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哈尔崔那共和国】与【艾尔巴德神国】的战争结束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涵盖整个共和国的【白色大树海】终于逐渐恢複原本的静谧。
而众人庆祝胜战的浮躁心情也逐渐平复,现在人人都静下心来,思念着丧生的多数同胞,同时致力于复兴。
当共和国的兽人们正享受着如此短暂的安宁时,离大树之都甚远的森林深处却不平静。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彷彿在死斗般的骇人吼叫声爆发。
儘管声音的震动被周遭的树木吸收掉了不少,这巨响依然响彻森林。
使整个树海为之震撼的剧烈冲击,可见战斗之激烈。
「空有干劲!」
正在战斗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戴着眼镜的黑衣青年──奥斯卡•奥尔库司。另一人则是在头后单侧绑一条短麻花辫、围着围巾的青年──班度•修尼。
奥斯卡的表情有如凶神恶煞,手持黑伞横扫。
班度眯起眼睛,一脚迅速举起,同时手肘向下顶。
于是,奥斯卡这浑身解数的一击,被班度轻而易举地用手肘与膝盖夹住了。
奥斯卡的这一击,用的可是升级过的压缩金属透过炼成技术製成的二十公斤重金属块,味恐过黑伞以及他本身的魔法、再加上其他神器带来的体能强化效果,发挥超人级的臂力甩出去的。但是,接下这一击的班度却稳若泰山,没有一丝动摇。
「我都看穿了。」
「不,你没有。」
在因冲击而震撼的空气中,奥斯卡脚往地面一踏。于是地面喷出锁炼,刺向班度。而且是好几条锁炼围着班度排成圆状,同时攻击。而且还很细心地在锁炼前端炼成了锐利的尖枪。
可见奥斯卡的杀意十足。
不知情的人见状,可能会以为这两个人正在厮杀。
不过,杀气腾腾的只有奥斯卡一个人,班度倒是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没有任何一点杀意。
不过……虽然没有杀意,却很不耐烦的样子。他的态度,就像在看着一个受杂念所困而不断生产低劣作品的着名艺术家一样。
围巾轻轻地扬起,班度的身体自然而流畅地动了起来,仿如流水。
顿时,奥斯卡的全身被这流水般的身手反制,只能随波逐流、任人摆布,眼看就要被自己的锁炼刺中了。
紧接着,班度顺手造出冰短剑,将其他的锁炼捲起、拨开,然后从背后突袭奥斯卡。
「唔!」
奥斯卡连忙操控锁炼,勉强躲过了被自己刺伤的难堪下场。
不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他的注意力因此没有放在对手身上。
班度曾说过自己的天职是『艺术家』,因此在『武艺』方面也有天赋之才。虽然奥斯卡觉得这逻辑根本狗屁不通,但是他无疑是个高手。面对这般高手,短短一瞬间的闪神可是致命失误。
「去死吧,臭眼镜男!」
班度一脚重重地踩稳大地。这沉重的一踏发出足以撼摇地面的冲击力。他以登峰造极的体术将这股力道凝聚于拳头,挥出。
没能稳住身子的奥斯卡无法躲过这一拳,情急之下,顶多只能操纵黑色大衣的下襬形成屏障来抵挡。
班度紧接着追击,以充满破坏力的拳头打在这层屏障上。那灵敏而威力十足地飞扑上去的样子,就好像老虎一样。
「呜呃!?」
碰撞声响起,激烈得无法想像那是拳打发出的声响。同时,冲击力道无情地穿透奥斯卡的内脏,他根本连忍耐的空档都没有,肺中的气被迫吐出体外,全身有如乒乓球般地弹飞出去。
奥斯卡的背部直接重重地撞在树榦上,然后俯卧倒在地上。
「咳、咳……可恶!」
奥斯卡用颤抖的双臂撑起身子,但光是趴着就费尽他所有的力气。逆流的胃液随着咒骂声自他的口中吐出。低垂的眼光角落能看到鞋子踩断树枝,发出「啪叽」的声响。
「这一战刚好是第一百回合。战绩是八十八胜十二败……哼,我还以为你这臭眼镜男学得还算快,但看来是我错估你了。」
「……怎么?你是说其实你本来有点肯定我的,是吗?」
奥斯卡咬紧牙关,勉强地挤出虚弱的声音来耍嘴皮子。换做是平常的话,班度会马上反驳他;但是,今天他得到的却是极为冷酷的事实。
