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后要当医生』
『小咲希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医生。』
『真的?真的吗?』
『那奶奶和你约好了,到时候要当奶奶的主治医师吶』
『主治医师是什么?是向伊吹爷爷那样地爷爷吗?』
『哈哈哈,是给奶奶看病的医生啦』
『嗯。我一定要成为奶奶的主治医师。我会让奶奶活到200岁的!』
『呵呵,奶奶的寿命差不多就好了,七十多岁死掉就可以了。』
『死掉这种话不许随便说出来,会变成真的呢』
『哎呀,哎呀,别哭啦。奶奶想要早一些去见爷爷呢。小咲希长大就会明白了。』
『就是那样奶奶也不能死掉。我绝对要做医生,把你所有的病全部治好!』
『哎呀,哎呀。那我必须得长寿了呢。谢谢你呢,小咲希』
醒来的一瞬间,梦也消失不见了。
白色的天花板上,荧光灯在闪烁着。
「这里是……」
我正嘀咕着,身边传来一声叫声。
「咲希!」
我顺着声音转过头去,亚弥正从床边探出身来。
「亚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来着……为什么亚弥一脸像是见到了幽灵一样的神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亚弥……会在这里?」
坐起身来的瞬间,感觉全身的鬆散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与此同时,脑海中痛苦地记忆一下子复甦了。
转身跑掉了的奏太、轰鸣声、摇晃的地面、各式各样的人们,以及转动的钢管——
「啊……」
即使是闭上双眼,记忆、场景、声音依然像洪流一样在脑海中奔腾不息,
「咲希、没问题吧?振作些!」
亚弥坐到了床上,抱紧了我的双肩,但是我感觉不到她的体温。
那个时候……奏太倒在了地上,血……。对了,有血!
「奏君呢?奏君现在在哪里?」
毫无血色的奏太的脸、『出血不止』急救人员急切的呼叫声、监视器的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又一个的数字……这是梦?还是那是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亚弥紧紧地抱着我,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过了一会,
「发生了事故。」
亚弥用平静的语气对我说道。
「事故……」
「建造公寓的工地现场,脚手架塌掉了。奏太君的爷爷也到了现场。」
「诶,等等……骗人,你在骗我的是吧?」
等一下啊,我只是问了一下,具体状况我还没有整理好。
「咲希晕过去了,所以被送到了这里。」
不,不可能的吧。在奏太最困难的时候我却晕倒了!
我挣扎着向床下走去,亚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你不休息是不行的啊!」
「不要!放开我,放开!」
我要儘快和奏太见面。我绝不相信奏太会遭遇了事故。
「咲希,冷静些!」
「吶,你在说谎是吧?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亚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视线飘忽不定。我只有拚命地告诉自己,这一切一定是谎言。
「因为,奏君要给我买饮料的。啊!如果我当时没有停止说话的话――」
我的错啊!如果我和奏太随便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他就不去那边了。奏太遭遇事故,分明全部都是我的错啊!
「咲希!」
亚弥大声叫着我的名字,用力地拉住了我的双肩。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地盯着我,说道。
「听着!咲希你把奏太君好好地送到了医院。你是看着他进了ICU之后才晕倒的。」
「可是,那之后呢?奏君怎么样了?他在哪里啊?」
我被亚弥用力拽着,动弹不得。
「家属以外的人是不能进ICU的」
「诶……」
「已经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了!」
「手术……。那么严重的吗?」
其实不用问都知道答案。直到最后,奏太一直都是出血不止,血压下降的同时脉搏却是不断加快。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确的显示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就像全力奔跑之后,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呼吸声。
「吶……。亚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伦给我打了电话」
「伦?」
「他从爷爷那里听说出了事故,赶了过来。给我打电话说『咲希酱醒来的话,会引起恐慌的。求求你过来一趟吧』」
原来如此吶……
脑海深处的麻木感彷彿在渐渐化作疼痛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奶奶刚去世不久,明明我心中的悲伤还未痊癒啊
――假如,再要失去奏太的话……
仅仅是想一下,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可怕,可怕啊!攥紧被子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完全不受控制。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不要走。
对了,这一定是梦。绝对是梦。如果是这样的话,早点醒来吧。这种噩梦,我要受不了了!
「咲希」
顺着声音,我抬起了头。亚弥将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显示着『伦君』的字样。亚弥打给他的吧?
「你先替我说一下」
「啊,嗯。……喂?是伦吗?」
手机显得比平时要沉重许多,刚刚放到耳边,伦已经哭了出来。
『咲希酱。对不起,对不起』
「伦……」
『都怪我多事,才会让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的!』
「这……」
这不怪你,我很想对他说出这句话。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如果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的话,如果没有去看电影的话,如果我不打断奏太的话,如果,如果……有太多太多的如果了,可是再一次返回去已经无法做到了。我竭尽全力地保持着身体紧张状态,因为不这样做的话,牙齿就会抖动不停。
「伦,你现在……在哪里?」
面对着我勉为其难提出的问题,伦只是回答了一句『抱歉』
『如果小奏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去死的。以死谢罪。』
「……你这是说什么呢?」
『都是我的错。小奏有可能会死掉。我做了这种过分的事情,绝不会独自苟且偷生的。』
脑海中现在乱糟糟地,我倒在了床上。无法顺畅地呼吸,亚弥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别说了,伦。这种事情也不是奏君希望的吧?现在比你说的那些话更重要的事,是大家一起祈祷他儘早恢複吧?」
我努力将手机贴近嘴边,拚命说道。但是电话那边只有伦的哭泣声在迴响着。
「求求你快点来我这边吧。我现在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去不了医院啊,我没有勇气再次去医院了。』
隔着电话,能听到伦一直坐的游戏椅子吱嘎作响,一定是无法忍耐的恐怖感才会逃回家的吧?
「好吧……。这边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嗯。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今后到底会怎么样呢?我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亚弥急忙接过了我手中的手机。
「伦怎么样?」
「啊,嗯……」
我脑海中一片茫然,什么也想不出来,只能用手按着太阳穴发着呆。亚弥在一旁一直耐心等待着。
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随后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
「伊吹爷爷……」
乍一看,完全就不像是伊吹爷爷的模样,一直精神饱满的伊吹爷爷现在脸色铁青,双眼发红。
我从床上站了起来,亚弥赶紧扶住了我。伊吹爷爷用粗壮的手腕擦了一把眼泪,垂下了目光。
「小咲希……」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微弱的声音中瀰漫着。我的身体像是坠入冰窟,体温尽失。
「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不要,我不要听,我不想听。
「实际上,奏太已经――」
求求你了,别说啊,别说出来啊。
「他去世了」
――呼吸,停止了。
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晚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
哦,已经到家了吶。因为种种事情,我彷彿还在半醒半梦之中。
坐在后排的亚弥对我说道
「没事吧?要不要我陪着你?」
听她这么一说,驾驶位上车窗摇了下来,亚弥母亲一脸悲伤地看着我。
「……首先必须要告诉伦吧。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
多么不可思议吶,我说话还是挺坚强的。
「而且,亚弥你明天不是有管乐比赛的吗?我肯能去不成了,不能支援你对不起啦。」
「没事的,那些都是无所谓的吧?」
亚弥一直哭个不停,我却根本哭不出来。
脑海之中还是晕乎乎的,还好,总算目送着他们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