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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传来闹钟声。
八月九日上午五点三十分,刚刚起床的月生细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久违地做了个令人怀念的梦。梦中,他看到了几个已经不在了的朋友,还有那名再也没有希望再会的女性。
月生不会忘记她皱起眉微笑的模样,那表情彷彿被中意的木偶求爱而为难不已。月生当然不是想刁难她,如果可以,更想让她开心。可一个木偶能做什么?连一束花都买不了,只能待在橱窗里,按照固定的方式转动齿轮,咔嗒咔嗒地活动手脚,拚命吸引她的注意,光是这样就已经竭尽全力。
月生做了个令人怀念的梦。梦里还是七月的景象。
刚刚入夏的天空纯真无邪,阳光充满希望,彷彿假日的公园里奔跑的小学生。
在不同于八月的架见崎,她皱起眉在阳光下笑着。
*
八月九日的早晨,昨天开始的雨仍在继续,令人郁闷。
月生晚了三分钟下床,于是他缩短早饭时间追回那三分钟,準时站在车站的检票口前。
梦境残留的甘美痛楚还留在胸口。月生不禁笑道,真是赚到了。令人心痛的梦是好梦,在一成不变的日子里,今早难得有了一件好事。
正当他注视着怀錶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会到访这座车站的人很有限,但最近出现访客也算不上稀奇。
独自一人走过来的,是所属于平稳之国的少女。
Water,有力玩家之一。她来到这里两年出头便早早出人头地,如今已经手握豪强组织的实权。但和这座车站相邻的平稳之国的领土现在应该是被三色猫帝国佔据,她却毫不在意地出现,真是不可思议。
停下脚步后,Water开了口。
「可以打扰您一点时间吗?」
「如果不介意站着说就没关係。」
「昨天,我和PORT领头的几个人商谈过如何打倒您。」
「我知道。」
平稳和PORT计画联手进攻月生,这件事PORT那边也和他说过。两边都特地过来告诉他这件事,真是不可思议,估计是双方都在想在背地里搞点名堂。
Water露出微笑,孩子气的表情有魅力极了。
「您的点数,我当然想要,非常想,但不是非要不可。要是联手的对象不像PORT那么庞大,背叛他们也无所谓。」
「没错,谁也无法违抗他们吧。」
「现在还太早了,我们没有做好準备。」
「所以呢?」
「如果您愿意站在我们这边,说不定能对抗PORT呢。」
「是吗,我觉得正常发展下去,结果就是互相警惕按兵不动。」
「您也不敢去进攻PORT吗?」
「当然了。」
只要在这座车站,月生恐怕不会输给任何人,关键就在于月生有没有战斗的意愿,Water无法想像他会在互相拚命的战斗中败北。但踏入其他人的领土就是另一回事了,谁也不知道对方会设下什么陷阱,有些战斗不是只靠速度和力量就能胜利。
「互相按兵不动就好,那正是我的目标。所以要不要到我们这儿来?」
「很遗憾,我不会去任何其他公会。」
「为什么?如果要等电车等就是了,我可以保证您的自由。」
「有些麻烦的理由嘛。进了公司,就有很多规矩要守。」
「哦哦,我收到过您的名片,Aporia股份有限公司。」
「您知道Aporia吗?」
「知道一些。」
月生吐出一口气,笑了。虽然只是隐约的感觉,但她是身处「另一侧」的人吧。拥有生物的心脏,与只能以固定模式行动的木偶不同。
「您来到这里,是为了答出Aporia的命题?」
Water轻鬆摇头。
「不,我没有那么强的进取心,只是有个想一起玩的人。」
「那个名叫香屋步的少年。」
「是的。」
「他有可能成为您的第零类假象吗?」
「可以说已经是了,因为我就在这里。」
「原来如此,恭喜了。」
「谢谢。」
运营者们会以怎样的心情听着这番对话呢?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不足为道的日常的一部分?还是证明架见崎价值的故事之一?假如这个小世界的价值能够得到证明,到那时这里的人又何去何从?
月生注视着怀錶。分钟转动,又到了电车到达的时间,但他听不到车轮的声响。四周静静的,静得出奇,完全没有八月该有的喧闹。
等待足够长的时间,月生再次开口。
「不管怎样,我不会接受结盟的邀请,自己所属的组织已经决定了。」
「对PORT,您也是同样的回答?」
「他们派来的人不知道Aporia,所以我绕着弯子说明了一下,但回答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吧。
但月生忽然感到好奇,于是问道:
「如果您赢下这场游戏,打算得到什么?」
任何喜欢的东西。以她的立场来说,运营者提供的那份奖品应该没有太大意义。
Water歪着头回答:
「所谓享受游戏,目的不是通关。价值在于玩游戏的过程本身。」
「原来如此,那么,您不打算通关是吗?」
「不,如果不以获胜为目标,就不好玩了。」
「哪怕您的胜利会让香屋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