「要求以实战方式对练的可是你。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德行,这几天实在太不像话了。臭眼镜男,你自己说说看,这十天来你赢过几回?」
「……」
「答不出来的话,我替你答吧。零回。」
事实上,在魔王城的战斗过后,一行人曾到雪原与魔王国之间森林内的秘密住处暂住。从那个时候开始,奥斯卡与班度就展开近身战格斗训练,前五十战都是班度大获全胜。
不过,在那之后,奥斯卡渐渐开始从班度手中得到了胜利。对于奥斯卡的努力以及用战术来弥补格斗能力不足的手法,班度在内心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在共和国与神国之战结束后,两人在这树海继续展开训练,奥斯卡展现鬼气逼人的气魄,有时候甚至让班度尝到连败的滋味。
但是,那也只有一开始的时候而已。
一个星期过去,二个星期过去。
到了第三个星期,奥斯卡的状态惨不忍睹。他在战斗中只知道横冲直撞,彷彿把之前的模拟战的经验全都忘光了。
奥斯卡的特长,在于冷静沉着地分析对手的所有底牌,运用多元的神器加以封杀。而真正可怕的,是他清晰无比的脑袋,能够即时想出成千上百毒辣、阴狠的战术,并且随时切换战术、加以实行。
但是,现在的奥斯卡却完全没有发挥一点这样的特长。
焦躁、不安、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强烈的焦虑无法压抑。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些要素让奥斯卡的心绪紊乱无比。而造成他陷入这种状态的原因,也是众所皆知。
「再这样下去,就算密雷迪真的醒了过来,也只会对你嗤之以鼻。」
「──!」
没错,就是因为密雷迪到现在都还没有甦醒。
在先前的战争中,『神之使徒』对大树雾亚•奥拓展开破坏行动。
对于这教会最强最兇恶的敌手,密雷迪挺身与之单挑。
若期望世界发生变革,今天必须在这里证明──
人类是能够战胜教会的『绝对』的。
必须证实自由意志绝对不会屈服于神威的体现。
她身为解放者阵营的首领,必须亲自证明这一点,不能假手他人。所以她挺身而出。
最后,密雷迪胜利了。
这场战斗极其惨烈,在极限中的极限状态下,她似乎掌握到了某种诀窍。
只是,那个『某种诀窍』──密雷迪最后所施展的力量,老实说绝对非比寻常。
竟然让神的使徒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彷彿星球本身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了密雷迪一样。那样的力量,正可以神迹来形容。
因此不难想像,这样强大的力量对密雷迪的身心造成的负荷,自然是非同小可。
当然,梅儿的再生魔法已经完全为她治好了肉体方面的损伤。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密雷迪依然昏迷不醒。
她肯定只是在熟睡,以此让疲惫的心灵复原,她一定会醒来的。
密雷迪•莱森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一蹶不振。
──每个人都如此深信着,等待她甦醒的那一天到来。
但是,脑袋里虽然这么想,情绪却又是另一回事。
眼看密雷迪长期沉眠不醒,难免会有愈来愈多担忧的声音浮现。
忍不住要想,要是在密雷迪挺身战斗之前,自己能够先对使徒造成更多的损伤就好了……
明知这种想法没有意义,但是自责与后悔的念头还是无法压抑,对于自己的弱小感到焦躁、不耐。
当然,班度能明白奥斯卡的如此心境,而且能切身体会。但是,他还是用冰冷的眼光与口气,严厉地斥责奥斯卡。
「每一个人都儘力地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这我知道。」
「即使密雷迪不在,我们解放者阵营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动摇。」
「……」
「我们不能有所动摇,因为那正是我们首领的期望。」
奥斯卡咬紧牙关,使儘力气站了起来。
