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茫然自失只有一瞬间。伊德里斯·泰坦尼亚公爵吸了一口气瞪视着洋溢着异样自信的弟弟。
「你是说真的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看上去比他的兄长冷静好几倍。这让伊德里斯很难相信。
「如果你说真的就以叛逆罪拘捕你。做好受极刑的觉悟吧。」
弟弟无视了兄长的话。
「是藩王的旨意。看了就知道了。黑太子号以及其附属舰队的指挥权交拉德摩兹·泰坦尼亚掌管。是这么写的没错吧。」
令旨的捲轴扔到了伊德里斯脚边。
「……为什么……」
伊德里斯呻吟着他的心情就像坠入了昏暗的井底。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我的许可权和责任还会被妨害……拉德摩兹你根本就没有能力指挥黑太子」
弟弟则傲然回答。
「哥哥还不懂藩王的心思吗?」
「你是说你就明白吗」
伊德里斯用质问回答质问他盯着弟弟的脸从中看到了不该有的表情。那是怜悯。是以胜者的骄傲为背景的余裕表情。让兄长饱尝了屈辱的滋味拉德摩兹口无遮拦地说
「我明白。」
「别胡说八道」
「你要是这么觉得那就这么想吧。没时间了我就先走了。哥哥就在指挥室里悠閑地看热闹吧。」
令旨的捲轴掉在地上伊德里斯不在乎拉德摩兹也不在意。弟弟走了两三步又站住了。
「啊我就说一句。哥哥不懂藩王的心思是因为你在用脑子想。褚士朗大概也是这样吧。」
「就好像你知道一样……那你就说说看你为什么能明白又明白了什么。」
「很简单。我和藩王差不多是一类人。当然藩王的脑子聪明些怎么说还有演技……不过也就是年龄的差距吧。」
一言一语就像鞭子一样抽打得伊德里斯动弹不得他的反驳都被封住了。拉德摩兹从地上捡起令旨粗暴地将它捲起来。
「总之想也没用。感觉对要是感觉不到就永远都不懂。」
留下了古来几千年中精神主义者一样的台词拉德摩兹大步走出房间背后留下了两手撑在指挥桌上激动地颤抖的伊德里斯还有表情冷漠的幕僚。
「晨曦女神」上正要进行一场奇妙的仪式。马上「流星旗」军的亡命之徒们会为了交涉而到来。走在前头的褚士朗嘱咐侍女。
「芙兰西亚。」
「在。」
「你别去舰桥。和莉蒂亚公主一起待在贵宾室吧。」
「褚……」
芙兰西亚还是把刚要说的话咽下去就像重新想过了一样低下头。
「好的就照您说的办。」
「公主就拜託了。」
「是当然。」
这段对话同时也成了褚士朗迷茫的根源。就像理所当然的一样莉蒂亚公主一直和褚士朗同乘着他的旗舰「晨曦女神」。仅限亚历亚伯特在世时这里可说是安全的地方但以后又会怎样是不是乾脆和赛尔法一起交给「流星旗」军更安全
一时间褚士朗这样想着但莉蒂亚公主肯定不会同意和褚士朗分开要是她哪天藏到舰艇的什么地方那肯定会极为麻烦。和赛尔法不同褚士朗对莉蒂亚公主的安全的和未来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此这般褚士朗舰队和「流星旗」军之间进行了人身交换。「晨曦女神」和「正直老人二世」无法接舷因为两者规格不统一。于是李博士、方修利、麦弗迪、华伦科夫四人乘穿梭机登上晨曦女神而回程时方修利会换成赛尔法。
交换仪式顺利结束赛尔法在华伦科夫粗壮的手臂压制下动弹不得。要说这场交换仪式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它既没有任何紧急性也缺乏政治上的意味而褚士朗一方也没有接受对方这一请求的必然性。以上这几点都招致了日后状况的变化。
「这个少年从发梢到指尖都浸染着泰坦尼亚的价值观。」
「看来是没错褚士朗公。」
「把还有别的价值观存在这件事教给他吧。」
