洁且不人道的权谋策略世界里待久了总需要在精神上换口气,十岁的公主却为「天城」原本停滞的空气带来了一股充满叶绿素与臭氧气息的风,使褚士朗明显偏爱于她。到现在「天城」的人还认为她是「褚士朗·铁达尼亚公爵的私生女」,因而让她在此地的礼遇远比自己祖国的祖父、父亲来得厚重了好几倍。然而当事人似乎不理会大人们的态度,也不因此而自大,举止依旧是随性自得。这一天才刚摆脱唠叨的家庭老师,所以用餐时神情显得特别开朗,反倒是监护人褚士朗心不在焉,他把问题简化成一般公式,询问女童要是得知有人想陷害别人,她会作何感想?而对方如此回答。
「我也不清楚,不过要是有人敢惹灾祸,那我可能会要那个人好看。」
莉蒂亚公主的话里常蕴含着深刻的寓意,褚士朗心想。莉蒂亚公主吃完饭后甜点的奶油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寝房,此时褚士朗才回头看向法尔密,问他对莉蒂亚公主的意见作何想法,年轻子爵的回覆相当冷淡。
「童言童语,听过就算。」
「虽是童语却能切中要点。」
褚士朗啜了一口咖啡,在逐渐消散的残香中陷人沉思。现在的他满心期待着那小小的公主在十年后精神与知性上会有如何的成长与成熟,会不会变成美女并不重要;到时无关乎外表如何,她应该会成为—个个性迷人、魅力十足的人物吧。人物,是的,没有男女之分。
一旁,法尔密提出自己的想法。
「褚士朗公爵您的意思是说,若是有人嫉妒哲力胥公爵的成就,就有可能放走方修利吗?」
即使没有指名道姓,褚士朗也听得出法尔密所暗示的那个人就是一身稜角的伊德里斯公爵。
「不,铁达尼亚里应该不会有这等心眼狭小的愚人,只怕是有人企图假借铁达尼亚之名而伤害铁达尼亚。」
褚士朗指出反铁达尼亚的权谋家盗用伊德里斯之名的可能性,如同前阵子藩王亚术曼的异母兄长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之名为这群人所利用一样。艾斯特拉得侯爵,也就是法尔密的父亲,无论如何反铁达尼亚派理所当然就是在图谋铁达尼亚的分裂与对立。他们摸索着铁达尼亚牢固的城墙,一旦发现弱点立刻以破城锤重重敲击,可惜艾斯特拉得侯爵在实现对异母胞弟的夺权计画之前就意外身亡,这件意外发生时侯爵之子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法尔密感受到褚士朗的视线、正确说来应该是思考的方向性,因而脸部表情与部分神经网路一时僵住了。
他已从父亲猝死的打击中重新振作起精神,那时他一心肃清维尔达那宫廷里蠢动的反铁达尼亚派,几近废寝忘食。一扫血与泪之后,足足熟睡了三十个钟头,一觉醒来,他的精神世界也过了一季,父亲的死已成为过去。
他曾以为心中没有哀伤与后悔的自己是个冷血动物,然而想想,总比深陷于一昧的自责要好多了。繁忙的工作能让人感觉时间流逝如飞,褚士朗明白这一点,于是将藩王亚术曼的命令直接交给法尔密,让法尔密去完成这项棘手的任务。
褚士朗是法尔密最想打倒并超越的对象,倘若他想得到无地藩王的宝座就必须凌驾这个年长自己九岁的族兄。当然在藩王宝座面前还挡着亚历亚伯特、哲力胥与伊德里斯,然而艾斯特拉得侯爵生前对褚士朗最为警戒,褚士朗虽然还不极三十岁,其言行却隐含着深奥的智慧,在铁达尼亚中枢里,也只有他能衬托出铁达尼亚在这个时空的存在意义,这也是法尔密在对策上所极欲明白的一点。
这一天,褚士朗午后第一位访客是一名女性。立体影像只见一个白金髮中带着微量苍蓝配上水色眼眸、年约二十齣头的女子,下颚虽宽了些,却是个出色的美女,其名为蒂奥多拉·铁达尼亚伯爵千金,事实上这个姓氏是她擅自冠上的。
