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架见崎还在七月的时候,月生并不是最强的。
虽然能归为强者之列,但只是其中之一,算不上突出。
所以,那时月生过着和八月完全不同的日子。有很多同伴,有希望与不安,儘力活过每一天。至于架见崎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他根本没仔细想过。
在七月的架见崎,月生与一名女性相遇了。
她自称乌拉。说起来,月生没问过她名字的由来。
乌拉是名不可思议的女性。虽然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但所有的言行都好像事不关己,感觉不到人情味。
——所以,你想怎么做?
她说道。
——哦,那就那么做好了。
要说这就是乌拉的口头禅,也不太对。实际上这些话月生只听她说过两三次,但由于和她冷淡的气氛很相称,给月生了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自己被乌拉吸引,就是因为这种没有热度的气氛吧。
她冷淡的面容总是显得不太高兴,却比任何笑脸都能让月生感觉到类似慈爱的东西。在月生看来,架见崎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她细腻地受到伤害。哪怕遇到有趣或是开心的事,她依旧看着将来早晚会来临的死与灭亡。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和其他人深交的意思。
或许哪怕是在架见崎,那也是太过悲观的态度。当时的月生是这样想的。并不是非要在战场旁露出笑容。但至少可以用乐观的态度面对。月生擅自断定是乌拉太过温柔,才只能以悲观的角度看待事物。
但他错了。现在,月生已经明白错的是自己。
乌拉的悲观正确极了。
这恐怕不是做梦。
被枪弹打中的剧痛让月生失去意识,在那期间,他和乌拉再会了。并不是她出现在眼前。架见崎依旧没有电车驶来,月生仍在橱窗里,靠就快鬆弛的发条咕噜咕噜地重複相同的动作。但在玻璃窗的另一头传来了声音。
「为什么你不战斗?」
是乌拉的声音。那声音果然不愉快又悲伤,彷彿为死者合眼的手势。月生好不容易才回答:
「因为没有战斗的理由。」
「那么,你还剩下什么?」
「谁知道,可能什么也没有了吧。」
从架见崎八月刚开始的时候,月生就一直待在车站,是被配置在那里的名为最强的象徵,而不再是最强时便会消失。儘管很显眼,却不会干扰架见崎的游戏,仅仅是为了给玩家提供一次成就感而存在的象徵。
「我们不是不带任何期待把你安排到八月的。」
「那么你是说,会赋予我活着的意义吗?」
「这件事做不到,你不是知道吗?」
「嗯,抱歉。」
架见崎在寻找第零类的假象,生命的假象,那个生命理所当然会抱有的偏见。那意味着运营者手里也没有,所以才会不断寻找。
「我们可不知道你的意义,只能由你自己去寻找。」
「真的吗?」
我去寻找那个意义,真的可以吗?
他觉得不是这样。月生明白,自己不是架见崎在探寻的那个人,所以接受了找不到自身意义这个事实,因为不想妨碍她们。
月生开口询问,心情和辩解差不多。
「我战斗也没关係吗?」
自己并不是运营者们所期待的存在。这样的自己以八月的架见崎的胜者为目标努力也没关係吗?
乌拉肯定想否定月生吧,但为了公正的运营,她并没有那么做。
「在七月的架见崎,你提出的奖品让我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仍在等待你成为第零类假象的那一刻。」
她的声音悲伤极了。悲伤,又温柔。
她说了谎话,显而易见的谎话。
为了被那个谎话欺骗,月生闭上了眼睛。
2
Kido明白,自己的处境依然令人绝望。
只有终端圈好的圆圈里能使用能力,範围大概一米半,一旦走出去就会被打成蜂窝,但又不能停在圆圈里不走。等强化次数用完结果还是一样。
Kido勉强能依靠的,只有倒在背后流着血的那个人。
「月生先生,快睁开眼睛。」
他拚命大喊。
香屋步借给他的伞已经掉在脚边,挡住几发子弹,但还有几发穿了过去。Kido朝逼近的子弹射击,或是用终端弹开勉力坚持。六万的点数让Kido成为超人,但身后的月生身上的强化效果已经消失,一发子弹就会造成致命伤。
——况且,他还活着吗?
月生已经流出太多血,打湿Kido脚下的草坪,还有鞋。
不,应该还活着。月生的死不应该是这样。那个月生,那个在架见崎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最强玩家不可能死得这么乾脆。
「啊啊。」
背后传来叹息般的声音。
「云这东西,好刺眼啊。」
在枪声中,Kido不由得朝背后看去。
月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那双眼睛彷彿没在看任何东西。他的腿,肩膀还有肚子都流着血,肚子的出血量最大。在阴云下,衬衫染上的红彷彿一片漆黑。
枪声停了。
一片寂静中,尤里说:
「能用能力的只有那一小圈里面,只要走出一步就开枪杀了他们。」
终端上传来香屋的声音:
「月生先生,拿起伞,弄得太湿就不好了。」
月生身上滴着血,捡起草坪上张开的伞。
然后,把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东西朝向PORT的人,轻轻踏出一步。