「虽然到这时候由我来说这句话不合适但此事真的没问题了吧」
李博士再次确认道。
「说真的如果把这少年放在我的手能够到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我没有能自制的自信。话虽如此我也不想把他无偿还给藩王。就让他去你们那边修行吧。」
「明白了。」
在李博士行礼的同时他的同志们之间传出了不搭调的声音。
「混蛋把我的存款还来把冻结的账户解开再加上利息滞纳金还有赔偿金。我现在火大着呢」
「那是」
「啊是个拜金病患者。他的性情没这么凶暴您不必担心。」
「他会不会对赛尔法有所危害……」
「这一点我方会负起责任。」
「那就交给你了。」
褚士朗和李博士都在对方的眼睛里发现了强烈的好奇心。
「虽然想和卿再多聊聊只是状况不等人。」
「如您所说。那便就此别过吧。如果有再见的机会我也非常期待。」
「是啊毕竟还有要交换的客人。」
「客人不必不必那个男人只要给他吃上蛋包饭您怎么使唤都没关係。告辞。」
以和来时相比有一人不同的阵容流星旗军的成员返回只留下了一个带着不满和无所谓的态度抱着胳膊的男人年龄和体格都和褚士朗相近。
这个人就是方修利吗。
褚士朗带着极为平静的心情看着对方。曾以奇策两度击败已故亚历亚伯特的人给人的印象只是个非常平凡的小市民。就算把他和天城街头烤香肠的小贩换个位置也完全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大概对方也正在心里对褚士朗做着各种各样的评判。
「卿是客人请随便些。」
「麻烦您了。」
「啊当然战舰不是观光客船诸事都有界限但只要不是受限的事做什么都是自由的。那么首先让人带您到房间去。」
「我有个请求褚士朗公。」
褚士朗无言地等着方修利继续说话。
「如果方便我想瞻仰亚历亚伯特公的遗体。可以吗」
褚士朗第一次对方修利有了感激之情。
「好吧……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係还真是奇怪啊。」
褚士朗示意方修利跟上迈开步子。他曾想过如果见到方修利他会有很多东西想知道很多话想聊很多事想问大概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来。但实际并非如此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前进路上身着泰坦尼亚军装的士兵们恭敬地朝褚士朗行礼同时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方修利。方修利没有感到明显的憎恶和敌意这让他很庆幸。但反过来说就算没有敌意和憎恶人也能互相残杀。
亚历亚伯特的遗体被仔细清理过通俗地说「就像睡着了一样」。方修利凝视了曾经的敌将片刻儘可能郑重地敬礼。然后褚士朗对他行了一礼。
「感谢卿的礼节。」
「……恕我失礼请问亚历亚伯特公可有遗族」
一瞬的停顿。
「他有一个兄弟。」
「这样啊。我虽然没有这样讲的资格但请向他转达我的问候。」
「他应该也会对卿的礼节表达谢意的。那么走吧。」
安排给方修利的个人房间是给高级士官使用的要是用来和他在「正直老人二世」上的房间相比就显得太放肆了。方修利心里同情居住环境被强制恶化的赛尔法少年。
II
接着方修利隔壁的邻居来打招呼。互相致以泰坦尼亚式敬礼和流星旗军风格的礼节对方立即开口询问
「卿就是方修利吗」
「正是……」
在方修利看来对方年轻得还可称为少年却身着将官的军服。这肯定是泰坦尼亚的贵族。总之应该礼仪得体。
「我是法尔密·泰坦尼亚子爵。」
「初次见面。」
「卿应该不知道我可我一直都想见卿一面。虽然冒昧但我对已故亚历亚伯特公的将器十分尊敬。」