2这位名为蒂奥多拉的女子是为了某伯爵家的继任问题前来拜访褚士朗,这也是属于铁达尼亚内务工作的一环。
伯爵名为铁达尼亚,相当有趣,凡拥有铁达尼亚姓氏者皆为封爵的贵族,这伯爵家的一家之主溢逝,并未留下法定的嫡长子,伯爵名号与十亿达卡的资产便悬着不决。法理上有六名合法继承人:同父异母的妾生子三人、甥儿二人、侄儿一人。这六人具有均等的法定继承权,遗产可能划做六等分,然而爵位却无法分割,又不能无限制地增加铁达尼亚的门第,铁达尼亚这个姓氏必须少于宝石的数量,此次的访客便是已故伯爵的妾生子之一。
带领这名女客入内的是褚士朗的侍女芙兰西亚,她送莉蒂亚公主回房后顺道接待客人。
芙兰西亚也算是铁达尼亚一族的远亲,而且是远亲里的远亲,跟褚士朗相差二十等亲,姓氏也不是铁达尼亚,这个姓氏只使用到她的外祖父。经由铁达尼亚方面的熟人介绍,两年前芙兰西亚才得以随侍褚士朗身侧,至少这个缘份对彼此来说没有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
这名女子正眼也不瞧芙兰西亚一下,天生的权贵自然使她不把贵人的侍女放在眼里,她只视褚士朗为平起平坐的对象,大概连法尔密子爵也视而不见吧。
「初次见面,褚士朗公爵大人。」
窠臼的应酬话。
褚士朗也是凡人,看见美女自然会升起一股好感,就欣赏对象而言;而对于此人的好恶、尊敬或轻蔑的想法会在欣赏之后产生。对方也晓得以自己的美貌作为外交上的利器,在交涉或对谈的前哨战里绝不可小觑这包着头盖骨的一层表皮。当然也有几个例外,像艾宾格王国的莉蒂亚公主就有办法把褚士朗内心的层层心障视为薄纸般逐一突破。
蒂奥多拉·铁达尼亚伯爵小姐的寒喧方式虽无特出之处,却不能以平凡一词判定她。褚士朗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挑战的威势与迅速的计算能力。
「请随便坐,小姐,咖啡马上送来。」
褚士朗对女性还算礼遇,但不是很熟练,旁人很难从他的表现看穿他有多少本事,如同他的外貌一般。双方交换过两、三句上流社会礼仪手册里所教授的简单会话之后,访客随即进人正题。褚士朗心中早有了个谱,对方针对伯爵家的继任问题希望得到褚士朗的支持,原本一开始是找伊德里斯公爵协力,由于未得到回应,于是转向求助褚士朗公爵。
「伊德里斯公爵拒绝帮你吗?」
听到这个理所当然的质问,女客半挑起眉不悦地回答:
「伊德里斯公爵要我以身体做交换条件。」
真是直截了当,褚士朗心想,不管是对伊德里斯还是她。女客不再说话,褚士朗就不得不开口。
「我明白了,你的美丽触动了伊德里斯公爵男性的本能,谁叫他还年轻,又是个行动派。」
女客并不满意这个对答。
「就这样吗?」
「你意思是?」
「我以为褚士朗公爵会有不同的想法。」
「原来你希望听到我指责伊德里斯公爵是个卑劣的男人。」
褚士朗的眼底了着嘲讽的光芒,大方与小气同时并存于他的心中。起初对方要求他的协助时,他脑里产生的反应几近「没有别的了吗?真没意思。」,伊德里斯固然不可能提出什么高尚的要求,但褚土朗也没有义务无偿协助蒂奥多拉。年轻美丽的女性在寻求同辈男性的援助时,往往没有把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这个要素计算进去。她先去求伊德里斯不就已经在暗示她可能会把身心交给伊德里斯了吗?而伊德里斯想必也不排斥将未来式转换为现在式。
「我应该接受伊德里斯公爵的要求吗?」
「这就要视你自身的价值观而定了。」
「价值观?」