班度说的一点都没错。对于他的话,奥斯卡的反应既像是在表现茫然的反抗心态,同时也像是在表达沉默的肯定。
「密雷迪向世界展现过的『强大』,这次该由我们来展现了。密雷迪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要让她明白我们也能够与她并肩作战。为此,才需要像这样锻炼──」
「我都说我已经明白了!」
奥斯卡的脚往地面奋力一蹬,发出「咚」一声地彷彿地面爆裂般的声响,成了宣告第一百零一回合的对练开始的锣鼓。但是,这样的对练根本没有意义。
而粗暴的口气也清楚地显示奥斯卡已经完全失去了平静。班度「啧」了一声。
「明白的话──还会落得这副惨状吗!?」
奥斯卡猛地扑了过来,像是要宣洩内心的焦躁一样。班度马上以冰属性魔法造出一把十字枪来迎击。
剧烈的战斗声响有如乱打的鼓声般不断响起,在冲击波的撼动下,草木大幅地摇晃。
充满杀意的锻炼再次展开。乍看就像惨烈无比的厮杀现场。
「真有精神喔……」
另一个人在一边旁观如此情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来完全没有要上前制止的打算。
在离锻炼中的两人有些距离的地方,那人弯起一脚抱在胸前,坐在砍断的树榦上,一手拨弄着状似核桃的矿石。那人正是梅儿。
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就像个游手好闲的糟糕大人。
但是实际上,在战后十天左右的期间,梅儿全心投入树海与都市的复兴,以及伤患的救治,非常忙碌,而且功劳可不小。她现在只是刚好没事做而已,也没什么事可以让她做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忙一点比较好。」
梅儿这个人的个性原则上怠惰,而且什么事都嫌麻烦。
有空的时候就会尽情地偷懒,閑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去干扰其他忙碌的人。
也就是说,她是个糟糕的大人。
因此,刚才那一声嘀咕可说是惊天动地的反常。她的帮派──梅尔基涅海盗团要是听了,肯定会惊慌地大喊「暴风雨要来了!」。
当然,这个以耍废闻名(?)的梅儿大姐姐海盗女帝之所以会变成这副德性,也是因为密雷迪昏迷不醒的关係。
「还敢夸口说没有治不好的人?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现在,她还宁愿忙得喘不过气。因为那样一来,就不用想多余的事了。
多余的事──例如,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明是治癒师,实力却完全不够治好自己最想治疗的对象。
治癒明明是自己该做的事,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却没办法完全治好最关键的对象。
梅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她的叹气声很快就被剧烈的战斗声响掩盖了。
就在这个时候──
「妳好,姐姐大人。」
围绕在训练场周围的浓浓白雾之中,幽幽地浮现一道人影。
来者有着一头倾泄而下的白金色秀髮,身上穿的衣服纯白得彷彿是凝聚白雾形成的一样。
她是树海的女王──琉媞莉丝。
「那两个人的情况如何──看来是不用问了。」
「妳来干嘛啦?别过来,走开!」
这位女王大人踏着优美的步伐姗姗走来,听到梅儿叫她走开,马上「嗯嗯!」地发出有一点粗糙的娇喘声。一对长长的耳朵上下拍动。
接着,她先是乾咳一声,然后开口。
「不阻止他们吗?」
她说,同时眼光指向前方,望着另外两个正在对战的伙伴。那战斗的激烈程度已经可以用「死斗」来形容了。
「不用啦,那只是在打闹而已。」
「可是,看起来双方正不断地对彼此发出各种致命性的攻击呢……」
「奥斯卡小弟最近情绪不太稳定,会做到那种程度也是难免啦。」
「『那种程度』是吗……」
两个伙伴执着地瞄準彼此的颈、头、心脏等要害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