这是法尔密第一次对亚历亚伯特使用「尊敬」这一辞彙。在亚历亚伯特生前这句话他始终都说不出口。
天城的战舰「黑太子」号上眼看着就要出击全体乘员都不禁仓皇失措起来。来到港门的人不是伊德里斯。
「拉、拉德摩兹男爵阁下伊德里斯公有事吗」
「哥哥不来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艘舰艇的指挥。」
「我们没听说有这样的命令。」
「还真是啰嗦的家伙看看这个。」
拉德摩兹把拿在手里的令旨扔给舰长。舰长肯道尔准将一边为这难以置信的不敬震惊一边接住令旨读过然后带着僵硬的表情敬礼。
「旨意确已拜读。」
「明白的话就带我到我的座位去。」
「黑太子」号是作为泰坦尼亚军舰队旗舰製造的除了舰长席之外还设有司令长官席。拉德摩兹自然大大方方地将他庞大的身躯靠在那里。座位的舒适程度其实没什么两样另外拉德摩兹也欠缺「感慨」这样的感情波动他无聊地把强壮的两条腿翘起来。
「出击吧舰长。」
十五分钟后。
「有舰艇出击应该是黑太子号。」
侦查士官兴奋的声音敲打着耳朵褚士朗望着战况显示屏。天城的第一港门中有件巨大的黑色物体挤了出来。黑色的物体就像从天城这一母体中娩出一样缓缓前进。
「那是什么啊这么大个头……」
「全长得有一千米吧。」
最大直径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和标準型舰艇相比长宽都是三倍而质量能有三十倍。不管它是不是史上最强但它肯定是史上最大的。褚士朗这样讽刺地想。
「护卫舰有多少」
「没有。是单舰出击。」
「哦……」
那头巨兽没有必要带护卫。已出击的舰艇群就足够了。差不多两年前的回忆在褚士朗脑中苏醒。那艘黑色巨舰竣工时泰坦尼亚的贵族都各自来参观过它。看着巨大的「黑太子」号褚士朗不禁使用了讽刺的语气。
「谁要来乘这口巨大的棺材是我们的先祖巨人泰坦吗」
「公、公爵阁下这艘舰艇要向全宇宙显示泰坦尼亚的威武。请您千万考虑到这一点。」
「啊我明白。可是不管多大的舰艇单独一艘也无法做任何战术上的展开。既然要花同样的钱那远不如造上三十艘护卫舰来得实在。」
褚士朗滔滔不绝。
「它总不可能单舰出击肯定要带上十艘左右的护卫。宇宙最强的舰艇还需要护卫这简直是自相矛盾。」
士官虽然没有答话但对褚士朗他感觉到的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一种古怪。他觉得褚士朗不是会说这么多关于军事的废话的人实际上也是如此。
在那之后亚历亚伯特也表达过同样的感想「黑太子」号和它巨大的舰体相反一直无人对它寄予多大期待直到今日。也就是说它一直停泊在天城内部从未参加过实战它的雄姿也只不过是一个装饰。它只有外观还可取于是它甚至成了小学生修学旅行的参观对象。如果「黑太子」有自我意识的话它过的必然是自尊心每天都在受损的日子。经由拉德摩兹之手如今它终于驶入了宇宙的大海。而伊德里斯被弟弟强夺了作为「黑太子」首任司令长官乘舰的「历史」。
正可以说是威风凛凛地「黑太子」破开宇宙空间中并不存在的巨浪驶进群星的海洋。在它的前方无数光点正激烈地明灭。那是舰载机之间的空战正在进行。
「嗯三对一阵型吗。」
「请指示迎击阁下。」
舰长肯道尔准将用抹杀了感情的声音发出申请。
「用副炮就行往那阵型正中间打一发进去。」
看不见的寒流席捲了舰桥。肯道尔准将呻吟起来。
「阁、阁下这样会把敌我双方一起都毁掉啊。」
「就是因为你们这么手下留情才会被同样的战术一次又一次地干掉。往那正中间打一发。这样我方损失一架舰载机而敌人会损失三架。」
「……」
「就是小学生的算术。这样我方有利你们不懂吗敌人是褚士朗。只要把他的座舰打飞这场战斗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