「是的,取决于铁达尼亚的姓氏与伯爵门第对你有多少价值,比较起伊德里斯公爵对你的要求来说,如果是不当且过份的话,那你大可拒绝,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语气虽温和,内容却使美丽的访客十分失望。
「您认为伊德里斯公爵的要求是对的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小姐,铁达尼亚的男女地位并不平等,我也不认为这样是对的,只是你如果想得到铁达尼亚内部的地位与特权,就有必要付出相对的代价。」
褚士朗闭口不再说话,他并非浪漫主义者,因此不认为年轻美女的正当性会强过她的对手多少,抢先在正式的调停与裁决之前私下拜访寻求支持的做法自然会诱导别人朝另一方面遐想。一阵的沉默迫使褚士朗再度开口。
「小姐,铁达尼亚不是正义使者也非人道骑士,若真是如此,一族就不可能想尽办法排除对手独佔权势了,可惜铁达尼亚正是全天下最粗俗的集团。」
如果女人利用自己的美貌与肉体为利器玩弄铁达尼亚的男人并不为过,只能说那群甘愿成为玩物的男人太傻;另外,有些人否定铁达尼亚的秩序与一切,公然反叛以武力前来挑战,任他们要如何施展阴谋与诡计都无所谓;因为这些人都是凭藉着一己的力量做事,铁达尼亚对于任何力量都抱持着敬意,因此他们尊重盗贼而轻蔑乞丐。这是铁达尼亚的风气里唯一的美德吧,褚士朗心想。
「我听说褚士朗公爵短线保护艾宾格王国的公主,你的做法不就跟想法相矛盾了吗?」
「有时我会改变心意,小姐。」
「对我就不能改变心意吗?褚士朗公爵?」
甜美的诱惑吸引不了褚士朗,因为他不是伊德里斯。
「很遗憾,今年的预定量已经用完了,而且我不认为小姐你会期待别人一时的心血来潮。」
褚士朗起身送走这位未来可能获得铁达尼亚伯爵夫人称号的年轻女性,就在关上门之际,门外直视他的锐利双眼虽令他印象深刻却与友善无缘。
这下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了呢?褚士朗走回桌边问着自己,只是现阶段结果尚未分明。褚士朗摇摇头,接着按下内部通讯按钮传呼高阶副官。当法尔密压抑着好奇的神色出现时,褚士朗对他下令。
「致电祝贺哲力胥公爵,一般形式即可,只要附加一句:小心有人劫狱。」
「这样就行了吗?」
法尔密确认道,褚士朗似笑非笑地颌首。他已尽到最大的告知义务了,哲力胥如何解释他的忠告就是哲力胥个人的心态问题了,他无权干涉。
3沦落宇宙的流亡英雄方修利被哲力胥·铁达尼亚抓走后,救援的计画可说以次音速的速度演练当中。由灰色人潮脱困的米兰达回到「正直老人」号一小时后,李博士已经订定出计画的基本雏形。
无论以什么标準来做判定,李博士的谋略能力无庸置疑地超乎哲力胥之上。他制定政策的方向是正确的,因为他第一步先选择塑造敌人中的敌人。铁达尼亚号称团结一致,却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一心一德,否则他们就不是人。一个团体里必定有一小部分结构比较鬆散,因此李博士选中了伊德里斯公爵为题材,他早已看穿了远在数千光年之外的「天城」里伊德里斯的心态,然而这项观察并未化为实际的行动,李博士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他不至于小觑铁达尼亚的中枢神经,但也明白恐龙因为体积庞大而灭亡的事实。
反铁达尼亚派四处奔走,而百姓们却不关心宇宙霸权与国家主权的存亡,铁达尼亚与维尔达那皇室的冲突与对立对他们而言是天高皇帝远,他们只要三餐得以温饱便无所求,说他们低能未免太武断,想想在铁达尼亚的政权确立之前,他们的生活有比现在幸福富裕吗?当时正处于一个假借自由之名,行掠夺之实的脱序年代不是吗?
