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海滩上
在一处世上无人知晓的沙滩上,有两个女生正在互相瞪视对方。
高挂空中的太阳散发满满的杀机,感觉要烧尽万物。
好热。
不,应该要说热死人才对。
极度炙热的阳光毒辣无比,毫不留情地加热了沙滩,两个女生打着赤脚站在上头。话说,她们俩身上虽然都没穿衣服,但并非所谓的全裸。
两人的胸口和腰际都缠着粗布,所以这模样应该称为半裸。不对,正确来说那也不是粗布。所谓的粗布是指针数较少,组织较松的布,但她们的胸布和腰布使用的是把树皮煮过后再敲打延展成的薄型不织布。由于并非是用兽毛或植物茎叶织成的织布,所以算不上是粗布。
顺带一提,两人的头髮都很长,一人绑了三股辫,另一人则是将头髮分束在头的左右两侧。固定她们髮型的束绳也是以树皮搓揉製成。
两人睁亮眼睛,弯腰屈膝,让上半身向前倾,同时让双臂自然下垂,左手或右手会突然伸出又马上缩回,或将身体重心一下摆到左脚、一下摆到右脚,看样子她们都在试探对方的反应。
两人都汗流浃背,晒得黝黑的肌肤不停浮现、冒出玻璃珠般的汗珠,顺着下巴或手臂流下,片刻都不曾间断。
事前毫无徵兆,三股辫女突然攻向双马尾女。
三股辫女打算以压低的姿势架住后,一口气按倒双马尾女。通常在沙上移动较为费力,动作多少会变得迟钝,但三股辫女的擒抱迅雷不及掩耳,兇猛如鬼神,不,根本就是猛鬼发动的擒抱。双马尾女惊慌失色,倒抽一口气,瞪大双眼,只能束手无策地承受猛鬼擒抱。
本以为双马尾女会是这种反应,但她岂止没有因为对手的速度大吃一惊,反倒不屑一顾地露出大无畏的笑容,而且还特地不屑地「嘿」了一声。
三股辫女猛然往前冲撞的同时,脑中掠过了「唔嗯,这下可能难对付了」的想法。双马尾女早就从三股辫女的行动正确判读出她出招攻击的时机,已把双手抵在三股辫女的那颗头上了。接着便像把三股辫女的头颅往下压一般,轻而易举就把她当成跳箱越了过去。
在双尾女一跃而上的下压力道下,三股辫女只能被迫「叩嗯」地咬合牙关,整个人用力向前趴倒。光是如此,三股辫女便感觉自己已被打得落花流水,但双马尾女觉得还不够,就像在说「这种机会我也不会放过的」似地,继续用左脚踢向后方。
双尾女腾在空中,三股辫女倒趴在地,两人呈现背对背的姿势。
双马尾女的左脚迫近三股辫女的背部,她那五根脚趾头宛若手指,能确实张开,就等同剪刀、石头、布的布。不对,那脚趾张开的程度根本是真实体现了理想中的布,世上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布了。
五根脚趾中就只有大拇趾触碰到了三股辫女的背。
更精确地说,是触碰到三股辫女的右肩胛骨和左肩胛骨之间的部位,胸布的打结处就在这地方。双马尾女的左脚拇趾扣到打结处后,食趾接着动了。不只拇趾,现在连食趾都要勾上打结处了。完了,这样下去会发生不得了的惨事。
「莫巴!」三股辫女发出类似这样的怪声后,猛然扭摆身躯,可惜为时已晚。现实无情又残酷,双马尾女的左脚拇趾和食趾,已经顺利抓住胸布的打结处了。
「嘿呀。」
双马尾女一鼓作气,像旋风般旋转身体。
只靠这个动作,就解开了胸布的结。
「呃喔⋯⋯」眼看三股辫女整张脸好像就要埋进炙热的沙滩中了,但她在千钧一髮之际,嘴上说着「──嗯,看人家的」,同时用双手作为支撑,成功免于悲剧收场。可是啊,但是呀,如果说自己不会不甘心,那都是骗人的。被三股辫女当跳箱跳,还不知道为何要袒胸露背,摆出像是要做伏地挺身的姿势。唔喔,自己这是在干嘛──三股辫女化愤怒为爆发力,「喀唔」一声,几乎只靠双臂的力量就弹起身体。
双马尾女「欸嘿」地喜笑颜开,稍稍抬起左脚。
垂挂在她脚趾上的胸布,就这么摇来摇去,摇来又晃去。
「妳的胸部整个外露了唷,小梦梦。噗噗噗噗噗⋯⋯」
「喀、奴、奴、喀、奴、奴、奴⋯⋯」
被称为小梦梦的梦儿咬牙切齿,晒黑的脸胀红后显得一阵黑一阵红。事到如今,胸部整个外露这件事已经无关紧要,她压根儿不觉得害羞。自认在绝佳时机、使出浑身解数发动的必杀擒抱居然没有造成半点伤害,这点反而令她较为震惊。可是呀、不过呀──梦儿点点头说「⋯⋯还没结束呢」。
她「呼呼」地吐了口气,爬起后侧身站好,接着全身放鬆。
「比赛可还没结束耶,桃桃小姐,目前还是二比一吧?」
「没错~」
被叫成桃桃小姐的桃比奈,将脚趾掐着的胸布放到一旁,把左脚轻轻地放到沙滩上。
「小梦梦,就是要有那种干劲!」
桃比奈那种站姿根本没有施力点,看起来明明就有可趁之机,然而实际攻过去后,便会被她轻盈巧妙地躲开。以梦儿的感觉来说,桃比奈根本是滑溜溜的存在,显得光亮滑溜,很有弹性。明是如此,紧急时刻却又会「咚、空、锵」地变硬,然后「碰、砰、咚嘎」地炸裂。
