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一线的飞机云,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彼端。
越过窗户看到的窗外的风景,被鲜明的蓝色和散发着香气的绿色填满。
嘈杂的蝉鸣声,听起来很舒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季节已经完全变成了夏天。
从那一天以来,又过了多久呢。从第一次跟那孩子玩了游戏的,那一天以来。
……不行啊,最近,感觉自己出神的时间越来越多。
不运动的话脑袋就会变迟钝的说法,搞不好是真的。啊,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变成运动选手大家头脑都很好的状况了吧。嗯,感觉不太对。
我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突然房门被打开,房间里传来了伸太郎活泼的声音。
「打扰~了。……噢,前辈,今天脸色不错嘛」
「啊啊,伸太郎君。今天也多谢你了吶。外面,很热吧?」
「哎呀,可不光是热那么简单啊 ~。说不定是今年的最高气温啊,今天」
伸太郎君说着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抖了抖外套的领口。
外面一定就像伸太郎君所说那般,相当地热吧。看着从伸太郎君额头上滴下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去,我感到了抱歉。
「这种天气也穿着运动服,你还真是贯彻自己的方针啊。把身体弄坏了可不行哦?」
「哈哈,没事的啦。啊,对了。这个,是见面礼」
伸太郎说着,从纸袋中拿出了盒装的年轮蛋糕。
不知为何我觉得那个让人怀念的包装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伸太郎君则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前辈。讨厌年轮蛋糕吗?」
「不,不是啦。觉得看起来很好吃来着」
暑假开始之后的天数我还记得。今天是……第十天。应该没错。
伸太郎君在这个暑假里,时不时地就会过来找我玩。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还大老远地跑过来真的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是伸太郎君的来访对我来说却是为数不多的值得期待的事。
「话说回来伸太郎君,这样子好吗?明明讨厌甜食,还买年轮蛋糕过来……」
「诶?啊啊,最近开始能接受了。之前觉得讨厌好像只是因为没吃过的关係」
说着伸太郎君大口大口地嚼着年轮蛋糕发出了「真好吃啊~」的感叹。
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勉强自己吃的样子,我稍微放下心来。
「说起来第一次碰到你那时候你也喝着果汁说了『真好喝啊~』呢。真是很有意思啊,那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喝得那么开心地人呢」
伸太郎君像是感到害羞了一般抓了抓头。
「啊啊,那个时候真的是被感动了啊。从那之后,我就没有一天不喝碳酸饮料的。啊,都是多亏了前辈啊说真的」
「那个与其说是多亏了我,倒不如说是『把你教坏了』啊」
说着我笑了起来,伸太郎君也说着「完全没错」笑了起来。
像这样平平淡淡地待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聊着天,平平淡淡地一起笑着。
就在此时,我恍然觉得「我们,也许称得上是朋友」。
虽然我不知道所谓的「朋友」是基于怎样的定义而成立的,但如果伸太郎君还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就没有朋友了。
当然,贵音也是朋友。啊,但是贵音要是用「朋友」来概括的话总觉得心里有点疙瘩。
嗯~怎么说呢。虽然我也觉得说不定就是「那么回事」,但是我对那种事情却没办法积极地对待。会觉得自己,没办法承认那些。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因为我,就要死了嘛。
侧耳倾听蝉鸣的声音。
听到这个意外地会有「我真是挑了个不错的时间死掉啊」的想法。如果是在飘雪的安静季节,我一定,会感到心慌意乱的。
所以最近,只要我一有多想的倾向,就会去倾听蝉鸣的声音。
感觉蝉在拚命地告诉我「你还活着哦」,每当这时,我都能稍微感觉轻鬆一点。
但是,夜晚果然还是很难熬。只要一开始思考起「死亡究竟是什么呢」这种问题,就没辙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再过一阵子就会变成「死」这种不明不白的状态了,我就会忍不住长嗟短叹起来。
一开始是呼吸停止,然后心脏停止跳动,接着血液凝固,脑也不再运转。
到那时别说是说话、笑什么的了,就连看、听、吃都没办法再做到。
不止如此……就连像这样思考什么都不再能做到。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我无法想像。
我,对于那连想像都无法触及的「死亡」的存在,恐惧到了极点。
说起来,「天国」这种东西是存在的这种说法,我还真的相信过一阵子。
还真的相信,在天空的另一面真的有画里描绘的「天国」存在,大家都幸福地生活着。
而我,只是比伸太郎君他们都要早去一些而已,总有一天大家还会再会的。
……但是啊,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存在。
