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昏暗的房间里。
最近每天都异常吵闹的蝉声,不知为何一点也听不到了。
狭窄的空间中,丝毫感觉不到盛夏的气息,空气散发着发霉的味道,异常冰冷。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臭味混杂在里面。
石头铺成的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不知是不是蜡烛投下的影子。可是蜡烛的位置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作用微乎其微。
我的眼睛还不习惯这样的黑暗,环顾四周,只能看到房间模糊的轮廓。
这是一个石头铺成的房间,正对着我的是一扇铁门。门上开着一个四方的洞,大约在一个成年人眼睛高度的位置,洞是用铁栅栏封起来的。大约是用来窥视里面的吧。
面对铁门,右侧的墙壁有一个木质的置物架,和天花板一样高,上面有几本书和一些小瓶子。置物架旁立着一个缺了右手的西洋骑士盔甲,左手举着长矛。
左侧的墙壁空无一物,与右侧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髒兮兮的麻袋被随意扔在地上。
蜡烛摆放在铁门旁边,光线恰好无法照射到我在的地方。
……正因如此,我意识到姐姐躺在身边的时候,是靠微弱的气息感受到的。
「啊!」
姐姐站在我背后的石壁上,彷彿被吊起来一般……不,除了被吊起来,没有别的可能。
姐姐的两手分别被手铐铐住,手铐大约有五厘米那么宽,与天花板上垂下的锁链相连。看到眼前的光景,我只能联想到「俘虏」这个词。
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绝非寻常的事件,难道我在做梦不成?
可是,潮湿的空气,混杂其中的臭气,姐姐微弱的呼吸……都在向我宣告,这一切是活生生的现实。
这不是梦!我立刻站起来,向姐姐跑过去。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姐姐还在昏迷状态,两手的枷锁使她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显然,锁链在姐姐的上方,以我的身高是无论如何也碰不到的。
我飞快地环顾四周,可是找不到可以借力的物体。此时此刻,我能做的只有支撑起姐姐的身体缓解她手上的负担。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用双臂抱住姐姐的腰部。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我该是和姐姐一起去逛街的啊。
我们在街头的小店里吃了冰淇淋,买了成对的手帕,然后在姐姐的房间里一起吃晚饭,然后……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和姐姐会被抓起来,关在这里?
是谁干的?处于什么目的?而且,这到底是哪里?
石头墙壁,铁链和枷锁,大铁门……
「不、不可能吧……」
我浑身颤抖,脑海中浮现出姐姐说过的话——「祖父曾经把盗贼关在地牢里哦。」
姐姐的确这样说过。当时,我以为姐姐口中所说的地下室真的存在的话,这里难道就是……
不可能,怎么也说不通啊,就算真的有,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我的胳膊支撑着姐姐的身体,,逐渐力不从心地颤抖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哭也没有用,可泪水不听使唤地从眼眶中涌出。
我和姐姐的聊天,平凡的每一天,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不知道这样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也根本无从想像。
正当我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蕾……你没受伤吧……」
姐姐恢複了意识,气若游丝地说道。
姐姐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十分清楚。我忘记了自己仍然身处陌生的黑暗中,拚命点头。
点头的气势似乎表达了我的健康状态,「那我就放心了……」姐姐说完,虚弱地笑了。
眼前危险的处境丝毫没有改变,可是姐姐的笑却让我紧张的心突然缓和下来。
我努力想要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我、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什……什么也……不记得……」
「嗯,我也是。晚饭后的记忆全都消失了,饭菜里放了什么东西吗……不管怎样,这也太过分了……」
姐姐摇晃了一下手腕上的枷锁,说道。
看来,枷锁并非姐姐的力量可以解开的。也就是说,能想办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只有我。
我等待着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做。
「去看一下大门吧。不过,他们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门不可能不上锁……」
我跑过去检查,古旧的铁门连把手都没有。果然和姐姐说的一样,门从外面所得严严实实。
「不、不行,打不开!「
「这样啊……如果有别的出口就好了,不知道有没有呢?」
说着,姐姐扫视着整个房间。就算再这样的情况下,姐姐依然没有露出任何狼狈。
在这样一个搞不清来头的房间里,两手被牢牢铐住,怎么会不害怕呢?姐姐心里一定也充满了恐惧。
而她丝毫不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一定是为了安慰受惊的我。
姐姐的视线从铁门转向置物架,目光突然停留在盔甲身上,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睁大眼睛:
「它、它为什么在这里?」
姐姐第一次流露出情绪波动的样子,我不解地歪起脑袋。
盔甲在这里,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问道。姐姐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的表情。
直觉告诉我,她不想说。
