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志願調查表

到了接近期中考的时候，我在班上的职称才逐渐被统一为班长大大。

其实我只是班长，不必加什么大大，但不论我吐槽几次这点都无法改善。大概是班长大大喊起来比较有昵称的感觉吧。

「两位班长，请把所有人的调查表都收回来，送到我办公室那边──」

导师小若轻轻挥了挥手，就走出教室了。

毕业后的志愿调查表──被标上这个名义的一张纸，一大早就发给了所有同学。

据小若所言，「就算你的目标不是很明确也没关係，最好趁现在好好思考一下。」她似乎是这么说的。

「例如将来大学要念文学院还是理学院，要读公立还是私立，自己将来想从事什么职业，现在先决定一下比较好喔──？」

隔壁座位的伏见模仿小若的口吻说道。

还真像啊。

「伏见，妳打算怎么填？」

「我吗，首先是一定要升大学的。」

「不是要走那条路吗？」

我再度确认道。

「那是那，这是这。跟上大学是可以并存的，并不冲突呀，这就是所谓的学业事业并重。」

呼嗯──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以前曾约定好要读同一所大学的承诺，伏见似乎并没有放弃。

不过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个约定就是了。

「不过，要是妳的表现一直很好……最后成为能登上连续剧或电影的演员，到时候妳会怎么办？」

我这么问道，伏见稍微想了想，发出嘻嘻的笑声说。

「当人气到达颠峰时就宣布退出演艺圈，那时候应该差不多廿五岁吧。接着表明要返回故乡跟圈外人结婚，从东京逃也似地躲回老家。」

看来，这好像就是伏见将来的展望。

「这样太可惜了吧。」

「一点也不可惜。」

她似乎很愉快地这么表示，随后又挂起嫣然的微笑凑近我问。

「小谅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社会人呢？」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我又不像伏见一样，已经有远大的志向了。」

我的这番话，夹杂着些许叹息。看来我好像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抱怨起来。

结果，我的脸颊被伏见一把捏起。

「最近，你经常露出这种表情唷。」

「是吗？」

「嗯。」

我把伏见捏住我脸颊的手挥开，开始準备上课。

「凡人也是有凡人的烦恼啊。」

「……天底下所有人都有烦恼吧？」

这么说也没错──我随口应了一句。

或许正如伏见所言吧，但我的这位青梅竹马究竟有什么烦恼，至少我是完全无法想像就是了。

「鸟越，那张志愿的表，妳是怎么写的？」

午休时间。

我把茉菜帮我做的便当解决掉以后，对正在随便滑手机的鸟越这么问。

座位跟我有些距离的鸟越，嘴巴咀嚼了好一会后，才终于这么答道。

「上公立大学。随便哪间，以本地的为佳。」

「但妳的英文小考只有十几分耶。」

「我不好的科目就只有英文而已。」

关于这点，我倒是满江红，已经不是哪科比较不好的问题了。

「不过，妳想想，小若不是也说了，填志愿的时候要思考将来自己想从事什么职业。」

「那是指想早点就业的同学吧。好比说有人要当美容师，有人要上远洋渔船抓鲔鱼。像那种人，就不会去读大学，而是要去职业学校才行。」

有训练渔夫的职业学校吗……？

「其实，妳是因为前阵子看了渔夫捕鲔鱼的特别节目才会这么说的吧。」

「你有意见吗？」

「老实说我也看了。」

我们交换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资讯。

「鸟越，妳上了公立大学以后，又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等几年后你再来问已经是大学生的我吧。」

「……好吧。」

其实我本身也没头绪。自己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社会人，等几年后再来问我吧。

不过明年要做什么我倒是很清楚。高三生，一整年都要用来準备考试。嗯，我完全可以想像，自己在周遭人影响下跟着稍微念点书的画面。

不过，后年的景象就完全空白了，毕竟那还有两年才会到来啊。

或许是出于好奇吧，鸟越也问我伏见的志愿。

我把伏见的答案转述给她，结果鸟越的反应也跟我类似。

这件事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早上的对话。

伏见她表示，将来她要是变成超受欢迎的女明星什么的，就要在颠峰时期急流勇退。

原来如此啊──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她接着又说要跟圈外人结婚，难不成指的就是我……？

「……所以，然后呢？伏见同学说等她变得很受欢迎以后，她要做什么？」

「不，那个……妳、妳自己去问她本人好了。」

「怎么了？脸突然红起来。」

「没事。」

我抓起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当盒，逃也似地冲出物理教室。

伏见她，竟然已经想到那么远了？

「我们明明根本还没交往耶……？」

「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

「呜喔哇！？」

背后传来的说话声吓得我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小若老师。

「志愿调查表，都收齐了吗？」

「哈啊，还好，正在收了……」

「叫大家快点写完啊──！想开花店还是蛋糕店什么都好。」

这位老师，以为我们是小女孩吗？

「啊，不过想当网红之类的可不行喔。那种工作虽然也可以赚钱，不过，还是有点太那个了，假使填那种志愿，等找家长来面谈时一定会拖到我的工作时间。」

好的，唉──我心不在焉地这么回答道，结果老师露出了颇为意外的表情。

「高森，你看起来脑袋不怎么样，结果还是会认真思考志愿嘛──」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又藉机批评我啊？

不过她的话没错，我的确很烦恼，所以我就不计较了。

「很简单，考试的时候你明明是那种根本不犹豫，一下就写了错误答案的学生，但遇到这件事，你的反应却变得很慢。好吧，少年，你就多苦恼一阵子也无妨。」

小若拍了我的肩膀好几下后才离去。

结果她都拐入走廊转角了，却又冷不防从墙后探出头。

「老师给你的建议是，当公务员。如果对未来感到迷惘，首先就选这个。你本人是不是真心想做另当别论，但只要这么写，不管老师或你的父母都会感到安心，家长来面谈的时候也会很顺利的。」

填公务员最棒了会让我这个老师很轻鬆喔──小若半开玩笑地说完，这回真的走掉了。

放学的路上，我试着对伏见这么说。

「我想当公务员。」

「这很好呀。」

她的回答也很乾脆。

「小谅说实话吧，你究竟想当什么？」

「妳怎么知道我在撒谎？」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反正我就是知道吧。」

或许是识破我的谎言让她很开心吧，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老实说，我什么也不想当。」

「哇啊啊啊……我好像窥见了现代社会的黑暗面。」

她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小谅啊，你只要当自己就可以了。」

「妳在说什么啊。」

我忍不住要笑出来。

不过，总觉得这番话别有深意。

或许她并没有其他用意，但在我的主观看来，这句话可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