到底是谁说的啊,说有那种地方。明明也没有去过。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没错,肯定、死掉之后就是一片黑暗了。在空无一物的黑漆漆的世界里,独自一人……。
「……前、前辈?」
伸太郎君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好像稍微有点想得太多了。心脏在叫嚣,呼吸也很困难。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的伸太郎君站了起来,转身朝向门口。大概是想叫人过来吧。
我抓住伸太郎君的手腕,阻止了他。
「没事……我、我知道的。这个,是没事的那种……」
「但、但是前辈,看起来不是很难受吗……」
伸太郎君露出了担心至极的表情。
虽然让他担心可能有点过分,但他的担心却让我感到非常地开心。
然后,对于这样的自己越发地觉得讨厌。自顾自地想多,自顾自地难受起来,给重要的朋友们添麻烦……真的,太狼狈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地平复下来。虽说是平复了下来,但我其实也不太明白。
因为说话稍微有些难受,所以那之后我稍微沉默了一阵子。伸太郎君也什么没没说,只是和我一起看着窗外。
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化,就要到黄昏了。不见停歇的蝉鸣声中开始混入乌鸦的叫声。
「……能早点,好起来的话就好了呢」
伸太郎君静静地说道。因为很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要怎么回答。
其实很简单,只要回答「是啊,我会加油的」就可以了。
但是,虽然是这样没错,但那样简单至极的一句话,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好起来什么的,不可能的」
我没能看见伸太郎君的表情。既不想看见,也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表情。
「……你、你在说什么啊,前辈。啊,最近稍微热起来了,肯定是因为这个才……」
「不。……不是啊,伸太郎君」
我曾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说出来,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停下来的方法。
「……会死掉的,我。大概,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在跟伸太郎君熟起来之前很久,我就已经知道了」
伸太郎君没有回答。我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说了起来。
「伸太郎君。我啊,交到关係这么好的朋友,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所以,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无论将来会有多少艰辛的事,都希望你能够连带我的份长久地活下去」
黄昏地颜色变得浓郁起来,房间中逐渐被橙色浸染。
觉得自己真的是自顾自地说了任性的话。不出所料伸太郎君也在迷惘着不知该怎样回答。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得告诉他才行。
「抱歉,伸太郎君。今天,你可以先回去吗。时间也……」
「我……」
颤抖的声音,让我忍不住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的友人的身影。
「我……不、不想……前、前辈死掉……!」
伸太郎君,是会用很艰涩的词的人。能很好地选择用词,会用心挑选得体的说法。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我也……」
所以,伸太郎君所说的那句话,让我心中的一切都变得无法抑制起来。
「我、我也不想死啊……!!为什么是我啊!?太奇怪了啊……」
被子上,留下了眼泪打湿的斑点。说起来,我迄今为止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
「身体越来越奇怪……就连、就连食物的味道,也开始尝不出来。啊啊,好可怕,很可怕啊。有没有谁,能救救我啊……!!」
我大喊一气之后,将脸埋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有好一会儿,伸太郎君都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究竟有多长时间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发觉伸太郎君睡在床旁边的毛毯上,给他盖上被子之后,我走到了外面。
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思考着,在这之后,最后应该做些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之类的,并没有想这么夸张的事情,只是毫无来由地冒出了「去学校吧」的想法。
没错。再过一阵子「DEAD BULLET -1989-」的大赛也要开始了。
难得都做出来了。在最后用「KONOHA」去挑战一下「ENE」也不错。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继续漫步在夜晚的路上。
那段时间,也许是我人生中最为宝贵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何,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