这种消极的保守主义正是稳定铁达尼亚政权的重要因素。古有「麵包与马戏团」的治世原则,麵包意味生活的安定,马戏团意味娱乐,同时给予麵包与马戏团便能满足人民,使之丧失批判当权者与改革政治的动力。正由于满足现状,一想到「要是改朝换代以后,比现在还要差的话怎么办?」理所当然想要守住眼前的小小幸福。
这样的心理一旦成为社会潜意识的思潮就会引发一种奇怪的现象,诸国的王公贵族团权力与特权遭到剥夺而憎恨铁达尼亚,但原本一无所有的小市民们却能满足于铁达尼亚政权下的社会秩序。事实上铁达尼亚的霸权建立在偌大的牺牲之上,只不过既然轮不到自己,人们就不懂牺牲两个字怎么写。
说是理想远大也好,以利己为动机也行,「正直老人」号一行人都必须救出方修利。身材高瘦、围着领巾的红萝蔔发青年正象徵着他们的未来,他们是铁达尼亚的公敌,亦是目前存在于宇宙的弱势团体。
不首屈居弱势,所以想增加伙伴,首先就是促成方修利与沙朗·亚姆杰卡尔提督的会面,不料凯贝罗斯星城会战的胜利者遭到铁达尼亚捉拿,世纪对谈只有无限延期了。得知方修利被捕的消息,亚姆杰卡尔精悍的眉心刻出失望的皱摺,但只维持了一下子,既然他无家可归,人生也不可能重来一次,他所能做的就是提出下述的意见。
「我愿意加入方修利的援救计画,让我有机会整整铁达尼亚的杂碎,无论做什么都行。」
「太好了,我们正需要你的帮忙,这种方式的初次见面对方修利也许有些尴尬,相对地反而更能留下深刻印象。」
李博士招揽亚姆杰卡尔入队,他外表虽冷静,内心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哲力胥不可能放方修利一条生路,一旦那个美髯公达成目的,就等于扼杀了历史变革的可能性,而李博士将永远失去珍贵的学术研究对象,不但令人扼腕,同时他的未来也失去了目标,因此他必须尽全力阻上此事发生。他问同志们说明部分计画,就是以「流星旗军」的名义警告哲力胥·铁达尼亚。
「如果哲力胥听到流星旗军的警告,不是反而增强他的警戒心吗?他有可能变更初衷或加重戒备,我们的机会就会减少许多。」
亚姆杰卡尔提出意见。
「你想哲力胥会害怕现在的流星旗军吗?这是不可能的,就像狮子不可能害怕一只虱子。」
李博士的比喻苛刻。
「不管哲力胥是否改变初衷,这只会否定他自身的人格与存在意义,他若是得知流星旗军即将来袭,想必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吧,这样反而给了弱小的敌人乘虚而入的好机会。」
可能的话,李博士也想从正面大张旗鼓,施展缜密的战术击溃铁达尼亚军队,然而在现实条件无法配合之下只有使用诡计了。李博士虽如此决定,却不表示他不準备正面对决,且不论以后如何,就目前来看只能用计救人了。
「若是人类在起源当初与周遭正面冲突的话,或许早就灭亡了。」
李博士表示,那群无毛人猿没有大象的巨躯、老虎的利爪、野狼的尖牙,只能凭藉一种武器与猛兽对抗,唯一的一种,那就是智慧。
4哲力胥·铁达尼亚公爵正準备拘押方修利离开巴格休惑星,一张通讯磁片送到了他滞留的饭店,寄件人为「流星旗军」,以中性机械语音发布的内容如下。
「警告哲力胥·铁达尼亚,汝非法拘留的方修利提督为我方贵客且是重要人物,据此要求立即释放此人,否则汝将抵达不了铁达尼亚的根据地天城。」
这段话令哲力胥失笑,威胁不能使他屈服,只会让他发噱。
「这群鼠辈竟敢胁迫我哲力胥·铁达尼亚,我看他们的脑神经大概是烧断了,有意思,要是做得到嘴巴所说的十分之一算他们行,应该好好犒赏他们一番。」
「流星旗军的根据地就在币内,要派人前去围剿吗?」
副官古拉尼特中校询问道,本质好战的哲力胥虽然有些心动,却还是压抑了下来,巴格休惑星并非铁达尼亚的领地,而是堂堂一介主权国家,儘可能不要引起骚动较为妥当。此时成功缉拿方修利的多纳德·法拉前来请愿,若是与巴格休政府公然对立,将对他今后的工作造成阻碍。铁达尼亚不能只以武力与暴力统治宇宙,以暴制暴对铁达尼亚来说轻而易举,然而只有庸才才会自找不必要的麻烦,任何组织都一样。因此哲力胥传法拉入内相谈。
多纳德·法拉则带来意外的消息,「流星旗军」内部分裂,出现要求归顺铁达尼亚一派,这群人表示希望协助哲力胥公爵。
哲力胥笑道:
「铁达尼亚没有必要与流星旗军这般小卒合作,他们也未兔太自抬身价了吧。」