可是短暂的间隔之后,姐姐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口了:
「这套盔甲,是缺了右手的吧。这是我小时候拿着玩,不小心弄丢了。当然,那个时候盔甲并不是放在这里。「
「那、那这里难道真的是……」
姐姐点点头。
「这里的确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地下室。如此看来,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恐怕是……「
姐姐刚说到一半,铁门那边突然传来空洞的声响——那是脚步声。一步,两步……音量逐渐增大,离铁门越来越近。
不知道过来的是什么人,我慌忙跑到姐姐身边,和他紧靠在一起。现在的情况下,来人只有两种可能,搭救我们的人,或者……
没过多久,脚步声停下了。藉助昏暗的烛光,我看到铁门的小窗口外,有一双冷漠的眼睛。
「啊……」
我立刻明白那是父亲。
可是,不知为何,我丝毫不觉得他是来救我们出去的。
我看了一眼姐姐,他也露出十分戒备的表情,狠狠的盯着铁门的方向。
「我就知道是你,否则不会有这里的钥匙。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亲人,这可不是一句开玩笑就能说得过去的!」
「凛……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父亲隔着铁门回答道。他的语气和平时毫无区别,依旧冷慕而淡然。
我的脊背传来阵阵寒意。父亲并没有否认,的确是他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姐姐没有胆怯,平静而严厉地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样,请赶快把我们从这里放出去。只要你现在马上这样做,我不会再多说什么,所以……」
姐姐话音未落,咔嗒!铁门上的所被打开了。随着尖利刺耳的吱呀声,铁门缓缓打开。
父亲出现在门口。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西装裤和白衬衣,和平时完全一模一样。正因如此,才更让人觉得异常无比。
父亲地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菜刀。
昏暗的烛火下,可以看到刀身上似乎沾着什么黑色的东西,而刀刃上还在不断留下未乾地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血。
「啊,啊啊啊啊!」
眼前非同寻常的光景,让我不由得尖叫着抓住姐姐。
姐姐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身体瞬间僵住了。
看到我们的反应,父亲依然面不改色,慢慢走了进来。
……我们会被杀掉的。
在我短暂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时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彷彿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感觉马上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就像被人扔进了滚烫的开水里,负载的感觉在身体里乱窜。
姐姐试图阻止父亲的接近,猛地开口喊道:
「你、你想干什么?你已经疯了!!」
姐姐的怒吼让父亲停下了脚步,他淡淡地说道:
「我疯了吗?刚才在上面,管家也这么说。」
「什么……也就是说……这些血……」
「搞出了一些动静,不过,这些和你没关係。」
我紧靠着姐姐的身体,感觉到她全身抽搐起来。这么多血,父亲他一定是杀了人。
父亲地脸上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改变,淡淡的继续说道:
「没多少时间了,有什么问题现在问,我会回答的,快点。」
面对眼前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我的意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姐姐一定也一样。
不论父亲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把女儿关进地牢,甚至杀死……这绝非正常人的所作所为。
而且,从父亲的表情中读不出一丝感情色彩。
这一切超出了常识的範围,我能做的,只有不停发抖。
可是,姐姐却果断地开口了。她一定是为了争取时间吧。
和我不同,姐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他对话。
「母、母亲……你不想想她吗?母亲本来就已经病了,再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受得了……」
「哦,那个人啊。发生这也好,那也罢,她不就在那里吗?」
父亲的视线顺着地板游走。
随后,父亲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麻袋上面,刚才我并没有注意到。
「正好是从蕾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她一直在那里啊……我没跟你们说吗?」
「!」
听到父亲的话,姐姐希头一回发出了悲鸣,她的手和身体不停的颤抖。
姐姐已经无法说出连贯的词句,他的声音在地牢中无力的迴响着。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从我来到这座宅子的那天起,她就在那里……
我突然明白过来,这里瀰漫着的令人不快的臭味,到底是什么。一阵强烈的噁心袭上心头。
管家曾经说夫人身体不适,显然,这些都是假的。
父亲杀了自己的妻子,为了不暴露蹤迹,才对外宣称她身体不适。
以父亲的性格,既然他那样说了,是不会有人怀疑的。之后再以妻子的精神需求为由,提出让自己单独照顾她。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之久……
我曾以为这个人是疯了,可我错了……
——他根本不是人,只是披着人皮外衣的怪兽而已。
我抓着姐姐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杀死的。必须要想办法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