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骑士公会的内部构造已经十分特殊,但从某个角度来看,盗贼公会更胜一筹。
一行人在芭芭菈的带领下来到的公会出入口,居然是一扇极矮的生鏽铁门。
刻在门扉正中央,掌中有着钥匙孔的图案,应该是盗贼公会的标章。
芭芭菈没有拉动或推动把手,眼前这扇门就自动解锁打了开来。完全想不透这是什么样的机关。
穿过开启的门扉,前方是条两侧为架子的狭窄走道,转了个弯后,空间又变得更为狭窄,若不侧着身体根本无法通过。走到底虽然是条死路,但能攀爬绳索上到顶棚夹层。接着爬过满布蜘蛛丝的顶棚夹层,下到另一条走道,然后多次上下阶梯,终于进到一间没有地板的房间。不对,房内并非没有地板,而是地板位在遥远的下方,高低落差大到会让人犹豫要不要往下跳。不过,仔细观察四周就能发现房内架有梯子,爬下梯子就能去到底端。
「你们随便坐。」昏暗的房内摆有好几张长椅,但芭芭菈却坐到桌上翘起脚。「我们盗贼公会为了纪念欧鲁达那沦陷,所以做了某种程度的改建。虽然活动起来有些不便,但住久了就习惯了。」
「你们大概剩下多少人?」安东尼没坐下,而是靠到芭芭菈身旁。「有盗贼公会以外的倖存者吗?边境军现在又是什么情形?你知道葛兰哈姆‧拉瑟德拉将军的状况吗?边境伯爵有逃出去吗?还有义勇兵呢……?」
「你也太猴急了。不管做任何事,都需要来点前戏吧?」
「什、什么前戏啊。」安东尼惊慌失措到向后退去。「……失礼了。你说的对,前戏……不对,是所谓的顺序确实很重要。我只是太心急了……」
「你还满可爱的嘛。」芭芭菈呵呵笑着,换翘另一只脚。「边境伯爵好像在天望楼被活捉了,但我还没确认这情报的真伪。拉瑟德拉将军和一只名叫强波的半兽人单挑,结果死在对方手里。边境军全数遭到歼灭,欧鲁达那现在到处都是哥布林。情况实在太糟,害我的性慾无处宣洩,等等你要不要和我到床上交战一回合啊?」
「那、那个……」安东尼不断瞥看坐在长椅上的哈尔希洛他们,摇了摇头。「别开我玩笑了,不是我小气不愿意,而是这样……不太好吧……」
「男女交欢、相互贪图对方的肉体是天经地义再自然也不过的事吧?你到底有什么好顾忌的?」
「话是那样说没有错……等等,没有错吗?」
「男子汉大丈夫,少在那吞吞吐吐!要做?还是不要做?」
「好、好啦。我做。」
「给我慢着!」尼尔从长椅上猛然站起。「干嘛跟那种废物男人啦,要做就跟我做!」
「谁是废物啦!」安东尼怒斥。
「要我跟你做啊。」芭芭菈看了尼尔一眼后,舔了舔嘴唇。「你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这样反而是另一种刺激呢。」
「我会让你欲仙欲死到以后只想找我做。」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依照本人经验,劈哩啪啦讲一堆的男人,到头来通常都只剩一张嘴。希望你不是这种男人啰。」
这几个人从刚才就一直在讨论什么事啊?其实哈尔希洛也不是不懂,应该就是在讨论那档事,但是为什么会变成在讨论那种事啊?芭芭菈假如真的是他的老师,那他到底都从她那学了什么?
「那个……」梅莉举起了手。
芭芭菈、安东尼和尼尔同时看向了梅莉。
梅莉浅浅一笑后,正眼看向三人。「你们如果想满足身体慾望,请自便,不过正事还是得先办。我们可是为了尽量收集正确的情报,以夺回欧鲁达那,才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
安东尼和尼尔完全无法回话,一副十分尴尬的模样。
「你超赞。」芭芭菈老师对着梅莉抿嘴一笑。「我满喜欢像你这样的孩子。话说,这些人里面,你大概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了,要跟我来一场吗?」
梅莉怒目瞪视芭芭菈,立刻回答。「绝对不要。」
「嗯嗯嗯……」芭芭菈扭摆起身躯。「你这样拒绝我又更诱人了。」
梅莉紧紧皱眉,摇着头。「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真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哈尔希洛很想出声附和,但又觉得身为学生的自己不该责难老师。而且现在也不清楚丧失记忆前的师徒关係如何,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就好。
「好了,玩笑话就讲到这边。」芭芭菈轻盈地跃下桌子,向哈尔希洛招了招手。「老猫,你过来一下。在协助你们这次的任务之前,我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是要跟我确认吗?」
「没错喔。我们师徒俩那么久没见了,你应该也有一、两件非得跟我讲的事吧?」
「我个人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跟你……」哈尔希洛斜眼看了梅莉。
自己哪有什么非得跟芭芭菈讲的事,根本不可能会有。
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梅莉好像也拿不定主意,微微地歪过了头。
没办法了。
哈尔希洛站起身子。「我这就过去……芭芭菈老师。」
「很好,往这边喔,你应该知道吧。」
芭芭菈走到了墙壁边。
突然消失不见了。
看起来就是失去人影。
「咦……」
哈尔希洛上前追赶芭芭菈,一碰到墙壁才发现,那不是墙壁。外观看起来是铺着木板的墙壁,实际上却十分柔软,应该只是布。这块布被加工成墙壁的模样。
拨开墙壁般的布往前进,出到了一处小房间。墙壁上摆着油灯,其他地方空无一物,也不见芭芭菈的身影。
这肯定藏有机关。哈尔希洛多方尝试后,发现有一面墙可以旋转。然而那面墙的后方一片漆黑。
「这是──」
「老猫。」耳边传来芭芭菈的声音。
原来芭芭菈就在自己身旁。
「老……老师。」
「你真的是老猫吗?」
「……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不认得我吧?」
「我……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得你。」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肯定活不久。」