「恕属下直言,公爵大人。」
法拉恭敬却不逢迎地提出反论。
「流星旗军向来反抗铁达尼亚,这已是全字宙皆知的事实,若是能使流星旗军归顺,将令全宇宙为铁达尼亚的威武咋舌,您不如此认为吗?」
「晤嗯……」
「而且这次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以和战手段令流星旗军臣服,如此一来,哲力胥公爵大人的政治手腕将得到正面评价。」
政治手腕一语撩动了哲力胥的心思,若是他想成为铁达尼亚的总帅,在武功方面的成就自然无可非议,然而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弱点就是他在政治与外交上累积的经验与功绩少得可怜,就这一点与亚历亚伯特或褚士朗比较起来,他实在逊色太多了。若能不战而收服大半的流星旗军可是不小的利点,不过哲力胥向法拉提出以下的条件。
「告诉那群準备投降的人,真有心投效铁达尼亚的话,就带十个反对归顺者的尸体前来,你听清楚了没?」
「不能活捉吗?」
「我得让方修利活着回去见我母亲,其他杂碎就没这必要,要是归顺派不服这个条件,我就只有毁了他们。」
法拉不再反驳,只有默默行礼。哲力胥并不笨,拥有英雄气概才会如此反应。法拉并非哲力胥的私人家臣,没有义务再做任何忠告。
「对方的反应大致在预料之中,就按照当初的计画进行。」
听到哲力胥·铁达尼亚的回应之后,李博士向「正直老人」号的同志如此宣布。他是透过法拉得知哲力胥的反应,法拉不是李博士的同志,只是中了流星旗军归顺这个饵食的计策,李博士的人脉地下茎分布广泛,触手伸及铁达尼亚的基层组织与地方机构。
「哲力胥要求看到流星旗军干部们的脑袋,看来野蛮却不容小觑。」
「这一开始也在你的计算之内吗?李博士。」
米兰达确认道,这个当不成教授的海盗剎时漾出调皮的嘴脸,很快又恢複原状乾咳了一声后仰望天花板,一旁的卡基米尔船长则面露微笑,像是在看着自己倔强的弟弟。这时李博士又改变话题。
「接着呢,我们既然借用了流星旗军的名义,总有必要向他们打个招呼。」
流星旗军在巴格休惑星上公开拥有数个根据地,只是没有挂上招牌罢了。李博士虽为受排挤的非主流派,但仍是流星旗军的干部,也有资格出席并召集干部会议。于是李博土行使他应有的正当权利,立即邀请了六十五名干部,而在层层考量下,他也需要做好基本的表面工夫。
对米兰达、卡基米尔船长、麦佛迪、巴杰斯、华伦柯夫以及亚姆杰卡尔等人各自下过指示后,李博士便独自前往流星旗军其中一处根据地。那是一个位于商业闹区一隅的俱乐部,距离花街拉托鲁徒步只要三分钟,如果地点太偏僻出门也不方便,同时很容易遭到敌人攻击,这种说法实在荒谬。
「李博士的意见很对,却缺乏说服力。」
这句评语连当事人也不得不承认,也因此到最后李博士离开了流星旗军,他的才能与理想并未在流星旗军内部得到发挥。流星旗军正庆幸:「那家伙走了最好!」结果原已离家出走的不肖子又回来了。这个绝顶聪明,但没有口德的不肖子并非痛改前非才浪子回头,而是带着炸弹回来威胁家人。
应李博土之邀前来的流星旗军干部有二十人,意即有四、五人无视这次的邀请。而出席者也心不甘情不愿,只是看在李博士去世伯父的面子上才勉强参加。但是当李博土出场发言时,他们的礼仪就被吹到一百光年以外的彼方去了。向与会者致意敬酒之后,李博士开始发表一场激烈的煽动演说,打算联合流星旗军全力对抗铁达尼亚。与会者对言论的偏激与不合逻辑明白表示拒绝,李博士的表情沉了下来,变化之突然有如沸腾的热水在两秒内冷却成冷块一样。
「是吗?没有人要支持我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我只有採取最后的手段以维护流星旗军之名。」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配不上流星旗军这响亮的名号,你们只是一群可耻的软脚虾,畏惧于铁达尼亚的威吓,而忘却抵抗的初衷,我要将你们从流星旗军除名。」
呆然望着李博士的与会者在解除惊愕的头箍同时一同爆出鬨笑。男人们的笑声足足持续了五个乐章之久,由强转弱之际,李博土完全不受嘲笑所伤,在台上以冷静的口吻向众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