桃比奈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一切操之在我,梦儿想儘可能地追上她的实力。但每当梦儿问她要怎么样才能到达那种境界,桃比奈顶多只会回应「嗯──不知不觉中就能达到了」。她的意思是别用想的,要用身体去感受。若是硬要用说的,就有可能遗漏重要的精髓,所以才要用感觉的。现在就来感觉吧,範本就在眼前。
梦儿想像了桃比奈这个人,接着变为桃比奈。梦儿就是桃比奈,就是桃桃小姐。
梦儿=桃桃小姐。
梦儿迈出步伐,单纯是在沙滩上走着。桃比奈就在另一端。
这场比赛的规则是,先抢走对手的胸布和腰布共两样东西者胜出。不过,这种条件算是小菜一叠。双脚可以感受到沙子的柔软与热度,也能听见海浪的声音。风从南方吹来,已经长长不少的头髮随风飘逸。
桃比奈面露微笑,定睛凝视着梦儿。梦儿没有笑容,不哭也不笑地看着桃比奈。双方所见之物明显不同,但深究以后或许是同一个存在。
梦儿和桃比奈是相连的存在,并非实质连接在一起,但无形中就是相通。例如现在桃比奈如果捏自己的右脸颊,梦儿的右脸颊肯定会觉得痛。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差不多是要出手的时候了。
无论是梦儿,还是桃比奈,都迅速伸出微微打开的右手,接着让自己的右手手背和对方的右手手背相互交叠,就像在握手。这即是开打的暗号。
桃比奈刺出左手。梦儿的右手把桃比奈的左腕顶至外侧后,桃比奈的右手进逼至梦儿的下巴,梦儿立刻用左手将之挡开。
桃比奈接着以左手挥出手刀,想要攻击梦儿的脖子侧边。不过,梦儿用左手肘把这记手刀往斜上方顶开。桃比奈再使出右脚扫踢梦儿的左膝,梦儿马上后移左脚,避开桃比奈的右脚攻势。
两人距离非常近,几乎是紧贴对方。双手双脚不断相互撞击、碰触、摩擦,简直就像交缠在一起。手指除了打击的那一瞬间以外,不用握得死紧也无所谓。可以把指尖当作钉子一样运用。互抓是常态,当然也会出现肘击。其他还能看到膝击、用脚尖或脚跟的踢击、用脚底蹬踏等各种攻击方式。招式变化多端,数也数不尽,如果要一一在脑中思考对方这样出招,就要这样接招,然后那样反击的话,根本无法应战。身体会擅自反应,平时累积的训练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时候。
梦儿用右手使劲压住桃比奈的左肩,正準备以左手拿掉胸布时,被桃比奈的右手挡下了。
梦儿接着右转打算绕到桃比奈的背后。桃比奈见状,便逆向旋转身体,就像在说「岂会让妳得逞」。
梦儿因此放弃右转,改为左转──然而她只是这么佯装,实际上是瞬间停下所有动作。
空档就此产生。
梦儿趁机大口吸气。其实她一直是以几近暂停呼吸的状态在行动,根本没机会吸到气。而桃比奈也是一样。梦儿现在自主换气了,但桃比奈并没这么做。
梦儿开始加速。由于吸饱了气,可以动了,而且速度很快,出招也更有力。她使出了一记右迴旋踢,不过桃比奈用左臂和左脚轻而易举挡了下来。然而梦儿没有收回右脚,而是接着使出上段迴旋踢,接着再变化出连两次中段、上段、中段、上段再转为下段的迴旋踢。梦儿的平衡感和身体重心的稳定度,都曾获得桃比奈的讚赏。再加上梦儿体型稍大于桃比奈,因此在这种手无法碰触到对方的距离下,梦儿能对桃比奈造成压力。
但是,她依旧无法突破桃比奈的防守。无论是使出混合迴旋踢、前踢、后踢、侧踢的变化踢法,还是连续踢法,通通不管用。若用飞踢,破绽会太大;使出膝击又等同自己主动进到有利于桃比奈发动攻势的範围之内。
梦儿进攻越久,越觉得无计可施,彷彿主动发动攻势只是为了让自己一一删除手上可用的攻击方式。攻击越久,反而对进攻的梦儿越不利。桃比奈好强。
梦儿不禁再次这么感叹。桃比奈本来就很强,但在这座岛上陪梦儿修行的期间,又更上一层楼了。她一直都领先梦儿,梦儿就算全力追赶,桃比奈的背影依旧遥远。
「喀喔!」
梦儿后仰的同时顺势猛然抬起右脚,桃比奈若是没能即时往后下仰,梦儿的脚尖应该就会踢中桃比奈的下巴。
不过,梦儿本就预料自己的攻击会被躲开,所以她不仅是向后仰,还直接做了后空翻。猎人的猎刀术中有种名为饭纲翻的技能,梦儿就是用了这一招。她不仅用了一次,而是连续使出两次饭纲翻,藉此拉开与桃比奈的距离。
终于可以吸气了,但就是吸不太到气。喉咙、肺部就像被烧伤似地非常疼痛。心脏狂跳不已,流的汗也十分可观。
「小梦梦,妳变厉害了耶。」
桃比奈也汗流浃背,但是还不到梦儿那种感觉会被自己的汗淹死的程度。天气明明这么热,她却一副从容以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