芭芭菈感觉起来就像近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也又像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她在到处移动吗?搞不清楚。
「不过,时间越久,就越觉得你或许意外是个可用之才。之前听说你可能死在惊奇洞穴时,我居然感到失落,真的太不像我了。」
「……对不起。」
「不过这也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
「后来偶然间听到『颱风洛库斯』遇到了你们,但接着又没了音讯。这样我当然只会觉得你已经死了啊。」
「好像……是耶。」
「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啊?」
「你给我老实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他的脖子。
是手。
好冰冷。
应该是芭芭菈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不对……你碰到什么事,让你忘掉我了?难道是那个?你身体内的灵魂已经换人了吗?」
这个人是不是知道某些内情?她好像知道自己碰到什么状况。要不然,一般人应该不会联想到是不记得、失去记忆了。
「我、我在没有出入口的塔里……」哈尔希洛才开口,芭芭菈就收紧她的手。
「嗯……」但她一发现哈尔希洛快要不能呼吸时,就鬆开了指头。
「继续说。」
「……醒过来。当时是在没有出入口的塔的地下楼层。除了名字以外,我不记得任何事情。然后我和梅莉他们……同伴们,还有苡欧也在。」
「苡欧,晓连队的苡欧?」
「……我没有这部分的记忆。然后还有一个叫希幽姆的──」
「喔喔……那个装年轻的女人啊。」
「希幽姆也在。这家伙撒了谎,故意装成自己失去记忆……总觉得她是存心想骗我们……应该就是。」
「存心想骗你们?」
「……也不是希幽姆,应该是那家伙的主人?因为她都是喊主人。总之好像是她那个主人,夺走了我们的记忆。然后她说她能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们,所以要我们服从她。」
「夺走……记忆。有办法办到这种事吗?难道是用遗物<Relic>?可是……」
「啊,对了,跟我一起来的梅莉,是唯一一个保有记忆的人。正因为有梅莉在,所以除了苡欧、苟弥和沓斯葛德三人,其他所有人都回绝了希幽姆的……提议?虽然我觉得她比较像在威胁就是了。」
「然后你几经波折,刚刚和我重逢了,对吧?」
「……是的,没错……不过说是重逢也不对,确实就像老师你说的,我已经不记得你了。」
「那个叫安东尼的男子是边境军啊。」
「他说他曾护卫使者去过本土。」
「尼尔呢?」
「他是从本土来的援军……算是远征军的侦查兵。」
「你讲的那支远征军是想夺回欧鲁达那吗?」
「好像是。」
「老实说,我对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但一如我所料,本土那边就跟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採取行动作了。对吧?老猫。」
「是的……那个……」
「怎么了吗?」
「一直喊我老猫,那是什么意思啊?」
「盗贼之间都是喊名号的,算是一种老规矩。你的名号就是负责指导你的本人我取的。」
「老猫……」
「因为你的眼神很像上了年纪的猫咪。」
「……原来是这样。」
「长寿的猫都很机灵,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还是能怡然自得,悠哉过日子。帮你取这个名号是希望你也能成为像这种猫一样的盗贼,活得长长久久。我当初就是跟你这样说的。」
哈尔希洛明明不记得任何事,听到芭芭菈这么讲,照理说也不会有任何感受,但自己的心却不知为何有了感觉。
若被情感牵着鼻子走,实在很害怕因此做出错误判断,但这个人无庸置疑是自己的老师、是自己的恩师。
芭芭菈此时终于把手抽离哈尔希洛的脖子,接着轻抚了他的脸颊。
「由我亲自领进盗贼这一行的那些学生,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活着?」
「义勇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这件事……」
「是的。」
「……这边我们必须先思考一下,本土那些家伙真足以信任吗?毕竟现在也不知道远征军和本土人的想法究竟一不一致。」
哈尔希洛的老师看来是个行事谨慎、深思熟虑的人。虽然不清楚她几岁,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比哈尔希洛年长许多。她应该具有各种丰富的经验,同时也手握众多哈尔希洛等人不知道或是无从得知的情报。
如果说自己内心没有一丝疑虑是骗人的,但眼前这个人应该值得信赖。
「老师。」
「嗯?」
「远征军的将军跟我说过,远征军若是无法夺回欧鲁达那或黎笆赛德钢铁要塞之类的大型据点,本土那边打算要堵死地龙大动脉道。」
「也就是说,本土和远征军并非团结一致?」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将军讲的确定是真话,所以我无法断定他们不团结。不过从远征军的素质、士气的低落程度,还有去过本土的安东尼告诉我的事情来看,我想双方应该是不团结没错。」
「本土不想失去边境,但也没有甘冒风险,付出极大的牺牲,也要保住边境的决心……」
「远征军的士兵,以前大多数都是逃兵或地痞流氓的样子。」
「全丢到远征军,来个眼不见为凈啊。远征军的指挥官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现在是不是在这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比较好?」
「那是当然。你就巨细靡遗、详详细细地把知道的事情通通跟我说。我也想跟你讨论讨论。」
「要我讲是没问题……但全都要详细说明的话,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耶。其他人不会起疑心吗……?」
「就跟他们说,老师和学生来了场久违的激烈大战不就好了。」
「我就是怕他们误会我们在这里做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